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本來就是太子，太子位本來就是承乾哥哥的！憑什么要換李泰？他李泰是聰明有才華，可是和太子位又有什么關系？除了承乾哥哥，誰又配做太子……我就是同情他，可憐他，替他不平，我就是要幫他！父親，做錯了就是做錯了，便是您，也不能改變我的意愿！”

        東宮，崇教殿。

        女子的聲音尖利倔強，話語未落，啪地一聲什么碎了，瓷器的聲音直刺耳膜。

        正掏糖的九皇子手一抖，橙黃的冰晶清脆地掉到了地上。

        他的這位姐姐，唉，性情當真是剛烈如火。

        李治搖搖頭，偷摸地撿起糖，繼續安靜地觀摩局勢。

        而殿內。

        怒發了，茶盞也扔了，更剛烈的君王此時卻啞了火。

        是他這個皇帝被上了圈套，不是她的承乾哥哥！

        李世民反復摩挲著椅子的扶手，看著下方哭訴的二女兒，再看看沖自己搖頭的大女兒，冷靜了下來。

        他的孩子們，都是這樣想的么？

        李麗質看得害怕，只好站出來打破了僵局：“二妹是非分明，雖有些剛直，但不無道理。”

        繼而提裙起身，下階，坐于憤怒的阿妹對面，恰好擋住了她憤怒的視線：“但是淑文，父親也有父親的難處。再者如今父親既然已經答應禪位，便是改了錯。以后家人和睦，不論是承乾哥哥，還是你我雉奴幾個，都要孝敬阿耶，對嗎？”

        蘭桂芬芳，撫過城陽的鬢發，對方的聲音如流水潺潺，不過幾句，便消了兩人的尷尬和怒火。

        “我自然孝敬阿耶，”李淑文被阿姐拉起身，一起坐在了父親身側，噘著嘴氣哼哼道：“只是父親，我見不慣承乾哥哥被你倆合著對付，青雀太聰明了，您有又那么厲害，承乾哥哥太老實，又那么重情義，你們這樣子，真的會逼死他的！”

        皇帝方緩過來的氣一抖。

        逼死他？他什么時候逼承乾了？

        “胡說，我怎么逼他了？”

        看吧，還改錯呢，連錯在哪里都不知道。

        “您殺了他心愛的稱心，”城陽公主瞥了自家阿耶一眼，冷笑道：“承乾哥哥病了三個月，整整三個月沒有上朝，您呢，什么也不問，就知道天天和四哥膩在一起，談論那勞什子詩賦文章，連國家最重要的事都能忽略，我看，您和四哥，就如西施之于吳王。”

        什么亂七八糟的比喻……

        李世民黑了臉：“稱心，不過一個奴籍的卑賤之人，我是怕承乾耽于美色，因此迷了心智。”

        “可您這樣是真是對他好嗎？”

        城陽想起了方才濃郁的藥味，擔憂皺皺眉：“稱心的事對哥哥打擊很大，他本來就身體不好，不能生氣，卻因一個卑賤之人的性命落下了病根，您這下該高興了吧？”

        病根？難道方才哥哥所說的舊疾……

        一旁的李麗質心提了起來，焦急地抓住她的手：“方才看他臉色不太好，可是因為此事？”

        什么病根，承乾這幾個月，真的病了？

        皇帝心下跟著一緊。

        “杜荷是他的心腹，我當然知道，”李淑文落寞地抽出手，看向意外的父親：“他如今的身體見不得冷風，不能多勞累，若是動怒，也會牽連心脈，這都是您的‘好心’造成的。”

        “你不懂，”城陽看著心虛地父親，手指動了動：“他沒有別的路要走了，他成功了，您至少還可以當太上皇，可他失敗了，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您什么都不懂。”

        城陽公主撣撣衣角，從容作拜，碧玉年華神姿青竹般窈窕，依舊是人前大唐公主的優雅和威儀：

        “陛下照顧好自己，孩兒告退了。”

        那女子起身離去，背光的人影越走越遠，帝王的眼前恍惚了一瞬。

        是她背叛了他，還是他背叛了她呢？

        觀音婢……

        “母親若是在世，就好了。”

        李麗質端詳著阿妹的背影，輕輕道。

        身旁是父親的呢喃，思索著方才的話，長樂公主亦是低落下來：“哥哥定然聽母親的話，他那么孝順的人，阿娘要是在，要他當一輩子的太子，他也愿意的。”

        “若是她在就好了。”

        帝王點了點頭，鼻腔一酸，跌回了位置。

        是啊，承乾從前那么聽話，那么懂事。

        也是自從觀音婢走后，才性格大變的。

        莫非，是他真的錯了么？

        李世民嘆了口氣，拍拍自家寶貝女兒的肩：“好了好了，乖麗質，沒有阿娘，不是還有阿耶嗎？至于你兄長，一定要替我看好他，就算是為了阿娘好不好？替我好好勸勉他，不要讓他做壞事，知道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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