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他又說：“西市的急性傳染病已經(jīng)越發(fā)猖獗，此時應(yīng)該做好西市的人流管控，將西市隔離起來，避免西市的百姓與其他街區(qū)的百姓多有接觸，以免加重傳染病的傳播。與此同時，應(yīng)當(dāng)多派幾名經(jīng)驗豐富的太醫(yī)前去診察……”

        聽著墨燁琛的意見，皇上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他的眼中帶著贊賞與肯定。果然，母后傳喚墨燁琛來，是看中了墨燁琛那過人的、卓越的聰明才智啊。

        但是，太后卻對墨燁琛的意見有了其他的看法。

        她一邊享受著宮女們捏肩捶背的按摩，一邊轉(zhuǎn)著眼眸，說道：“豫王，按你所說，是將皇城完全封閉？禁止所有皇族與百姓的進(jìn)出？”

        墨燁琛點了點頭，目光毅然決然，他抑揚頓挫地回答道：“回母后，兒臣正是此意。為了杜絕掉傳染病的傳播，此時最好的辦法就是暫將皇城封閉，當(dāng)然，這一切都只是暫時的。”

        太后并不太認(rèn)可墨燁琛的這個觀點，她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然后反問道：“那北胤與他國的經(jīng)濟(jì)貿(mào)易往來，也就就此中斷了？”

        太后一語中的，直接說出了墨燁琛意見中的重中之重。

        可墨燁琛無法反駁，因為這便是事實。無可辯駁的事實。

        墨燁琛微微低垂下目光，語氣卻依舊毅然決然，他說道：“母后，兒臣看來，這也是無奈之舉，是目前針對北胤現(xiàn)況最好的處理辦法。”

        太后慢慢地用筷子挑著小碟子里的龍須酥，在她的筷子的攪拌下，米白色的龍須酥亂成了一坨，就像是一個毛線球。

        她心煩意亂地說道：“豫王，這樣做的話，如果短時間之內(nèi)傳染病無法得到控制，那么北胤的經(jīng)濟(jì)貿(mào)易情況將受到重挫。而且，這些已經(jīng)進(jìn)入皇城的三萬五千名災(zāi)民，如果將他們留在皇城內(nèi)，也是一個可怕的隱患。”

        皇上的眼眸中閃過了一絲錯愕的光芒，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難道，母后的想法是……將所有已經(jīng)進(jìn)入皇城的災(zāi)民趕出去？皇上不敢細(xì)想，也不敢問。

        正當(dāng)太后、皇上與墨燁琛三人僵持不下的時候，太監(jiān)尖尖細(xì)細(xì)的通報聲響了起來，“攝政王到！”

        墨燁琛緩緩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盞，他慢慢地轉(zhuǎn)過頭。

        只見一襲漆黑如墨的黑衣映入了眼簾，來人眉目深邃，薄唇輕輕下抿，凌厲冷靜如同鷹隼一般。攝政王將手背在身后，行走之時，腰間的白玉玉佩搖晃作響，他走路的步伐大而果斷，雷厲風(fēng)行。

        見到攝政王，墨燁琛和皇上的神色各異。

        墨燁琛的目光漸漸寒了下去，今夜攝政王會出現(xiàn)在這里，定是聽聞了他們幾人都聚在太后的宮殿。他定是有備而來，而且多半是不懷好意。

        倒是太后，見到了墨燁琛頓時眉開眼笑，歡喜起來。

        她遣散了身后捏肩捶背的宮女們，然后，親切地招呼著攝政王，讓攝政王坐在她的身邊。

        攝政王神色淡淡地坐在了太后身旁，他凌厲如刀的目光掃了一眼墨燁琛與皇上，然后話中帶話地說道：“今日這么巧，皇上和豫王都來看望太后了？”

        太后掩了掩唇，嗤笑一聲，說道：“世上哪有這么巧的事情？今日啊，是都聚在哀家這里討論災(zāi)民的事情了。攝政王，哀家聽說你今日下午去了天牢？”

        攝政王點了點頭，說道：“今日去了天牢，審問了邊境來的那些反賊。”

        “審問的結(jié)果如何？”太后挑了挑細(xì)如柳葉的眉毛，似乎很有興趣。

        攝政王不動聲色地?fù)u了搖頭，絲毫沒有表露出心中的任何想法，“沒有一個人開口。”

        這樣的回答，在墨燁琛的意料之內(nèi)。

        膽敢混入災(zāi)民進(jìn)入皇城，并發(fā)動暴亂的人，多半都是死士。他們在世上已無過多的留念，很多人無父無母，亦沒有家人，所以他們早已經(jīng)將生死置之度外。

        對他們而言，生與死，不過是眨眼與閉眼的區(qū)別。

        攝政王攝政王的到來，讓本就話不多的皇上更加沉默寡言。倒是太后先開口說起了災(zāi)民處置事宜，墨燁琛亦大致將自己的觀點重新說了一遍。

        攝政王與墨燁琛一直不太待見，但今日攝政王十分難得地同意了墨燁琛的觀點。

        攝政王一邊思忖著墨燁琛剛剛提出的觀點，一邊不緊不慢地說道：

        “本王覺得豫王的觀點很有道理。一方面可以安置剩余的兩萬余民災(zāi)民，安撫民眾，一方面又可以控制皇城的人員流動，盡量減少傳染病的擴(kuò)散。”

        話鋒一轉(zhuǎn)，他轉(zhuǎn)過頭，目光銳利地看向了墨燁琛，他說：“不過，豫王，有件事本王想提一下。如今，太醫(yī)院里已經(jīng)派去的三位太醫(yī)未曾回來，也暫未寄書信過來。如今西市的情況究竟如何，我們根本不得而知。朝廷之中，需要有一個人親身去往西市，探查實情并如實上報。”

        “讓我去吧。”

        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墨燁琛悠悠開口道。他緩緩地站起身，目光悵然地看向了窗外。

        此時已是圓月高升，夜深霧重，圓月只出現(xiàn)在天幕一瞬，便很快被大片大片的烏云給吞沒了。濃重的霧氣彌漫遮蔽在皇城的上空，就像是一張密不透風(fēng)的網(wǎng)，將所有的人都禁錮在了這無形亦無痕的牢籠中。

        “今夜，兒臣便會啟程去往西市。兒臣告退。”墨燁琛恭恭敬敬地向太后行了個禮，朗聲說道：“兒臣定不負(fù)北胤皇室的寄托。”

        話落，他站起身，邁開步子，走向太后的宮殿外。

        身后的三束目光，各懷心思地看著他的后背。用芒刺在背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

        小太監(jiān)提著搖搖晃晃的、并不算明亮的宮燈走上前來，畢恭畢敬地問道：“敢問豫王殿下，是直接回王府嗎？”

        “嗯，回王府。”墨燁琛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著。

        他一邊向殿外的馬車走去，一邊微微仰起頭。

        只見在濃厚而壓抑的霧霾陰云的遮蔽下，根本看不見月亮與星辰的蹤影。就好像洪荒之中，有一雙無形的、巨大的手，硬生生地想將這彌足珍貴的光亮徹底地從世界上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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