臟，他說臟？他好意思說臟？虞綰陡然間瞪大了眼睛，她目眥欲裂地看向地上那沾滿血污的帕子，再將目光緩緩地轉向攝政王。

        “這是無辜之人的血液！你無緣無故將他殺害，你還說它臟？！”虞綰幾乎是咆哮著吼出了這句話。

        與盛怒的虞綰截然相反的，是攝政王滿臉的淡漠與無所謂。

        他冷冷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帕子，說道：“這帕子被賤民的血液所沾染了，自然是骯臟的！”

        “呵？賤民？攝政王，你不內疚嗎？你捫心自問過嗎？”

        虞綰大笑了一聲，她仿佛聽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玩笑。

        這世上的人哪分那么多三六九等？就是因為有你這樣的人在，所以才有無數無辜可憐的人，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憤怒與疼痛，像條巨蟒，吞噬了虞綰僅存不多的理智。

        虞綰揚起手的那瞬間，一個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閃到了虞綰的面前。

        是葉寒！葉寒他以肉眼幾乎無法捕捉的速度，抓住了虞綰的手腕。他抓得很輕，但是力道極大。就像他的目光一樣，并不狠厲兇悍，但是卻充滿了力度。

        “豫王妃，請自重。”葉寒緩緩地說道。

        敢在天牢襲擊攝政王殿下，這樣的罪責，誰都無法擔當！

        要知道，如今這天下的最高掌權人，就是攝政王！如果這巴掌真落在了攝政王的臉上，估計就連墨燁琛都救不了她了！

        話落，葉寒轉身看向了攝政王，深深行禮道：“攝政王殿下，如今豫王王妃已經答應了您的要求。今日您也奔波操勞了許久。不如由屬下送您回宮吧？”

        攝政王輕輕笑了一下，他將利刃重新插入了劍鞘之中。

        然而，這一切似乎遠遠沒有那么快畫上句號。

        他不置可否地看向了虞綰，故作猶疑地說道：“方才本王似乎聽到了豫王妃決定去西市隔離區研制解藥了？本王沒有聽錯吧？”

        他的話中除了試探，還有無盡的嘲弄。似乎虞綰越是惱怒，越是無可奈何，他越是興奮與激動。

        虞綰深吸了一口氣，咬緊了嘴唇，哽咽道：“方才我是這樣答應了你，可若不是你苦苦相逼，鄭伯伯他也不會死。”

        攝政王輕眺起右眉，悠悠地說道：“可若你一早就答應，他也不用受這么多的苦。他飽受酷刑，深受折磨，也是為了保全你。歸根結底，一切都是因為你。”

        事關人命的大事，并且片刻前已經有人喪身在眼前了。可攝政王仍神色淡然，唇瓣掛笑，就好像根本不曾擁有人類的真實情感。

        他的話就好像千千萬萬的匕首一般，直直掏入虞綰的胸腔，那鋒銳的尖端，將她的傷害得體無完膚。

        “都是因為我嗎？”

        虞綰喃喃地念著，平日里亮似星辰的眼眸里的光芒逐漸黯淡了下去，她出神地望向虛空。

        雖然不想接受亦不想承認，但是，攝政王的這句話隱隱有些道理。

        如果自己一開始就答應了攝政王，是不是鄭伯伯他們就不用遭受這種摧殘與折磨了？

        如果自己沒有猶豫，沒有遲疑，沒有忐忑與糾結，是不是現在的情形會完全不一樣？！是不是鄭伯伯就不用死了？

        或許，錯都在自己身上……虞綰神色黯然地想。

        朱眺與朱望悲慟而絕望的嚎哭聲，仍舊回蕩在耳邊。就像是在提醒虞綰她所犯下的過錯。

        虞綰含著眼淚，轉頭看向兩位朱伯伯。她輕聲地呢喃著：“對不起，伯伯們。這件事情，是綰綰做的不好。如果我早一些答應攝政王，或許就不會釀成這般的慘劇了……”

        朱眺搖了搖頭，沙啞著嗓子安慰道：“傻孩子，別這樣想。人終有一死，逝者安息。你活在外頭，定要代替我們好好的活下去啊！”

        隔著欄桿，朱眺伸出了手，重重地、緊緊地握住了虞綰的雙手。他的力氣非常大，就仿佛要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一個人身上。

        似乎是不太喜歡看到這種場景，攝政王不耐煩地皺起了眉，然后轉開了頭，看向葉寒，“葉寒，走吧。”

        葉寒行了個禮，恭敬地說道：“是。”

        他用余光瞥了一眼虞綰，瞳仁中蘊含的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光芒。

        瘦猴獄卒局促且尷尬地搓了搓手，賠著笑說道：“那個啊，豫王妃，您看看，您還有力氣去到一樓嗎？如果沒氣力的話，小的想想辦法！”

        虞綰緩緩地扶著欄桿站了起來，她走出囚室，來到了石階梯邊。

        這里沒有任何的護欄，陰冷冷的風自下涌上。往下俯瞰，二十二層以下就像是一個沒有盡頭的枯井，也像是聯通地獄的道路。

        就在不久前，鄭伯伯就是從這里跳下去的。在跳下去之前，他還利用攝政王的劍刃自刎。

        這是多么堅決毅然的求死之心啊！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全自己！

        自己日后又怎能枉費了他的這一番良苦用心呢？

        虞綰深吸了一口氣，用力地攥緊了她的拳頭，她的聲音清冷而堅毅，在空蕩蕩的天牢中不斷回蕩。

        “不必了，我自己下去。”

        此時，攝政王已經領著葉寒等人開始沿著石階梯往下走了，他們的背影已經消失在了虞綰的視野里。

        虞綰回眸看向朱眺與朱望，他們倆一個正望著黝黑的墻壁，無聲嘆息，另一個正目光熾熱地盯著自己的背影。

        可想而知，鄭伯伯的墜樓自盡，對他們而言，打擊有多大！

        “朱伯伯們，有朝一日，綰綰一定竭盡全力救你們出去。請你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哪怕再艱苦，再無望！”

        虞綰清冷而冷定的聲音緩緩響起，激蕩在空氣中，似乎蘊含著無形的力量。

        虞綰轉身下樓，朱眺與朱望追到了囚牢邊，他們手握欄桿，目光中滿是沉甸甸的悲痛。

        “綰綰，亂世之中，人世險惡，人心狡詐，日后定要照顧好自己啊！”

        “你就不用惦記著我們兩位伯伯了。你好好的活下去啊！這是我們最大的期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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