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棠路過這個神秘小攤時，感受到一股奇妙的氣息。這陣氣息并非靈族之息，但卻有些相似，好似人為造出一般。忽然，只聽到一把沙啞的聲音幽幽道：“這位姑娘，可要來卜上一卦？”

        二人停下了腳步，蘇未尹對這些神鬼玄學之事毫無興趣，但紅棠卻正好相反，此時的她正在好奇地看著被燭火圍繞、頭戴披風的老婦人。她游遍各地，早也聽聞人間也有修靈之道。人是無法依靠自身的力量驅動大地之上的靈息，但借助蘊含靈力的媒介，勤之以修煉，也能操縱靈息的流動，只是這類修靈之人實在罕見。這個京城的秋祭果真不一般，人靈共慶已經夠稀奇了，現在連修靈道人也出現了。

        “這一卦要多少錢，我身上沒有多少銀子了。”雖修靈之人也是難得一遇，但汲取上回的教訓，紅棠這次可不想又胡亂掏空自己的錢袋。

        “今日相遇便是有緣，無須銀子。”神秘的老婦人從披風之下拿出一塊手掌般大小的紫晶，紫晶閃爍著脈搏一樣跳動的微光，其表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姑娘若有興趣，不妨一試？”

        看到這般新奇的玩意，紅棠的好奇心已經完全被挑起了。她甩開蘇未尹握住的手，抱膝蹲在了老婦人前面。

        “姑娘，請把右手伸出來——”老婦人布滿皺紋的如枯枝般的雙手，捧著紫晶，緩緩地靠近紅棠伸出的右手，嘴里還喃喃低語著什么。就在紫晶接觸紅棠右手之際，微弱的紫光忽然變亮，只是一瞬間又暗了下去。紅棠眉頭微皺，因為在這紫晶亮起的瞬間，她手腕上的花莖文身像活過來一樣，忽而緊緊纏繞她膚下的血管。

        披風下老婦人年邁的雙眼忽然睜大，仿佛見到什么不可思議之事。老婦人把紫晶小心翼翼地收回囊中，嘶啞的聲音緩緩道：“恕老嫗冒犯，姑娘的魂息之中有幾股強勁之息正在斗爭，其氣息混濁，不似活人。但其中一道凜冽浩然之息死死護住魂室，也算是萬幸。”

        紅棠左手握住右腕上的有一絲發燙的花莖之紋，幾塊記憶碎片快速閃過，迷霧籠罩的森林，瀑布之下的紅色植物，怎么跟她最近的夢境如此相似？紅棠的腦子里努力回憶一些丟失的碎片，卻始終想不起來。這一剎那，她也分不清哪些是真實的記憶，哪些是虛假的夢境。

        “紅棠，江湖之上多是行騙之術，莫要聽這胡言亂語了。”蘇未尹聽到老婦人這番奇怪的話，趕緊把還蹲在地上沉默不語的紅棠一把拉起，迅速遠離這個神秘怪誕的老婦人。

        老邁的婦人望著走遠的二人，披風下的枯手握著的紫晶光芒消退。修行數十載，見過許多奇靈軼事，卻從未見過混血靈能長這么大。更為稀奇的，是剛剛這混血靈身邊的凡人男子。凡人的魂息多半聚集丹田之中，而這青衣錦袍的男子，魂息卻散落在周身，這感覺——就似一個胡亂拼湊出來粘合之物。

        紅棠一路被蘇未尹牽著不知走過多少條街，雖街上依然熱鬧，但她無暇顧及，滿腦子想著剛剛那位神秘老婦人的話。蘇未尹本身也不是一個多話的人，二人就這樣一直沉默走到江邊。

        “還在想剛剛那個怪誕老婦說的話么？”蘇未尹先開口，打破了這個沉默。

        “啊？”紅棠還在沉思當中，忽然被這么一問，不想被追問的也不想被人擔心的她只好回答：“沒有啊，我就是走累了而已。”但聲音之中還是避免不了一絲失落。

        “不用太在意那些玄學之言。”平靜的江面，一陣晚風吹起，吹落幾片稀疏的楓葉。蘇未尹仿佛感受到紅棠內心的不安，語氣忽然變得溫柔起來，說道：“此刻你是活著的，是真實的，那便足矣。”

        聽到蘇未尹這番安慰她的話，紅棠心底生了一股暖意，想不透的煩惱拋到腦后，她微笑望著身旁的蘇未尹，說了一句：“謝謝你，蘇未尹。”

        紅棠伸了個懶腰，爾后雙手叉腰，往日的活力又恢復了，說：“突然我又覺得不累了，可以再逛幾圈嘍。”

        “一句謝謝就完了嗎？毫無誠意。”楓葉飄落在如鏡般的江面上，幾道漣漪慢慢擴散，秋江波蕩，“幾日后我要去一趟佛陀山，你跟我一同去吧，作為謝禮。”蘇未尹此時笑得燦爛，一臉計劃得逞的得瑟樣。紅棠看到這個熟悉的微笑，感覺自己又上當受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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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相府，東臨院內，滿桌珍饈，但桌邊只坐了一名體態豐腴的貴婦人。

        “稟告閔夫人，尹少爺明日準備啟程佛陀山。”桌側的侍女低聲跟屋子內的女主人匯報。

        “安排人跟著，不要被發現了。”閔夫人也壓低聲音安排道。面對一桌佳肴，閔夫人拿著雙筷隨意夾起一塊肉片，然后又放下來了，吩咐道：“不吃了，收走吧。”

        “夫人還是食欲不佳么？”身旁侍女擔心地看了看身邊的主子，又說，“奴婢見夫人這段時日都食欲不振，特地自作主張請來醫師來給夫人把脈。醫師已在門后等待多時，是否需要立刻喚來？”

        多日未好好進食的閔夫人擺了擺手，些許有氣無力道：“速速喚來吧。”侍女急忙退下了，不一會帶著一名白須醫師匆匆入屋。

        半響，年老的醫師多次反復診脈，但始終未言半語。閔夫人有點等得不耐煩，催促道：“這還要診脈多久，什么都診不出嗎？你到底會不會診。”

        “夫人息怒，因此事非同小可，老夫才多次把脈確認。”年邁醫師摸了摸白須，說：“恭喜夫人，這脈象確實是喜脈不錯。”

        閔夫人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震驚到了，一臉不相信地望著老醫師，轉而眼神滿溢喜悅之情。五年了，她這一等便是五年。五年來的各方羞辱，這次她誓要狠狠地還回去，只聽閔夫人嘴里反復低喃道：“鳶兒，我的鳶兒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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