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有你的信。小舅舅從海島寄來的。”小禾放學回來，交給媽媽一封信。小雨跟過來靠在李敏胳膊上，看媽拆信，“媽，要不我讀信。”

        “行，小雨你來讀。”

        “親愛的妹妹小敏，見信如吾，三哥在海島一切都好，就是想念你做的小醬菜，你上個月寄來的一小壇小魚干醬菜被戰友瓜分了，如果方便請再郵寄一壇吧。這邊太陽很大，需要補充鹽份，小醬菜就挺好……哦，上周經部隊批準，我已被晉升為一名排長指戰員，部隊給我壓了擔子，我感到十分榮幸和光榮……已給老家寄信，匆掛念。請常回信，三哥李興盛。”

        “媽，小舅舅升官了。”長得壯壯實實的小雨為小舅舅感到開心。

        三哥李興盛來信說，他晉升了，這個消息讓李敏的心情很好，很高興，這真是大好事一樁啊。“加菜，必須要加，一個人加一個煎蛋。”

        “哦，太好了，太好了，謝謝媽媽。”小雨放下信，和妹妹一起手舞足蹈。

        周江沿回到家，看到瘋瘋顛顛的兄妹倆，“怎么了，這是？”

        “哎，我三哥現在已經成長為一名排長了，真不錯。周江沿你像我三哥這么大的時候，在部隊是什么職務啊？”李敏興奮地跑到他跟前，仰著頭看他，顯擺一下。

        周江沿回憶了一會兒說：“尖刀營營長。”

        “哼，沒意思。”李敏扭頭去廚房給大家煎雞蛋去了。周江沿坐到沙發上，叫倆孩子過來，爺幾個鬧騰一會兒。

        我們一生中會推開很多扇門，只有你推開了門，才能看到那扇門里面的風景。比如：如火如荼的若干干部下放、知青下鄉。

        廣播里天天在廣播一個消息。我們偉大的領袖說了，知識青年要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很有必要。農村是一個廣闊的天地，在哪里是大有可為的……

        就這樣，知識青年們響應國家號召，掀起了上山下鄉的熱潮。

        周江沿從報紙上看到，全國大約有幾百萬中學生參與到了這場知青運動中，天真爛漫的城市少年少女們對未來是充滿期待的，他們憧憬坐上前往遠方的列車，憧憬大西北，憧憬大西南，還憧憬北大荒。這些不過十六七的孩子以為自己是踏上了夢想的征程，以為前方是鮮花與星辰大海。

        周雷目前是一名初二的學生，他也想和其他同學一樣，放下筆頭，拿起鋤頭，去遠方去追求夢想。周雷專門從學校回家，梗著脖子請示父母的意見。周雷和周江沿父子倆一人一句引爆了火力，嚇得小雨和小禾躲進了次臥，不敢出來。

        周江沿當然不能同意大兒子的冒進，還是個毛沒長齊的小屁孩子，算什么知識青年。

        和周江沿的暴跳如雷不同，李敏平靜地坐在沙發上說：“小雷你想去遠方啊，如果那就是你要的夢想，那你早就見識過了。”

        “啊？媽，你在說什么？”周雷平時還是挺喜歡聽媽媽說的話的。

        “江西姥姥家，你忘記了嗎？上山、下河、小溪、田野，哪個地方你沒去過？”

        “那能一樣嗎？媽。那是江西，我們同學要去的是大西北、大西南、北大荒……“周雷想當然的認為，江西姥姥家怎么可以和廣播里面領袖說的廣闊天地相比擬呢。

        “都一樣。都是中國的土地，都是一年四季，媽媽經常給買各種各樣的課外書，你應該有這個常識。“

        “媽……我……我糊涂了……我該怎么辦？”周雷一時被媽媽說得懵了！他呆坐在沙發上，不知所措。

        “小雷，你才多大呀？十三四歲的年紀，課本上的知識還沒學習夠呢，你還沒上大學，如果沒有足夠扎實的知識和本領，如何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呢？”別說周雷聽得入迷，連周江沿也被李敏所講的話，吸引了。全家人都待在客廳認真聽媽媽講。

        “那為什么全國在號召青年人上山下鄉呢？”周雷表示他不懂。

        “小雷，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更多的是政治問題。咱們國家實行的是計劃經濟，工作崗位都是有編制的，孩子一年比一年多，畢業的學生一年比一年多，你說，社會上能安制得了那么多人嗎？如果安制不了，時間久了，就可能引發城市動蕩……甚至更嚴重的事件。所以，在沒有找到更好的解決辦法之前，不如讓學生們去農村那片廣闊天地里面鍛煉去。如果你不信，你瞧著吧，過不了多久，下去的那些人會想各種各樣的辦法回城的……”李敏擁著小雷的肩膀細細地對他說。

        “小雨、小禾，你倆也出來。咱們家的孩子都是跟著我長大的，你們都聽好了。身上沒有本領，到哪里都是個小癟三，不可能實現什么夢想的！那不是夢想，那是白日做夢。”這是李敏在家里對孩子們最嚴肅的一次訓話。

        “媽，我要做醫生，我要上學。我不要去下鄉。”小雨率先表態。

        “媽，我也不要去。我要你在一起。”小禾小臉繃得緊緊的，她才不要離開媽媽呢。

        “媽，那我也回學校去了，我也不去了。”小雷說著，想回學校。

        “你不是請假回來的嗎？今天在家里睡吧，明天一大早，讓你爸爸派車送你去學校。”李敏拉著小雷這樣安排。

        “爸，能同意嗎？”小雷悄悄問媽媽，畢竟剛才他倆還吵架來著。

        “你爸肯定同意，你是咱家的大兒子，未來一定要有出息，給你爸爭臉面啊。”李敏緩解父子倆的關系，給他們倆搭梯子。

        “聽你媽媽的，睡家里吧。”周江沿去了書房，帶上了房門，估計剛才氣得不輕。

        “哎，謝謝爸。”小雷紅著小臉和爸爸說話。

        “走，給媽摘菜去。”李敏拉著三個孩子去了廚房。

        “媽，你再說說，他們都下到農村去了，城市里會怎么樣？”小雷他們三個邊摘菜，邊和媽媽聊天。

        “這些話，就擱咱們家里說說，出去可不能說，會惹麻煩的。畢竟與上面的方針不一致啊，你們幾個聽得懂嗎？”李敏隔空點了點他們三個。

        三個孩子頻頻點點，表示知道。

        “城市里邊的學生能怎么樣，會亂一陣子唄。但是坐得住、學得下去的學生，會一直留下來的，你們看著吧。”

        “媽，你說學校會怎么亂？”

        “那誰知道啊？以后的事誰也說不準。”

        “小雷，你想過以后你想做什么嗎？”

        “我想當兵，想像爸爸一樣，做個指揮打仗的軍人。可是，爸爸，現在也不打仗了啊。”小雷越說越提不起勁了。

        “小雷，你走進誤區了。”李敏引導小雷放開視野。

        “媽也覺得你適合當一名軍人。”

        “你看你學那些打仗的術語啊，要領啊，記得多牢啊。活托托就是一個小周江沿嘛。但是，你知道你爸缺什么嗎？”

        “缺什么？”小雷被媽媽一頓夸，怪開心的。

        “文化。整個軍隊、各大軍區，每年都有選拔年輕軍人到軍校學習的指標，萬千士兵們一起競爭那么幾個進修名額，像你爸爸那樣沒正經上過學又一把年齡了的，早錯過不知道多少機會了。”

        “但是小雷你就不一樣了，你還小，你可以直接在高中畢業后報考軍校，出來就是有文憑的軍官。不需要從一個小兵做起，明明有大道走，為什么偏偏要選彎曲的山路爬呢？”李敏拿起一把芹菜放在案板上切成小段。

        “我明白了，媽。以后我再不鬧退學了。”小雷重重地點頭，狠狠地摘菜。

        “嗯，你們三個，都好好上學，好好學習，不管外刮什么妖風，都和咱們無關。”李敏淡定交待孩子們。

        “嘻嘻……聽媽媽的。”聽媽媽說外邊刮妖風，小禾和二哥小雨相視一眼，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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