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朦朧起霧，又是這個夢。

        這次周圍的景色清晰了一點(diǎn)，她看見了遠(yuǎn)方有一個瀑布，瀑布四周似乎長滿了紅色植物……是花？距離太遠(yuǎn)她無法看清。

        她知道繼續(xù)往前走就會遇到一個白色的身影，果然，前方出現(xiàn)了一個白色身影，迷霧更加重了。

        但這次白色身影并沒有繼續(xù)往前走，而是停在了原地。只是，無論她怎么向前走，始終無法觸及那個停下的白色身影。

        “你到底是誰？”她有些急了，朝著前方那道白影喊道。

        白色身影這次似乎聽到了她的聲音，只見那筆直的背影稍稍后轉(zhuǎn)，她看到了一個如刀刻般，精致完美的側(cè)臉——

        咚地一下，一個重物沉沉地摔在地上的聲音。

        “哇！好痛！”紅棠揉了揉跟厚實(shí)地板親密接觸的額頭，正夢到關(guān)鍵時刻竟然摔下床了，不知道立刻再睡一次會不會接著剛剛的夢繼續(xù)下去。但此時房門卻被推開了。

        “紅棠，我過來與你說一件事……”能在臨江閣任意房間隨意出入的，也只有琉璃夫人了。看到一頭亂糟糟，衣衫不整地抱著被子睡在地上的紅棠，琉璃夫人有點(diǎn)吃驚：“這太陽都下山了，你怎么還不梳妝？”

        迷迷糊糊的紅棠看見了琉璃夫人后，忽然想起昨天她指著蘇未尹的臉喚他是無禮之徒，還直接摔門而出之后，其他歌女舞女立刻圍著她各種發(fā)問。

        “紅棠紅棠，你剛剛有見到蘇未尹少爺嗎？”一個舞女雙眼發(fā)亮地問。

        “見到了。”紅棠此時還是氣在頭上。

        “我也好想進(jìn)雅座給蘇未尹少爺奏曲伴舞。”另一個舞女感嘆道。

        “我可不想。”紅棠沒好氣地說。

        “蘇未尹少爺可是國相府的大少爺，要是被看中了，以后就有機(jī)會成為國相夫人了，半個國母呢。”又另外一個舞女憧憬地說道。

        國相府大少爺？那她剛剛還指著人鼻子大喊無禮之徒？還有之前翻花園的經(jīng)歷……紅棠不敢再想下去了，她覺得自己明日就要收拾包袱被人趕走了。想到要跟這軟綿的大床、珍饈、花瓣浴告別，她有點(diǎn)后悔了。

        整個人突然打雞血一樣坐直身體，紅棠委曲巴巴地低著頭，說道：“琉璃夫人，我真不知道蘇公子是國相府的少爺，所以昨夜一不小心做出了無禮的舉動，我真不是故意的，請你讓我繼續(xù)在這里奏曲吧。”

        琉璃夫人一臉奇怪地看著紅棠，心想這孩子是不是腦袋撞壞了，舉動這么異常，“你在說些什么呢，我今日過來是同你說，今后你不需要在大廳里奏曲了。”

        “琉璃夫人，請你原諒我一時無知吧。要是離開這里，我就無處可去了。”紅棠還是不死心。

        “蘇公子跟我說，他十分欣賞你的琴藝。今后你無需再去大廳奏曲了，只需為蘇公子獨(dú)奏即可。”琉璃夫人看著一臉不在狀況的紅棠，補(bǔ)充道，“可還有異議？”

        紅棠望著琉璃夫人，似乎從夫人的眼中讀到了一句：要是有異議你就打包走人吧。心想，這倒也不是什么累人的差事，不過就是給一個捉摸不透的貴公子奏曲罷了。

        “那趕緊梳妝，要入夜了。”琉璃夫人丟下一句話，邁著優(yōu)雅的步伐離開了。

        ＊＊＊＊＊＊

        臨江岸邊，月影初現(xiàn)，江風(fēng)忽起，吹得窗外燈籠搖曳。臨江閣的二樓，某處亮起的房間，半開的雕花木窗內(nèi)，此刻正坐著一男一女。

        男子面如精致白玉，從容地側(cè)坐榻上。隔著滿桌美味珍饈，與男子對坐著的，是一名紅衣女子，女子看似有點(diǎn)不知所措，眼睛始終望著房內(nèi)其他地方，卻始終不正眼望著對面的男子。

        “我真有這么嚇人嗎？”男子首先打破了屋內(nèi)的沉靜。

        “沒有的事，蘇公子何出此言。”紅棠還是瞄著別處。

        “那你為何不敢看我？”蘇未尹單膝支起，身體后靠，側(cè)頭望著紅棠，想抓住她的視線。

        “這……蘇公子身份尊貴，與我身份地位懸殊，怕是不合適。”她從未接觸過身份如此尊貴的人，按著她從唱戲的、說書的聽回來的經(jīng)驗(yàn)，社會地位不同的人是不能直視對方的。

        昨天還氣盛如火的她，今天就變了個人似的，這讓蘇未尹有點(diǎn)苦笑不得，說：“別在意這些虛假之名。”他盤膝而坐，撩起衣袖，白皙的手拿起了桌上的茶壺，為紅棠的杯子倒?jié)M了茶水，正經(jīng)地說道：“昨天是我無禮冒犯，今天特地前來賠罪。這滿桌菜肴都是我問過琉璃夫人而準(zhǔn)備，應(yīng)是你最愛吃的，希望你可以原諒我的無禮。”

        “啊？”完全沒想到蘇未尹來這么一招，這回紅棠終于肯正眼看著他了。紅棠看了下一桌的美食，再看到蘇未尹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樣子。既然對方認(rèn)真賠罪了，她也沒必要跟一桌食物過意不去，她擺了擺手說：“沒事沒事，我早就氣消了。”

        “氣消的話，那還不起筷？”蘇未尹拿起了筷子，夾起了一塊柑橘杏仁餅，輕咬了一口，“嗯，這柑橘的香味恰到好處。”

        柑橘杏仁餅，這可是她最愛的糕點(diǎn)。紅棠咽了咽口水，也拿起了雙筷，輕輕夾起一塊柑橘餅，說：“那我也不客氣了。”入口，柑橘酸酸的滋味立刻融化在口中。

        “唔……好吃……”果真是幸福的感覺，紅棠被美食的幸福沖昏了頭腦，也忘了什么社會階級的繁瑣禮儀了。一連吃了好幾個柑橘餅，紅棠發(fā)出了一聲感嘆：“這時候要是有一壺桂花釀就真是完美了，咦，最后一塊了，蘇未尹你不吃嗎？”

        “你吃吧，我看著你吃就好。”蘇未尹溫柔地說道，看著恢復(fù)神氣的紅棠，他嘴角也不自覺上揚(yáng)。就是這張充滿活力的面容，讓他不由自主地陷進(jìn)去了。

        “不過要我說的話，最美味的柑橘杏仁餅還是蓬華島的莫屬。那里的——”一邊吃著柑橘餅，紅棠一邊若有所思地回憶。忽然意識到什么，紅棠趕緊閉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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