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二月，天氣漸漸轉(zhuǎn)冷，李雙溪擔心女兒上學(xué)時脖子冷，給她織了條圍巾。

        圍巾是用金黃色的毛線織成的，黎語知在脖子上繞了一圈，打了個最簡單的活結(jié)。她自己沒覺得哪里不對，就覺得這顏色很特別，走出去根本不會撞色。

        到了學(xué)校，同學(xué)們把黎語知團團圍住，都說她的圍巾可愛又喜慶。有人說像是胸前掛著兩根金燦燦的玉米，還有人說黎語知再戴個紅帽子就是活脫脫的小公雞。

        玉米她可以接受，但是公雞是咋回事，要像也是像母雞好嗎。

        徐彥升路過她時，淡淡瞥了一眼，眉頭微皺，吐出一句：“土得掉渣。”

        黎語知瞪他一眼，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下意識想反駁，仔細一想，又覺得他說的無可厚非，這圍巾的顏色確實是土。

        就算是實話，也沒人愛聽，她是半點都不想搭理他。

        走遠了，徐彥升才補上后面一句：“還挺可愛！”

        十二月份，投影屏的背景被班里的男生換成一副應(yīng)景的畫——雪地里，一個女生戴著白色的帽子和圍巾，微微仰著頭，男生戴著藍色的圍巾，低下頭，兩人的鼻尖碰在一起，很有戀愛的感覺。

        黎語知看見這雪地戀人的背景，忍不住在心里感嘆：看著讓人好想戀愛啊！

        “這個背景——”身后的陳若瑤說了個開頭，黎語知還以為她要把自己的心聲說出來，就聽見她繼續(xù)說道：“看了讓人好想織圍巾。”

        黎語知：……

        確實，兩位主人公都圍著圍巾，陳若瑤能有這樣的想法也不算奇怪？

        翌日，陳若瑤就在班里帶起了織圍巾風潮。第一天只有她一個人織，第二天多了一個人，第三天又多了兩個女生加入聯(lián)盟。

        黎語知前后桌的女生都在織圍巾，各式各樣的，看上去讓人眼花繚亂，連她這個手工一向笨拙的人都有些心動。

        課間，黎語知手肘支在后座陳若瑤的桌子上，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陳若瑤動作靈巧，兩根毛衣針把手里的線繞來繞去，看得黎語知眼都花了。都沒弄明白她是怎么操作的，圍巾就又長了一截。

        有男生調(diào)侃：“陳若瑤，你這圍巾是織給誰的，給我也織一條唄。”

        陳若瑤人長的白凈秀氣，娃娃臉，大眼睛，看上去乖巧又可愛，說話卻是出了名的毒舌，張口就是：“我還會打棺材呢，要不要給你也打一副？”

        那男生訕訕地，“你不愿意算了唄，說這話就沒意思了哈！”

        陳若瑤白他一眼，不搭話了，心里又吐槽了一句：豬八戒做夢娶媳婦——長得挺丑，想得倒美。

        黎語知托著腮，看得正認真，頭頂忽地被人揉了一把。

        “誰啊！”她飛快轉(zhuǎn)過頭，一個少年站在她身后，幾根稍長的劉海垂在額前，微微遮擋住的雙眸淡漠疏離，臉上沒什么表情。他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仿佛剛才薅了她一把的人不是他。

        黎語知就知道，這班里除了他，也沒人會亂摸她頭發(fā)。

        他許久沒碰過她的頭發(fā)了，以前她對他的惡行又瞪又罵。現(xiàn)在面對他，氣勢反而弱了下來，不太好意思兇他。

        黎語知說不清怎么回事，最近看到徐彥升總是莫名的心虛。她理了理發(fā)型，轉(zhuǎn)回頭來，眼觀鼻鼻觀心，沒吭聲。

        徐彥升揚了下眉，微微一笑。

        小刺猬這是轉(zhuǎn)性了嗎，今天居然這么乖，不打人不罵人，連叫喚一聲都沒有。

        難得小書呆子今天沒刷題，而是津津有味觀看別人織圍巾，他跟著看了幾眼，“在學(xué)這個？”

        “沒有。”黎語知小聲回答：“就是看著好玩。”

        “好好學(xué)，學(xué)會了給我織一條。”

        她不是說了自己沒在學(xué)嘛，這家伙總是自說自話。黎語知忍不住白他一眼，“你想想就好了，說不定下輩子能實現(xiàn)。”

        徐彥升笑說：“這輩子給你還不夠，現(xiàn)在連我的下輩子都預(yù)定上了。”

        他這話一落地，周圍的人都用一種驚奇的眼神看著他們，仿佛目睹了大佬和學(xué)霸的奸情。

        黎語知又是害臊又是氣惱，起身捶了他一下，“你別總胡說行不行啊！”

        徐彥升挨完打，笑著走了。

        黎語知重新坐回到位置上，發(fā)現(xiàn)陳若瑤用一種諱莫如深的目光看著自己，她不由問道：“怎么了？”

        陳若瑤回過神來，搖了搖頭，舉了一下手中的毛衣針，“要學(xué)嗎，我教你。”

        “好啊。”應(yīng)了一聲，黎語知覺得哪里不對，趕緊補了一句，“我可不是為了他。”

        “嗐，我懂，我也是織著玩玩，誰規(guī)定了女生做什么都要圍著男生轉(zhuǎn)啊。那些臭男生就是自戀，總以為我們打扮化妝是為了他們，多大的臉！”

        陳若瑤只當黎語知是不好意思，才發(fā)表了這番慷慨激昂說辭，其實她心里早就認定這兩人是一對了，只是沒在班上公開而已。她可從來沒見過，徐彥升對哪個女生如此上心。

        誰知黎語知卻像是尋到了知音，滔滔不絕說了起來，“你說的太好了，男生真的好煩，每天那腦瓜子不知道盡想些什么……”

        罵了一通自戀的男人們，她的精神得到了巨大的滿足，又跟陳若瑤學(xué)起了織圍巾。

        黎語知學(xué)了好幾個課間才學(xué)會圍巾的織法，眼巴巴地盼望著趕緊放學(xué)，吃過飯后好出去買毛線。

        放學(xué)后，她去樓下找唐裳吃飯。下樓梯的時候，腦子里忽然冒出來徐彥升的話：

        這輩子給你還不夠，連我的下輩子都預(yù)定上了？

        她還以為自己左耳進右耳出，沒當回事呢，怎么現(xiàn)在一靜下來就想起來了？

        到了一班的門口，黎語知看見唐裳和一個男生坐在椅子上搶耳機。唐裳面朝教室門口，男生則是背對著。

        那男生把耳機往上舉，唐裳便笑著去搶，但是也不站起來，仍舊坐著。兩人嘴里皆是吵吵嚷嚷的，說著玩笑話。

        黎語知才反應(yīng)過來兩人不是真的搶，而是帶著打鬧性質(zhì)的，搶著玩。

        這個時間段，班里沒幾個人，剩下的要么在聊天，要么在學(xué)習(xí)，沒人注意到這角落的兩個人。

        黎語知沒喊，就這么站了幾分鐘。唐裳一偏頭看到了她，對男生笑笑，“不跟你玩了，我朋友來了。”

        男生回過頭，是羅云龍。

        羅云龍朝黎語知笑笑，“你好……”

        他還是不記得她名字，半天過去，憋出一個稱號：“小刺猬。”

        黎語知沒應(yīng)他。徐彥升這么喊她時，她覺得他是故意嘲笑，沒什么太大的感覺，頂多覺得肉麻。可羅云龍這么喊，她心里挺不舒服的。

        唐裳走到門口，看她神色不大對，問道：“之之，怎么了？”

        黎語知沒說什么，“有點餓了，走吧。”

        路上，黎語知試探著問唐裳，“你跟羅云龍很熟嗎？”

        唐裳有些驚訝，沒正面回答，轉(zhuǎn)而笑笑地問回去：“干嘛問這個？”

        黎語知斟酌了下用詞，很小心地說：“他好像待人挺隨和的。”其實她想說的是輕佻，明明不熟的人，卻隨意稱呼別人的外號。

        唐裳跟黎語知都認識那么久了，哪里會不明白她話里的意思。她的面色暗下去，苦笑道：“你不用擔心，我們不會有什么的，他女朋友一大堆，輪不到我。”

        “上次班里還有同學(xué)起哄，說我們是一對呢。后來他跟我說，他交女朋友，除了善良，性格好，還有別的要求。呵，誰聽不懂啊，意思不就是要漂亮的嗎？”

        黎語知撫了撫她的后背，不需要多余的安慰。她反而覺得，唐裳能夠看清這點，挺好的。

        她這么好的女孩子，不該被感情三心二意的男生傷害。

        黎語知不自覺地想到徐彥升。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他們兩個關(guān)系那么好，應(yīng)該是一樣的吧？

        不論徐彥升說些什么，她都不能往心里去。他們那樣的男生，跟女生調(diào)情慣了，說話當不得真的。

        剛開學(xué)不久，她不是還撞見過徐彥升和初遇溪在樓道里幽會嗎？

        所以，什么這輩子，下輩子的話，徐彥升根本不會過腦子，張口就來。

        傻子才會放在心上！

        吃過晚飯，黎語知說起要去校門口買了一團毛線。唐裳問是織給誰的，黎語知答說哪有織給誰，就是自己織著玩。

        唐裳不信，“肯定是送給班上男生的，要不你為什么選這個灰藍色的毛線？”

        黎語知把選好的毛線放回去，拿了一團粉色的，“那我織這個。”

        “別，這顏色好土。”唐裳把那團灰藍色的毛線重新塞回給她，“還是這個吧，剛跟你說笑的，這個挺好，男女都可以戴。”

        黎語知也是這么覺得，這顏色低調(diào)沉穩(wěn)，男生女生戴都合適。

        她問唐裳，“你要不要也織一條？”

        唐裳苦笑，“算了吧，我沒這心思。”

        她外套還沒穿上的時候，羅云龍就已經(jīng)收到了好幾個女生送的圍巾，他倒是不偏心，每天換著戴。

        那么多人送，也不差她唐裳這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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