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之后呢？綴珠郡主如何了？”虞綰焦灼地追問道。一股極其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老奴記得，王爺和慕姑娘見到綴珠郡主落水，頓時嚇壞了。那潭水非常非常之深，可在場之人都不會游泳，如果下去救人，怕是會多搭上一條性命。等到別院的小仆役趕來，綴珠郡主已經沉了下去……等到綴珠郡主被打撈起來，已經丟了半條命……”

        “那、那綴珠郡主的性命，后來搶救回來了嗎？”虞綰聽到自己的聲音在抑制不住地顫抖。

        劉嬤嬤點了點頭，說道：“救是救了回來，但是，因為落水太久，卻落下了半身的殘疾。”

        虞綰想，落水太久……那肯定是大腦缺氧太久了!

        “后來太后他們如何處置慕姑娘的？”虞綰問道。

        這是虞綰最關心的問題……小孩子之間發生口角與爭執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因為一點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動手把對方推下了潭水里，最后害得對方半生殘廢。

        做了這樣的事情，毀了一個郡主的一生，難道她不需要付出代價嗎

        聽了虞綰的問題，劉嬤嬤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她布滿皺紋的眉宇皺了皺，說道：“不，王妃，你想錯了。”

        “此話怎樣？”虞綰問道。

        劉嬤嬤豎起手指，做了一個“噓”的動作，說道：“當太后等人問起此事時，慕姑娘卻并不承認是自己推綴珠郡主下去的。她說，是綴珠郡主一時激動，便失足落入了水潭里。”

        虞綰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問道：“所以，慕姑娘一直沒有受到懲罰是嗎？”

        劉嬤嬤皺著眉頭，不置可否地嘆了口氣。

        虞綰激動地抓住了劉嬤嬤的衣袖，問道：“劉嬤嬤，你剛才說，在現場的除了慕文依、綴珠郡主，還有墨燁琛！那墨燁琛，他沒有出面作證嗎？”

        因為太過激動，虞綰根本就沒有用尊稱，直接喚他們為“慕文依”、“墨燁琛”。

        劉嬤嬤一聽，頓時神色慌張地又“噓”了一聲。

        “王妃，你的言行舉止可得低調一些啊。這里可是在皇城，不比在別處。這皇城里啊，處處都有好多雙眼睛盯著，好多只耳朵聽著呢！稍不留意，就是要掉腦袋的。”劉嬤嬤一臉認真地叮囑道。

        叮囑完虞綰，劉嬤嬤說道：“當時，小王爺正在樹下專心寫詩，根本就沒有留意到橋上的兩位小殿下已經發生了爭執。等他反應過來，綴珠郡主已經落水了。所以，當時，王爺無法為任何一個人作證。”

        虞綰難以置信地喃喃自語道：“怎會這樣……”

        是啊，怎會這樣？！

        慕文依明明是個殺人兇手，卻一直逍遙法外，沒有得到任何懲罰！

        而且這個狠毒的殺人兇手，如今把利器對準了自己，說不準哪一天就會狠狠地捅自己一刀。或者，她直接使計將自己送上斷頭臺。

        虞綰陷入了沉思中，劉嬤嬤說的這件事太讓她震驚了。

        “王妃，你今日傷得很重，近日就好好休息，把身體調理好吧！雖然你現在還很年輕，但如果留下了病根子。以后老了，可就麻煩咯。”

        她半晌沒有反應過來，只是恍恍惚惚地點了點頭，沒有答話。

        見虞綰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劉嬤嬤嘆了口氣，站起身來，仔細地為虞綰掖了掖被角。接著，劉嬤嬤收拾好竹籃子里的繃帶與藥罐，起身便準備出去了。

        忽然，劉嬤嬤佝僂的身影忽然頓住了，她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轉頭看向虞綰，“王妃。”

        “怎么了？劉嬤嬤。”

        劉嬤嬤神色復雜地看著虞綰，壓低了聲音，說道：“今日老奴給王妃說的這些事，還望王妃守口如瓶。這事一旦外傳，老奴的人頭就不保了。”

        虞綰凝視著劉嬤嬤那渾濁的雙眼，她重重地點了點頭，允諾道：“放心吧，劉嬤嬤，這件事我寧死不說。”

        或許是虞綰有些言重，劉嬤嬤微微錯愕地瞪大了眼睛，她看向虞綰的眸子里充滿了憐愛與疼惜。

        “老奴只是希望主子們可以平安如意，長命百歲。”劉嬤嬤行了個禮，轉身告退。

        盯著劉嬤嬤消失在拐角的身影，虞綰聽見自己的心臟在劇烈地、砰砰砰地跳動。

        劉嬤嬤的意思很明顯，讓自己千萬千萬要小心慕文依那個女子！慕文依才六七歲的時候，就能將和自己同齡的小姑娘推入潭中。在事發之后，還不停地狡辯，推卸責任。

        如今，距離那件事，已經過去了十年左右。

        她那顆惡毒的心，如今已經被包裹在了一層單純、無辜、善良的外表之下。

        虞綰最怕的是，這碩大的皇宮，除了這年過半百的老嫗劉嬤嬤，沒有人知道慕文依其實是一個披著羊皮的惡狼。

        不過，讓虞綰感到欣慰與喜悅的，是她如今知道了，在這亂世之中，并不是所有人都希望自己早點死。至少有那么一個人，是真心實意地關心自己的。

        哪怕，只有這樣的一個人，那也足夠了啊……

        就在這時，虞綰的眼角瞥到一旁的木質藥箱。

        “哎呀！”她一拍腦門。

        自己方才聽故事聽得入迷，差點忘記了！劉嬤嬤的腿腳一直不好，特別是到了陰雨天，膝蓋和腳踝總是疼得很。這病跟隨了劉嬤嬤十幾年，劉嬤嬤常開玩笑，說這病要跟著她一起進棺材板子里了。

        “香草！飄雪！”虞綰對著門外喚了兩聲。

        很快，兩個小丫鬟便走了進來。

        “奴婢在，王妃有何吩咐？”香草和飄雪畢恭畢敬地說道。

        虞綰在藥箱里翻找了一陣，最后拿出了一個白瓷瓶，遞給了香草和飄雪，交代道：“拿去給劉嬤嬤。”

        香草和飄雪對視了一眼，香草小心翼翼地問道：“王妃，敢問這瓶子里裝的是什么呢？”

        虞綰淡淡地說道：“是藥，治療劉嬤嬤的關節炎的。”

        “奴婢遵命，奴婢這就拿去給劉嬤嬤。”香草和飄雪行了個禮，便轉身離開了。

        而虞綰躺在床上，腦袋里裝著的全是劉嬤嬤方才說的那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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