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燁琛，你覺得我是在同你說笑？從今夜開始，我們有一個共同的目的，便是毀掉寧朝。讓這寧朝化作我們的指尖之沙，徹底隕滅。讓寧朝血脈，從此在人世間滅亡殆盡……”

        直到李徜徉的話音落下很久，墨燁琛緩緩地開口問道：“為何這事是由你來和我說，而不是由父皇或者母后親自和我說？你不是寧朝人么，為何要幫著我們北胤人？”

        李徜徉聽到了墨燁琛的問話，略顯滄桑的面孔上流露出了一絲墨燁琛看不懂的神情。

        良久，李徜徉回答了墨燁琛的問題。

        “兩國的局勢是隨時都在變化的。兩年前你來到寧朝時，所以你的父皇與母后自然是沒有和你說這件事。他們之所以是把你當做質子，肯定是也留了這一手的打算。”

        李徜徉字句清晰地說道：“至于你的第二個問題，我不會回答你。”

        墨燁琛不喜歡眼前這個寧朝丞相，但是他還沒有反抗與拒絕的資本。

        “所以，我該怎么做？”墨燁琛問。

        “首先，你要拋棄你心中的所有愛與恨。不能有一絲多余的情感，都讓你在這寧朝皇宮深陷險境。如果你想早一日獲得真正的自由，就必須拋棄掉你心中所有的愛與恨。墨燁琛你無路可選了。你的姓氏，你身上流淌的北胤皇族血脈，你肩上扛著的責任，注定了你接下去要走的路。在這寧朝皇宮，你要成為一縷沒有感情、沒有弱點的幽魂……”

        是從那一天開始嗎？

        拋棄掉心中的愛與恨，這成了自己心中恪守的信念。只為了那所謂的“真正”的自由。

        可如今真正的自由到來了嗎？自己難道不是在寧朝滅亡的那日，重新陷入了一個新的囚籠中了嗎？他靈魂上的枷鎖，何時摘掉過了？

        所謂真正的自由呢？

        難道，是爬到世人權力與金錢的巔峰之上嗎？只有自己手中的咽泉劍可以給自己？

        無論如何，最終墨燁琛成功了，讓北胤贏得了大戰的勝利，而寧朝徹底走向了滅亡。

        可李徜徉的下場呢？

        他的目標達到了——寧朝終于隕落。但他自己，卻死在了寧朝的皇帝的劍下，身首分離。

        無論如何，李徜徉對墨燁琛這些年的人生產生了至關重要的影響。

        墨燁琛對李徜徉沒有恨，因為就算沒有李徜徉的出現，也會有其他的人出現，然后取代他。

        站在十分中肯的角度來看，如果是李徜徉親自撰寫的書，那定不是有錯的！

        而這本所謂的《寧朝通史》，極有可能是李徜徉在世的時候撰寫完畢。寧朝滅亡后，這本書才流傳到北胤皇宮的。

        這般想來，虞綰的身份的確讓人有些匪夷所思。

        思緒一點點重新浮出水面，墨燁琛從回憶的深潭與泥濘中掙扎而出。

        眼前再次浮現出慕文依生動活潑的臉龐。

        “豫王哥哥，你一定還記得李徜徉吧。”慕文依托著腮幫問道，白粉色面容近在眼前。

        聽到這句話，墨燁琛的心中彌漫起一股難以克制的煩躁，冷冷道：“自然是記得，刻骨銘心，至死都不會忘記。”

        慕文依感受到了墨燁琛語氣中的寒意與不悅，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說道：“豫王哥哥，這件事你一定要好好想想看。現在這個虞綰是一個冒牌貨。那么，她的動機肯定不純！你相信她嗎？”

        墨燁琛將錦布蓋在古琴之上，他緩緩地站起身，轉頭走向竹屋外，他一邊走，一邊道：“我信她。”

        他的聲音沒有多余的溫度，鏗鏘有力。

        慕文依的臉“唰”地一下變得慘白慘白，猛地站起身，從后方追向墨燁琛的背影，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都在抑制不住地顫抖。

        “豫王哥哥，你身邊的這個虞綰、根本不會琴樂與女紅啊！還莫名其妙地會了醫術，舉世無雙！”

        慕文依尖聲叫道：“你當真相信她嗎？她的這些行徑難道不可疑嗎？”

        墨燁琛停在了竹樓二層的柵欄旁，面朝竹林與清澈的水潭，只留下一個月白色的背影給慕文依。

        自墨燁琛的那句“我信她”開始，慕文依便覺得她的心仿佛扎上了萬根的銀針。

        真相已經被自己徒手揭穿，事實已經赤裸裸地擺在眼前，墨燁琛也選擇相信虞綰嗎？是因為真相太過鮮血淋漓，太過殘忍可怖嗎？

        可是，墨燁琛并不是那種不愿意接受事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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