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郁郁蔥蔥的樹蔭遮擋了午后灼熱的陽光,院子里的合歡樹開的正好,□□的花朵呈扇狀,風一吹,便飄飄揚揚的落下來。映襯著不絕于耳的蟬叫,讓人不忍心打破這副美好的畫卷。
巷子里依稀走來一位穿著藍白校服的男生,單肩背著書包,腳踩雙白色帆布鞋,午后陽光灑在他睫毛上,睫毛根根分明。
蘇因看著男生瞇著眼睛像沒睡醒似的,漫不經心地踩著碎光,一步步向自己走來。
蘇因憋了氣,僵立在那兒,心臟隨著男生的走近不自覺地緊張起來。
倏地,原本周圍大好的光線慢慢變暗,午后灼熱的太陽也像垂暮的老人般逐漸西落,巷子里歸為黑暗。
還未走近的男生身形如同褪色的畫一般逐漸變淡,和這落日的余暉一樣,慢慢消失了。
“蘇醫生”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醒醒,蘇醫生,到點查房了。”
蘇因從夢中驚醒,脖子酸痛的觸感如同螞蟻噬咬般漸漸浮入腦中,眼前是熟悉的醫院辦公室,加濕器徐徐吐出霧氣,房間里明亮干凈。
蘇因捏了捏眉間,意識道剛才在做夢,夢中的酸澀恍惚還能感受到,心臟不自覺揪緊。她搓了把臉,抬手在太陽穴上按了下,神色逐漸清醒。
眼前的小姑娘是科室里新來的實習醫生林月,二十歲出頭剛大學畢業,性子活潑挺招人喜歡,主任讓她跟著自己實習。
“蘇醫生,是不是上周手術太幸苦了,我看你的氣色不太好。”
“沒事,大概是時差沒倒過來,我收拾下一會去查房。”蘇因站了起來,揉了揉酸澀的肩膀笑道。
林月應了聲走出了辦公室。蘇因抓緊時間簡單洗漱了下,她看向鏡中滿嘴泡沫茫然的自己,不禁失笑,一定是前晚碰到江妄辭帶來的影響。
本以為消失于茫茫人海中再也不會見到的人,竟在多年后的某個夜晚重遇。夢里的男生讓她恍惚回到那段舊的時光中。
蘇因用冷水洗了把臉,集中精神,把自己投入到一天的工作中。她例行帶著幾個實習生一間間地查房。
住院部的病人大多喜歡這個溫和漂亮的女主治醫生,檢查時溫和有耐心,業務能力也過硬。
查房到了一位小男孩的病房,男孩因為放假踢足球不小心摔斷了腿,小腿骨折,被迫在醫院靜養。
這時段的男生大多閑不住,讓他長時間呆在病床上確實是為難他。男孩見到蘇因眼前一亮,纏著蘇因陪他說東說西。
“姐姐”,男孩晃了晃手中的漫畫書,嘟囔著:“我這什么時候能出院呀,在這呆著都快悶出病了,好無聊啊。”
蘇因失笑,摸了摸男孩的頭說:“還有半個月就可以拆石膏了,你乖乖呆著,很快就能出院了。”
男孩聞言瞬間歡欣鼓舞,隨即又好似想到什么,眉眼搭拉下來。
“怎么了?”蘇因問道。
“那我不是再也見不到漂亮姐姐了。”男孩說著覷著看了蘇因一眼,紅著臉說:“我還想和漂亮姐姐一起打游戲呢。”
“噗呲,”身后傳來實習生忍俊不禁的笑聲。蘇因也不經被逗樂了,眉眼彎彎。碎發從扎起的馬尾冒出,柔柔地垂在臉頰旁。
倏地,病房原本溫馨的氣氛被幾聲尖銳的聲音打破。病房外面人聲嘈雜,人聲鼎沸。
蘇因隨及和幾名實習生出了病房,只見醫院大廳中,護士趙西雅正被一個女的推搡著,周圍聚著很多圍觀的家屬。
“我媽病的這么嚴重,為什么不給我媽先照照片。”濃妝艷抹的女人身后還有兩個大漢,聲音尖銳,“我媽之前在你們醫院干的時候,你他媽還不知道在混”。
說著便要繼續推搡護士,事情發生突然,周圍沒有幾個醫院工作人員。許因上前一步,止住女人的腳步,“這位病人家屬,有事先冷靜,不要沖動。”蘇因把趙西雅擋在身后,側頭問道:“西雅,什么情況?”
趙西雅看到蘇因,紅了眼眶,說了事情的原由。
原來這個攝片的患者是華西醫院已經退休的護士長,乳腺癌晚期,現在在外科住著,要照個胸片。但是當時在她前面排隊的門診病人還有七八個。鬧事的女人是病患的女兒,女人覺得她媽是癌癥晚期,病情嚴重,再加上患者本身是醫院元老,非要插隊。
而現在情況是急診科還有兩個外傷的病人,傷口還在滴血,肯定是要提前攝片,何況人家排隊也在她們前面。護士趙西雅沒同意女人的插隊要求,把她的單子壓倒了排隊人的后面。
女人一聽就不干了,當即在醫院撒潑揪著護士不放,罵罵咧咧。
此時周圍已經來了一些護士醫生試圖隔開這幾個人和蘇因他們,一面說著“請您冷靜點”,一面解釋排隊的問題。
“這位女士,周圍這些病人,哪一個不是因為生病難受,才來了醫院看病。您的母親病情難受,他們何嘗不是。很多病人和家屬夜里四五點起來,為了來醫院拿號看病。對我們醫生來說,每一個生命都是珍貴的,每一位病患都是最高優先級。”蘇因抬起手,壓了壓眉間的褶皺,“請您尊重其他病人,排隊看病,您覺得有任何問題可以去投訴我。”
說完,蘇因回頭對小護士說了句什么,小護士猶豫著看了看她,轉身跑走了。
“誒你這是什么態度啊?”女人銳利的聲音忽然響起,尖銳刺耳。
“我的態度很明確,治病救人。”蘇因將手收回兜里,準備往外走。
那女人卻不讓,堵住了蘇因的路。女人的聲音更大,似要讓整條樓道都聽見:“我媽病情嚴重,提前拍個片怎么了,這么大的醫院還有沒有理了!”
倒打一耙的架勢讓蘇因氣笑了,不予和她理論,蘇因準備走出去。誰料女人竟使勁推搡了蘇因一下,蘇因沒來的及反應,沒站穩,后背狠狠地撞在了墻上。
“我告訴你,這事兒沒完,今天一定要給我們先拍片!”女人的手掌揚起,正要一巴掌打下去的時候。
倏地,一只骨節修長的手橫伸過來,生生攔住了女人的手臂。
許因側頭一看,是江妄辭。
男人眉眼清晰,原本漫不經心的神情此刻透露著冷厲。他站在許因身前,手上猛地加了力氣,將赤紅著臉的女人推離了幾步。再回頭看蘇因,見她正揉著肩膀靠在墻上,有些發怔地看著他。
沒想道前天剛在街頭看到的人,今天在醫院又碰見了。
“沒事吧?”
蘇因搖了搖頭,眉頭依然沒舒展開。
一直稱霸舞臺的人忽然被掀了臉,自是不干,那伙人的氣焰變得更囂張,一個勁的喊著“醫生還動上手了”,像是完全不記得是誰先上了手一般。
江妄辭轉過身,挑唇一笑,冷冷道:“我不是醫生,沒這好脾氣。”
身后的人忽地笑出了聲。江妄辭回頭瞧了她一眼,不明白她在笑什么。
好在這時終于有領導趕到,江妄辭聽到周圍的人喊了幾聲“主任”,隊伍為首的醫生迎上了那家人,身后還跟著幾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有個年長的醫生,過來小聲詢問著蘇因什么情況。
“病人家屬要求插隊,可是前面還有好幾個急診病人急需拍片。我不能同意,他們便鬧起來了。”蘇因神情自然,平靜地稱述。
江妄辭站在一邊,目光停留在她搭在肩膀的手上,聽著蘇因冷靜清晰的陳述,干練利落,似乎有些陌生感。
年長的醫生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胳膊,過來人的語氣道:“醫鬧這個事時有發生,這年頭醫生和患者關系很是敏感。這事交給我們處理,你一個女生,以后遇到這個事還是不要強出頭,注意安全。”
蘇因笑了笑說:“許科長,我懂得,今天的事給您添麻煩了。”
許科長擺了擺手,示意不要放在心上,走過去到那家人旁邊勸解。
蘇因這時看向身邊的江妄辭。男人今天換了一件黑色的襯衫,下身是黑色的西裝褲,褲子扎在腰間,襯的腰細腿長。頭發剪的利落干凈,眉骨清晰,側臉線條利落分明。
即使呆了這一會功夫,還是招來了周圍不少女生的側目。
還是一如既往地招人喜歡啊。蘇因心中失笑。
整理好猝不及防的心緒,蘇因抬頭看向江妄辭,笑道:“今天的事謝謝你了。對了你什么時候回來寧城的?”
“不久前,剛從外面回來。”
蘇因輕輕點頭,沒有多問。旋即說到:“還真是挺巧的,沒想到在醫院又碰見了。”她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我科室還有點事,先回去處理了。有機會再見。”
江妄辭揚了下眉毛,點了點頭。
蘇因笑了笑,轉身走了出去。江妄辭看著她的背影一步步消失在醫院的長廊里,女生身著一身干凈整齊的白大褂,高束起的馬尾搖晃在白皙的脖頸,像她的主人一樣,干練冷靜。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心頭蔓延開來。
九年后的蘇因,和記憶里那個磕磕碰碰的少女一點也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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