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雨痊愈離開的時候托人約王清見面，說是要解釋之前的事情。

        王清如約去見了暮雨，“說吧，當初到底是怎么回事？程思失蹤和你有什么關系？”

        暮雨早就做好了全盤托出的準備，此刻倒也不顯慌張，只深深的向王清鞠了個躬。

        王清側身躲過，諷刺道，“怎么，這里也流行‘躬匠精神’嗎？就算該道歉，那也是該向程思道歉吧，別和我整這些有的沒有的，你直接告訴我到底怎么回事就好。”

        暮雨看出了王清內心的不喜，也不再多做些什么，原原本本的講清了當初事情的經過。

        “你也別怪少宗主，他也是因為照顧我才這么做的，都是我一個人的錯。”

        王清知道程思當初除了受了些驚嚇之外并沒有受到什么傷害之后，心情也好了許多，開始和暮雨理論了起來，或者說單方面的指責起來。

        “呵，他也是共犯，你們兩個都不是什么好人。尤其是你，你這分明就是弓雖女干未遂，要是當初程思修為足夠了，你也就成了已遂了吧。”

        暮雨沉默了，過了一會兒才說道，“我確實不是好人，但少宗主卻和我不一樣，你不要誤會他，他只是方法錯了，他不應該消除程思的記憶，不應該袒護我，但他也確實是阻止了我傷害程思。”

        “對，他是救了程思，但這也不能抵消他企圖遮掩這件事，你覺得一個人如果救了殺人犯要殺的人，但又協助殺人犯逃跑，甚至想假裝這件事沒有發生，你覺得，這樣的人真的是個好人嗎？他不過是對于你而言是個好人而已。”

        王清的話不知觸到了暮雨哪根神經，暮雨一下子變得激動起來，“他要是不是好人，那整個坤堯宗就沒一個好人！當初那個人渣拿我當爐鼎的時候，除了少宗主，沒一個人幫我，我就不信他們都不知道！好在老天有眼，那個人渣總算死了。”

        王清怔住，這算是什么，受害人終成加害者嗎？因為少年的陰影，所以成了自己曾經厭惡的人？

        但，經歷過傷害的人難道不是更應該知道被傷害痛苦，所以不會去傷害別人嗎？

        而且，不管怎么講，害人總是不對的。

        不過，面對一個曾經的受害者，如今的加害者，這些話王清一句也說不出來。

        她做不到就這樣原諒暮雨，當做無事發生，而且就算真的要原諒，也不應該是她，而應該是程思。

        但王清似乎也做不到像最初那樣憎恨他。

        兩人沉默著離開，王清也沒有和任何人再提起過這次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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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爭形勢越發嚴峻，戰線一退再退，很多原本在后方的亞人也都上了戰場。

        一開始，很多人還嚷嚷著讓亞人回去，說的倒也算冠冕堂皇，說是戰場上刀劍無眼，亞人上戰場太危險，男人有保護亞人的責任之類的。

        但隨著時間推移，傷亡越來越大，而且越來越多的亞人提高了修為，在戰場上發揮了作用，那些嚷嚷著讓亞人離開戰場的聲音也就慢慢消失了。

        許多潛元界男人似乎這才發現，原來亞人提升修為并不比他們慢，原來亞人學習能力也并不比他們差。

        一時之間，戰場上亞人和男人形成了短暫的平衡，頗有一種“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感覺。

        但這樣男人和亞人友好平等相處的局面沒有維系多久，矛盾便產生了。

        原本不論男人亞人或者是王清這樣的女人，每人發的給養都是一樣的份額，但隨著戰爭持續，物資吃緊，大家分到的物資越來越少，一些男人開始不樂意了。

        他們認為亞人出力比較少，而且本就吃的少，并不需要和男人一樣多的給養，應該減少亞人的份額，多給男人一些，這樣才平衡。

        最初那些人還只是私下里說說，但沒擺到臺面上來，大家都也只做不知。

        現在還在戰場上的亞人大多是經歷過幾次戰斗見過生死的了，很多事情也都看開了，只要沒舞到他們面前，沒真的影響到他們，便不是很在意。

        但那些人似乎以為亞人是膽小怕事，不敢言語，言談舉止越發大膽，甚至有人直接在發放給養的時候搶了亞人的給養。

        隊伍領導最后想了個辦法，讓亞人和男人比試一場，如果亞人能夠證明他們不比男人差，那就給他們和男人一樣份額的給養，但如果亞人失敗了，那亞人的份額一律削減五分之一。

        王清等基地來人雖然被排除在了比試之外，但這不妨礙他們在比試的時候湊過去看熱鬧。

        還在戰爭期間，所謂的比試倒也沒多正式，只不過是在休整之后，雙方各自挑出了三個人打了一場。

        王清有些疑惑，“這是不是不太公平啊，本來那些男人修煉的時間就比亞人長，就算是同一個修為水平，他們的靈力也會更多一些吧，而且三場還都是比戰斗，亞人好吃虧啊。”

        旁邊的一個濃眉大漢聽了不開心了，“既然想和男人有一樣的待遇，那就要和男人一樣，怎么？難道亞人還要干得少拿得多嗎？”

        又是夸張，王清翻了個白眼，是不是所有人吵架的時候都是一個套路，要么轉移矛盾，要么夸大情形。

        不過王清還沒來得及反駁，身旁的一個亞人就哼了一聲，瞥了眼說話的濃眉大漢，語氣不屑道，“就是這樣我們也不會輸給你們，你以為我們比你們差嗎等著看吧。”

        亞人說完就轉過頭看比試，不再理會那個濃眉大漢。

        濃眉大漢還想再說些什么，但被旁邊的同伴捂了嘴，便也老實的看起了比試。

        為了節約時間，三場比試是同時進行的，結果很快便出來了，亞人兩勝一敗。

        之前出聲的亞人很是開心，朗聲道，“我就說吧，我們不比你們差。”說完轉身施然離去，只剩下之前挑釁的濃眉大漢憋的臉紅。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沒失敗的那個男人就是仗著自己修為略高一籌，一直避戰躲著拖時間才勝利的，不然，亞人恐怕是三戰三勝。

        那兩個勝利的亞人也都贏的十分漂亮，不僅反應快，還十分鎮定，用陸璐的話來講就是“狙擊手的好苗子”。

        比試輸了，大部分男人都自覺無臉，不再多言，不過也有些人依舊嘟囔著，是因為他們太輕敵了，才不小心輸了的，再來一次肯定就不會輸了云云。

        但不論如何，亞人贏了，給養份額算是保住了。

        “這些亞人真是蹬鼻子上臉，本來他們就不如咱們男人戰斗力高，結果還非要和咱們一樣的給養份額，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嗎？”有人依舊對亞人和男人得到一樣的給養份額憤憤不平。

        不過看到亞人比試贏了，也有人開始反駁這種看法，“但他們確實贏了，要認賭服輸。”

        “那是最頂尖的亞人贏了而已，大部分亞人都不如他們，沒準你都還不如那個亞人呢？看他們沒用，要看大部分亞人是什么樣的。”

        “我那次看見一個，一戰斗就各種躲，看見死人嚇得哇哇哭！”

        “哎呦，那你沒上去英雄救美一下？”

        “救什么，長的一般，不合我口味，再說了這是戰場上呢，誰有心思管他，我還怕我自己不小心死了呢。”

        圍在一旁的男人哈哈大笑，七嘴八舌的說著自己在戰場上見到過的亞人的窘樣，似乎這樣就證明了亞人不如男人。

        王清和另一個醫修正好從旁邊經過，這醫修是個亞人，但一心想上前線，一直鍥而不舍的去求領隊，要求上前線，要不是看他年紀實在太小，恐怕領隊已經禁不住他的纏勁，答應讓他上前線了。

        如今聽到那些人這樣詆毀在前線戰斗的亞人，這醫修十分氣憤。

        “你說，怎么有人這么厚臉皮呢，我看大家剛上前線的時候都挺狼狽的，我記得有個誰還尿褲子來著，哎呀，那么大個人了被嚇得尿褲子，可真丟人。”

        “于毅，你夠了啊，又沒說你，你摻和個什么。”

        于毅雖然是一副和王清說話的樣子，但他刻意提高了音量，旁邊的男人都聽出來了于毅這是在說他們。

        “怎么只許你們說我們亞人，不準我們說你們唄？我偏要說。不只有人尿褲子，還有人裝病不想上前線呢！簡直是恥辱，要我說，就該把這樣的人撤下來，讓我上前線。”

        有人開始跳腳，“那我們最后也上前線了！你說得好聽，也沒見你上前線啊，還不是一直縮在醫修隊里。”

        王清原本覺得自己算是外人，不好摻和他們之間的爭吵，但還是被這人氣到，“你難道不是被醫修隊救下來的嗎？當初要是沒有醫修冒著風險去前線把你拖下來，救了你，你早不知道埋哪了！”

        “呵，你還看不起醫修唄，合著只有上前線的才是最好的，我們醫修都沒用唄？”

        “說的好像我們亞人沒在前線戰斗似的，我們最初是嚇哭了，但我們也是在堅守前線戰斗啊。”

        “初次上戰場嚇哭什么的很正常好不好？”

        “難道最初你們沒哭嗎？我都看見過好幾回大男人哭的涕泗橫流的。”

        原本在周圍的亞人都圍上前來，你一嘴我一嘴地反駁起來。

        男人們也不甘示弱，兩撥人吵了起來，越吵火氣越大，就在快要動手的時候，領隊終于趕來了，喝止了雙方。

        眾人散去的時候，王清聽到有人說了一句，“都是那個王清和陸璐，天天說什么平等，其他隊伍里的亞人都不像咱們這邊這樣，居然要和男人動手，荒唐。”

        王清立刻循著聲音轉頭，但人數眾多，很難確定到底是誰說的話。

        于毅也聽到了這話，安慰王清，“別理他們，和他們講不通道理的，他們只覺得自己的想法才是正確的，別人的只要和他們不一樣就都是錯的。”

        另一個亞人也看不過去，向著人群喊道，“別在這嘰嘰歪歪的，我們怎么想是我們的事情，關你屁事，看不過眼就離開，別人又不會湊到你面前和你說，但你這卻非要湊到別人面前，多少是有點找揍吧。”說著比劃了幾下自己的拳頭。

        人群依舊安靜，王清看著這些人突然覺得有些可笑，很多人可能都知道說這話的人是誰，但沒有任何人指出這個人，或許他們也是這樣想的吧，認為是自己讓亞人變成現在這樣。

        但事實是，即使沒有自己，也會有另一個張清、李清、趙清明白這些道理，亞人終究會清楚，自己和男人是平等的，應該得到一樣的待遇，一樣的發展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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