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力地握住了鄭伯伯的雙手，她強忍住內心的慷慨，說道：“鄭伯伯，綰綰在此多謝您如此記掛我。或許是綰綰運氣比較好，也或許是上蒼有眼，覺得我命不該絕，所以那日我才能從虎口下逃生。”

        鄭伯伯用力地握了握虞綰的手，喃喃地重復著：“那便好，那便好。鄭伯伯能看到你健健康康的活著，那便很開心了。”

        虞綰重重點頭，鄭伯伯這一生無兒無女，自她小時候起，鄭伯伯便一直看著她長大。

        所以，鄭伯伯的心思，她虞綰明白。

        難過的同時，她的心中彌漫起一股愉悅的幸福之感。

        虞綰原以為這世上沒有人會關心她，惦記她。沒想到，劉嬤嬤是第一個人，而后，還有這么多關心她在乎她的人……

        朱眺從左側的囚牢里湊了過來，滿臉關切地問道：“綰綰，你現在可好？住在何處？吃得飽，穿得暖？”

        聽到這個措不及防的問題，虞綰咽了咽口水，有些無法作答。

        今日她穿得簡約而隨意，素雅的白裙上，繡著淺色的、小小朵的薔薇花，腰封上沒有任何點綴與裝飾，就連發簪都是插著最簡單的白玉步搖。

        她也一向很少施粉黛，平日里只涂一點淡淡的胭脂。因為她自幼皮膚便細膩柔滑、吹彈可破，并白皙如雪。長大之后，她的身體狀態一向尚可，所以嘴唇呈現出一種溫柔的殷紅色，看上去像是西域的紅瑪瑙，有時候看上去又像四月春日枝頭上那含苞待放的櫻花。

        外人看來，今日的她，素雅寧靜，低調內斂。一眼看上去，約莫是個某個富貴人家的大家閨秀。

        很難讓人想到，她如今的地位已是千萬人之上的豫王妃。

        虞綰凝視著朱眺那真摯而關切的眸子，她想如實說，我已嫁給墨燁琛，如今的身份是豫王妃。

        但是，這句話，她如鯁在喉，半晌都沒有說出口。

        一個幽幽的聲音從側邊響起，打破了這份死寂。

        “她如今的身份已是千萬人之上的豫王妃，和你們有著天壤之別的差距。北胤的千萬百姓，見到她，可是要下跪磕頭的。”

        攝政王的聲音帶著淡淡的戲謔，仿佛是在嘲弄著面前這幾個人天差地別的命運。

        囚牢里的三個人紛紛怔了一下，但他們的眼中并沒有流露出憎惡與厭恨。反之，他們的眼里溢出的，都是滿滿的喜悅與欣慰。

        鄭伯伯用粗糙且布滿血痕的手背抹了抹眼角，哽咽著說道：“好啊，好啊，這是樁好事啊。這比流露街頭、食不飽腹、衣不蔽體好啊。綰綰，你嫁給了豫王，日后你便不愁吃喝、衣食無憂了。只是你要擔心吶，你現在可不是寧朝的郡主公主了，無人能庇佑你了。你身在北胤，身居高處，要萬事小心，謹言慎行啊……”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忍不住眼眶的淚，虞綰終究淚眼婆娑。

        沉默了許久的朱望亦是忍不住內心激動澎湃的情緒，說道：“綰綰，如今叔叔伯伯們已經是階下囚，幫不了你任何事情了啊。以后的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

        雖然沒有明說，但虞綰能夠體會他們想表達的意思，在這樣的亂世里，已經成為階下囚的他們，只希望自己這個晚輩可以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度過一生。其他的，他們也別無所求了。

        眼前發生的一切都與攝政王所預計的不太一樣，攝政王原本希望可以以“虞綰的身份”挑起虞綰與鄭駿偉、朱眺、朱望之間的矛盾。

        可惜，事情的發展出乎了攝政王的預料。

        為什么虞綰與他們之間有這么多的溫情？身份與境遇的懸殊，為何他們還如此地坦然與真摯？

        這種感情，攝政王無法理解。

        “回首往昔、感人肺腑的話說得夠多了，接下來，我們是不是應該討論一下更為重要的事情了呢？”攝政王幽幽道。

        虞綰慢慢地從鄭伯伯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他轉頭看向攝政王，平靜而沉著地問道：“接下來，王爺有何安排？但說無妨。”

        她越是平靜如水，他便越是煩躁與不悅。

        “本王剛剛問你的問題，你考慮得如何了？”

        虞綰微微頷首，誠懇地說道：“攝政王方才問臣女的問題，臣女已經考慮得非常清楚了。臣女的醫術平庸，去了隔離區怕是幫不上任何忙，有可能還會添亂。攝政王心系北胤百姓安危，何不派一個醫術卓越、有真才實學的太醫前去研制解藥呢？”

        攝政王冷冷地凝視著她，語氣冰涼地說道：“依本王看，你虞綰便是最最合適的人選。普天之下，尋不出第二人。”

        虞綰感覺自己的周身慢慢地變冷，變冷，然后凝固成霜。這攝政王明擺著是要將自己往死路上逼迫啊！

        她垂下眼簾，語氣中帶著愧疚，眼眸中的光芒卻毅然決然。

        虞綰堅持道：“很遺憾，攝政王殿下，臣女的醫術有幾斤幾兩，臣女自己再清楚不過了。這份大任，臣女真的無能為力。還請攝政王殿下另尋他人！”

        攝政王短促地笑了一下，那是聲音發自喉嚨深處，在虞綰聽來，那就像是野獸的低吟。

        “如果是你的這幾位叔叔伯伯受了傷呢？那你可有辦法醫治？”攝政王冷不防地冒出了一句話。

        虞綰訝異地抬起頭，直接對上了攝政王那雙暗沉沉的眼眸。她的心里“嘎達”一聲，是有什么脆弱的東西裂開了！

        原來，攝政王的目的，是拿鄭伯伯與朱伯伯等人為籌碼，要挾自己研制解藥。

        或許他的目的更加狹隘，最好是自己身死，卻又研制出了解藥。這樣，自己的功勞還可以全都算在了他攝政王的頭上。這對攝政王而言，無疑是個一石二鳥的好辦法！

        沒等虞綰回答，攝政王轉眸看向了邊上的瘦猴獄卒，他眼中含笑地說道：“最近這幾人都招了多少？”

        瘦猴獄卒搓了搓手，嘿嘿地笑著，露出了幾顆又黃又黑、歪七扭八的牙齒，說道：“他們的嘴一直嚴實的很啊，小的逼問了幾個月，可惜收獲甚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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