第三回
第三回
鎮(zhèn)子西邊的紫云山上長滿了槲樹、楝樹、槐樹,每到春天花開時節(jié),漫山遍野都氤氳著楝花和槐花的香氣。開闊的山架上,植被茂盛,青草萋萋,花艷灼灼,草叢里間雜生著各種藥草,柴胡、沙參、芷蘭、三七、蒲公英、茵陳、金銀花、構(gòu)杞、臥羊草、穿心蓮……紫晴最愛摘的是金銀花。金銀花的青藤長長的瓟滿山坡,藤上開著一串串的白色和黃色的花兒,那香氣是清純幽雅而綿長的。青揚都是用小藥鏟刨藥草的根,而紫晴只會摘小小的金銀花和構(gòu)杞紅紅的漿果。
紫晴多次被蒺藜和草剌扎手,都是青揚幫她拔出并拍著哄著安撫。當上山和下山紫晴走不動時,都是青揚將她背在背上。有一次紫晴在山坡不小心滑倒?jié)L了下去,青揚驚呼著去搶救,結(jié)果紫晴摔折了腿,為此青揚被爺爺用荊條抽了個滿身是血,再不讓紫晴隨他上山了。
爺爺說吃螃蟹能壯筋骨,可以讓紫晴的斷腿好得更快。青揚就每到傍晚去鎮(zhèn)南的小河溝里捉螃蟹;爺爺說屎蚵螂能消去紫晴的食積,青揚就每天清晨起得早早的拿個鏟子去挖洞找屎蚵螂。連紫睛的姥姥都說:“青揚待晴兒呀,真比對他親妹妹都好。”
一天清早,青揚正站在爺爺窗下背誦中藥歌訣《藥性賦》,背了不到一半就磕磕絆絆地背不流暢了。不料紫晴從屋里跑出來說:“青揚哥哥,我替你背吧!闭f著就“諸藥賦性,此類最寒,犀角解乎心熱,羚羊清乎肺肝,澤瀉利水通淋而補陰不足,海藻散癭破氣而治疝何難;聞之,菊花能明目而清頭風,射干療咽閉而消癰毒……是以,黃柏瘡用,兜鈴嗽醫(yī)……”她就這樣竹桶倒豆子般嘩嘩啦啦將藥性賦背了下去。不但驚得青揚目瞪口呆,連孟老先生都從屋里跑了出來,問:“晴兒,是誰教你背會藥性賦的?”紫晴歪著頭不以為然地答:“沒人教呀。”
“那你怎么會背這個?”
“天天聽青揚哥哥在讀,我就聽會了。”
“這丫頭不得了,長大跟著我學醫(yī)吧!”
從此后,孟家人都曉得紫晴聰明過人,對她更加疼愛了。
稍后幾年,青揚更加勤奮了,不只醫(yī)藥精通,還讀過許多天文地理古詩及各種戲文唱本。因長年抄寫藥方,還練得一手好字;又因遵爺爺所囑要將各種藥草的模樣描摩下來,他也習成了丹青妙手。紫晴總是追隨著大表哥,青揚練字她跟著練字,青揚作畫她跟著作畫,十幾年中也成就了個書畫達人。表兄妹關(guān)系很好,常常一起讀書作畫。青揚畫條龍,紫晴必在旁邊畫只鳳,紫晴畫株花,青揚必在上面添只鳥。青揚在畫面題詩,紫晴就在詩下鈐印。孟家長輩看到他二人如此和諧,暗地里都誇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紫晴十六歲時,出脫得花嬌月艷,在一眾表兄妹里儼然就是鶴立雞群。她一年中在紫云鎮(zhèn)姥姥家住大半年,回到自己家里時就和母親不分晝夜地做些針線活貼補家用,還要支付父親的酒資。
紫晴還有一個大姨母,是孟家長女。十七歲時嫁到柳集鎮(zhèn)尚家,生了一兒一女,女兒稍長,名喚佩珠,兒子與紫晴同歲,比紫晴小兩個多月,名叫佩琳。尚家在鎮(zhèn)上開了一家很大的油坊,還在鎮(zhèn)上開座酒樓,稱得上是富豪之家。姨丈尚庭貴財大氣粗,是這一方的能人。尚佩琳與姐姐每逢年節(jié)走姥姥家都會同紫晴相遇,他對紫晴的美貌品性早懷愛慕之心,早早就求著爹娘去向姥爺提親。而尚庭貴為兒子的婚事也不揣冒昧地找孟老先生說了幾次。這可叫孟老先生為難了。他側(cè)面問過紫晴,紫晴斷然拒絕。青揚聽說尚家求婚,就跪在爺爺面前苦苦哀求,說此生非紫晴不娶。孟老先生不想得罪尚家,也不忍心傷了愛孫,思前想后,只有以紫晴年紀尚小為辭推延時日?缮屑揖o追不舍,紫晴的姨母為兒子的婚事還與父母鬧了一場,說父母偏愛兄長侄兒,眼中沒有她這個長女。孟老先生一氣之下,宣布孟、尚兩家都不能娶紫晴,并很快給青揚定了一門親事,氣得青揚害了一場大病。
紫晴從此也不再到姥姥家長住了,免得見到表哥和姨家表弟尷尬。可她對大表哥的思念之情卻一天也沒斷過。
古夏縣三年一度的選評文武雙魁是在每年的八月中秋。這年經(jīng)過三輪比試,選出的文武兩魁皆是美貌男子。文魁是孟青揚,雖有些文弱,卻是俊朗儒雅;武魁是甄留良,生得威武英俊,氣度不凡。聽說兩個魁元要騎馬游街誇耀,縣城里這天萬人空巷,熱鬧異常。街道兩旁擠擠涌涌,站滿了等待看雙魁的人們。紫晴也拿面團扇,半遮半掩地站在一家售糧米的店鋪門外。
當兩位魁元走近的時候,人們都鼓掌歡呼,說著贊揚羨慕的話。而兩位魁元也都面含微笑,揮手向左右兩邊的鄉(xiāng)親們致謝。可就在經(jīng)過糧店門前的時候,青揚和留良都同時看到了向他們揮扇的紫晴。青揚沖紫晴點了點頭,而甄留良則在馬上打了個驚怔,他太興奮了,心中高興地叫道:“紫姑紫姑,總算找到你了……”
孟青揚是個有情有義的男子,得了文魁的榮耀,他并不多在乎,只是縣尊賞賜的那一百吊銅錢和三十匹絲綢令他喜歡。他知道二姑姑家窮苦,得到賞賜后就直接帶著財物來到姑姑家,一點不留的全交到姑丈手里。當然,他最想看到的還是紫晴表妹。姑丈姑姑留他吃了一頓飯,紫晴親手為他做了幾個他愛吃的菜,臨走時,還偷偷塞給他一個荷包。
而甄留良回家后就發(fā)了愁。雖然在街上見到了紫姑,曉得她可能就在本縣住著,可到底住在城里鄉(xiāng)里,哪村哪街,卻是一無所知,可到哪里找呢?煩悶了幾天,忽然想起游街那天和自己并肩而行的文魁孟青揚好像同紫姑點頭打過招呼,那他們可能認識,看起來想找紫姑,需得先去拜訪孟青揚了。他從縣衙留檔中查到孟青揚住在紫云鎮(zhèn)上,就帶著禮物徒步走了二十多里來到紫云鎮(zhèn),并沒費什么事,就在街道路北的一家醫(yī)館門楣上看到了丙寅年文魁孟青揚的牌匾。他走進醫(yī)館,報上名諱,講明來意,不多時,青揚就走出來把他迎進了后院。
留良并沒道出來訪的初衷,只說是來交青揚這個朋友。孟老先生聽說來訪的是本年武魁,很是喜悅,吩咐家人熱情款待。武魁來拜訪過了,文魁自然要去回訪。一來二往,二人成了知交好友。
八月桂花香,九月菊花黃。甄留良家門外池塘邊種滿了菊花,金燦燦的菊花開得攢攢簇簇,他特地發(fā)貼請孟青揚到家中賞菊。兩個魁元相見,在池塘邊草亭中把酒暢飲,歡談終日。微醺之時,留良才問:“孟兄可記得,那日在街上騎馬誇耀,街邊站了一個穿粉紫衣裙的女子,手里拿了一柄團扇……”
孟青揚點頭:“記得,當然記得,她是我姑家表妹,名叫紫晴。甄兄怎么想起問她?”
“我看她清麗文雅,不同于一般女子!
提起紫晴表妹,青揚喜形于色,禁不住滿口夸贊:“她呀,不只秀外慧中,還通醫(yī)理,擅書畫,針織女紅,樣樣在女子中出類拔萃!”
留良暗暗叫好,又敬了一番酒道:“小弟自幼習武,文備上同孟兄相差甚遠,是以總愛與文士相交。你家表妹既是才貌雙全,能否引見相識一下呢?”
青揚沉吟一下,覺得留良品性家世也都不錯,介紹他與表妹相識也無不可。只是不知紫晴是否愿意,就遲疑道:“此事我作不得主,需與表妹商量后方可答復于你!
“那我就敬候佳音了!碑斖砹袅纪鄵P抵足而眠,次日青揚告辭時,留良求他告知紫晴家地址,并相送數(shù)里,二人依依惜別。
因高中武魁。甄留良被縣尊聘為縣衙捕頭。他經(jīng)常同捕快閆勝、張順到外面巡街查案,就有借口到紫晴家門口轉(zhuǎn)悠。他到城郊李家門外三番五次,卻總不見紫晴出門。他從不死心,暗道:哪怕仨月伍月,三年五年,我一定要等到你。也是蒼天不負苦心人,終于有一天,紫晴挎?zhèn)竹藍子走出了家門。她用藍巾包頭,溜著街邊飄飄然走向城中,留良悄悄跟在她身后,來到街市上,見紫晴與一小販交談幾句,就從籃中取出繡好的荷包、香囊交于小販,接了小販的一把銅錢,轉(zhuǎn)身沿來路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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