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清晨，蘇因起床的時候，床邊的鬧鐘已經響了好幾遍。

        蘇因迷蒙著眼睛摸向床邊的鬧鐘，定神一看，指針指向了快八點。

        許是因為昨晚下雨后溫度降了不少，習慣了前幾天悶熱的溫度。早晨舒爽的空氣透過床邊的窗戶送來，前一天被雨淋濕的桂花被打的七零八落，像被打濕的蜂蜜罐，躺在濕漉漉的地面上。

        蘇因躺在床上，整個人睡蒙了，腦袋里昏昏沉沉。

        她突然意識到了什么，蹭的從床上爬起。

        許因快速走到洗漱池旁，低下頭，從水龍頭出水口接了一水，鋪在臉上。清爽冷冽的水灑在臉上，她不禁打了個激靈。

        再抬起頭時，浴室里光線明亮，照的什么都清清楚楚。

        甚至是她眼里散不掉的笑意。

        蘇因洗漱好下樓的時候，正碰上顧昆平。顧昆平在附近的一家國企上班，朝九晚五，周末時候沒事情一般都在家，偶爾出門在巷子口里和鄰居喝喝茶，打打牌，似是提早進入了養老生活。

        蘇因溫聲打個招呼：“小舅早。”

        “誒，醒了啊”，顧昆平收了捧著杯花茶，坐在沙發上，照著手示意她過來。

        轉身去了廚房給蘇因盛早飯。

        蘇因連忙止住，快速上前幾步：“我自己來，小舅。”

        說著抬腳進廚房，盛了一碗粥出來。

        她隨意掃了眼四周，目光所及處，屋子里擺設整齊，卻是沒看見顧盛和江妄辭的身影。心慢慢沉了下去。

        果不其然，等她端著碗從廚房里出來時候，顧昆平從微波爐里熱了早點，伸手給她遞了過來。

        蘇因低垂著眼臉，溫溫地道了謝。

        “你哥和他同學一大早就出去了，”顧昆平給蘇因拿了點紙巾，隨口提到，“你小嬸去旁邊的超市買點用的東西，一會回來。咱們家暫時就剩我們兩個了。”

        “嗯。”蘇因應了聲。

        仿佛像是心心念念藏了一天的糖果，等待著好時機，小心翼翼地打開裝著包裹在外面的糖紙時。卻發現藏在里面的糖果，早已經不翼而飛。

        她說不出心里的五味雜陳。

        “妄辭補課怎么樣？”顧昆平關切地問：“有效果嗎？”

        蘇因一怔，從繁雜的思緒中扯出來。她想起來男生講題清晰的思路，筆走龍蛇的筆記，純真清晰的美式發音。

        看來學習優秀的人，教學不一定擅長。這句話并不適用他。

        蘇因低頭喝了一口熱粥，回答顧昆平：“嗯，挺好的。”

        顧昆平點點頭：“那就好”。而后說道，“妄辭這孩子我們看著長大的，從小和顧盛玩的便好。人都說他是別人家的孩子，學習優秀，為人不卑不亢，禮貌有加。

        說著嘆了口氣，“這孩子從小媽媽便去世了，他父親忙著自己的公司，很長時間回不了一次。家里留了一個保姆照顧他，雇傭的人哪里比的上真心實意待自己的。他也不常回去，顧盛這小子倒是時不時拖他來咱們家吃飯。”

        “這樣啊。”蘇因靜靜地聽著。她忽然想起昨晚江妄辭送她到門口，顧盛平留他吃飯時，他眼底微微浮起的笑意。

        顧昆平鼓勵她：“補課的成效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看出來的，你不要著急，也別給自己太多壓力。慢慢來，知道嗎？”

        蘇因笑道，“知道了。”

        顧昆平這才放心起身，從口袋的錢夾里拿了些錢，遞給蘇因，囑咐她自己晚上和顧盛兩個人在外面買點吃的。

        蘇因溫聲答應。

        顧昆平說著去客廳電視柜里面拿了疊報紙，拎著茶杯，嘴里哼著不成調的昆曲，起身去了陽臺的躺椅下看會報。

        客廳里一時只剩下蘇因，她輕輕地呼出口氣。

        飯后，蘇因把碗筷洗干凈放回櫥柜，收拾好桌子后，起身回了房間。

        她坐在書桌前，摸出幾張老師這星期布置的試卷，提筆做了起來。

        蘇因喜歡做理科試卷，邏輯嚴謹的思維，提筆一個公式便能延伸諸多定理，得出了一個不偏不離的答案。構密嚴謹的幾何圖案，她能聚精會神沉浸其中，這是理科專屬的浪漫。

        時間在做試卷中的光景中不疾不徐地走過。忽然蘇因的手機鈴聲響起。這部手機是顧梨走的時候留下的，方便聯系用。

        蘇因拿起手機，是戴芥萌。

        “因因，我們出去逛街吧。我知道寧城開了一家好喝的奶茶店，我們一起去吧。”戴芥萌興沖沖地發出邀請。

        蘇因想著這周的作業差不多做完了，左右閑著沒事，便約在附近的一家奶茶店見了面。

        兩人一見面，戴芥萌立刻熱情地抱住她，“想死我了，因因。”

        “看，好看嗎？”女生向蘇因展示新買的手鏈，粉紅的珠串串成手鏈，戴在白皙纖細的手腕上，陽光下亮晶晶的。

        “好看。”蘇因發自內心地說。

        戴芥萌笑瞇瞇地挽住蘇因的胳膊，一路說笑走到了奶茶店門口。這家奶茶是新開的網紅店，門口排了一長隊人，店內裝修風格清新明快，簡潔大方，吸引了很多年輕人過來打卡。

        下午本來也沒什么事，就是出來逛逛街，買買東西。兩人便在隊伍后排起了隊。

        “因因，老周留的作業好多啊，卷子的題量太大了，我感覺我年紀輕輕的一個個活潑美少女，在作業的摧殘下，都老了好幾歲。”戴芥萌邊用手擋著陽光，邊抱怨。

        蘇因“噗呲”一笑，摸了摸戴芥萌的頭頂，煞有介事：“嗯，還好沒禿。”

        戴芥萌被逗樂，她沒想到蘇因看起來這么乖得一個人，還會冷幽默。戴芥萌想起了一個八卦，低聲說：“你聽說了嗎，學校的有個叫文嵐的女生，公開在學校的貼吧上發帖，說要追江妄辭。前幾天，還有人看見她給打籃球的江妄辭送水來著。”

        “這個叫文嵐的女生，是高一年紀評選出來的級花，我在貼吧看過她的照片，人長的特別漂亮，個子還特別高，得有一米七了吧。嚯，那大長腿。”

        戴芥萌邊說邊興致洋洋地用手比劃著，“這年頭啊，女追男，隔層紗。之前就有不少女生和江妄辭表白過，只不過追人這么高調的還是頭一回。貼吧高調宣示告白，還真挺勇的。”

        接著又補充道：“很多人覺得她很膽大特立獨行，但有時候話說回來，這也不是一件壞事。”

        蘇因低頭看著陽光下被拉長的影子，點點頭：“她是挺勇敢的。”

        不像自己，敏感又偽飾。

        小心翼翼地藏好自己的心事，怕他看見，又怕他看不見。

        蘇因第一次體會到了，因為對方的一舉一動，便能牽動自己喜怒哀樂所有情緒的酸澀。

        一個男生從身側走過來，個子很高，戴著副眼睛，雙眼皮。他走到蘇因面前，語氣害羞：“那個……能要個你的電話號碼？”

        蘇因今天穿了一件鵝黃色的襯衣，下面是一條米色的半身裙，平日里扎起的馬尾也披了下來，一雙杏眼盈盈，皮膚白皙，典型的江南人長相。

        戴芥萌眼帶揶揄，正好以睱地看著旁邊的男生。

        “我嗎？”蘇因眼帶疑問。

        男生撓了撓頭：“對，我不會騷擾你的。”

        “不好意思啊，我沒有手機。”

        軟妹子的拒絕沒想到干凈利落，半點不拖泥帶水。

        戴芥萌目送失望離開的男生，嘖嘖搖頭：“這年頭軟妹不可信啊。”

        “因因，你喜歡的人是什么樣的啊。”

        蘇因咬著吸管，腦海中浮現一張自信漫不經心的的臉，很快又壓了下去，搖搖頭：“大概是能發著光，又能讓周圍人明亮的人吧。”

        戴芥萌嗤笑出聲：“你說的是電燈泡吧，還是瓦數大的那種。”

        “……”

        在奶茶店了坐了一下午，兩人天南海北地聊了很多，從旅游去過的海邊風情，到班級里的大小八卦事情。頗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戴芥萌想起出門前她爸媽的叮囑，讓她晚飯點前回來。分別時候，戴芥萌坐公交車回家，上了車坐在窗邊和她揮手：“周一見！”

        蘇因笑著應了聲:“周一見。”

        夜晚上的寧城不像大城市道路擁擠，車水馬龍。天空中高高掛起一輪皎潔的明月，靜謐美好。路邊的攤位早早地擺了出來，招牌的霓虹燈五顏六色。蘇因壓著馬路，慢悠悠的沿著路邊的人行道，不疾不徐地走回去。

        口袋里的手機鈴聲突兀響起。

        蘇因從口袋里摸出手機，接起電話。那頭響起顧盛的聲音：“因因，現在在哪？”

        蘇因驀地想起，早上顧昆平提過晚上他們不在家，讓自己和顧盛出去吃飯。

        意識到自己已經走到了寧平老街的巷口，巷子口燈火通明，幾步路的功夫，舅舅家近在眼前。

        顧盛在那頭說：“我現在在外面，你要一起過來，還是我回來時候給你打包。”

        蘇因下午吃了不少，這會不太餓，還沒等她回答。

        那頭突然響起另一道聲音：“顧盛，接著。”

        隔著層電話線，通過滋啦的電流傳進蘇因的耳朵里，聲音透著股懶散勁。

        蘇因頓了頓，捏緊手中的電話。

        她聽見自己平靜的聲音：“我和你們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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