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黎語知在小賣部買了些零食，偷偷放進了徐彥升的抽屜里。

        她要是直接給錢，他八成是不要的。上次運動會上他給她買了一大包吃的就沒要她的錢。

        但這個“偷偷”只是黎語知以為的。

        徐彥升發現抽屜里的零食時，第一反應是外班的女生送的。他隔三岔五就會收到一些愛慕者的匿名禮物，都成習慣了。

        他隨手把幾袋零食丟給李成銘，后者歡天喜地接過去，“謝謝升哥，知姐送的你也全給我啊？”

        “你說什么，誰送的？”

        “知姐啊，早上有人看到她往你抽屜里塞東西……哎哎哎，怎么都拿走了，給我留點！”

        徐彥升聽到是黎語知送的，哪還愿意給他，全給搶回來了。

        李成銘第一次發現徐彥升這么小氣。這人在他邊上吃了一天的獨食，面上笑呵呵的，還說不能一天吃完，要慢慢吃。

        氣的李成銘去小賣部也買了一大堆零食。沒人送他，他還不能自己買嗎？

        嘚瑟！

        一直到圣誕節前兩天，黎語知才終于把圍巾織完。

        唐裳鼓動她，喜歡哪個男生，當圣誕禮物送出去唄。

        她隱隱猜到黎語知有暗戀的人，不然怎么會對徐彥升這么個大帥哥視而不見。

        黎語知覺得不合適，她和于柏楓最多算是點頭之交，貿貿然送個禮物，還是圍巾這種貼身物品，會讓人有負擔的。

        而且她織這條圍巾的時候，也從來沒有想起過于柏楓，反而想到的是……

        反正送誰都不合適，當作練手好了，過幾天她自己戴上。

        圣誕節是洋節，學校不放假，但是擋不住同學們想過節的心。黎語知看到校道上有幾個女生戴上了紅帽子，有些脖子上還著紅色的圍巾，看著就很喜慶。

        黎語知從前過這個節日都是和同學們交換圣誕卡片，從小學到初中，都好好地被她放在盒子里珍藏著。上高中后班里沒有人再搗鼓這東西了，黎語知也沒了過節的體驗。

        上午班里有兩個女生互送了圣誕節禮物，黎語知也只是看了一眼，心里沒什么波動。禮物這東西有來有回的，收到了也得給對方送，挺費錢的，她寧愿沒有。

        然而，黎語知接下來就見識了光收不用回的禮物。

        她從前單知道徐彥升長得帥，從不曉得他這么受歡迎。

        課間他去個洗手間的功夫，一會一個，別班的女生匆匆跑到他座位上，把手上的東西往抽屜里邊塞。

        之前還納悶怎么這兩天總有不認識的女生在門口晃，原來人家是提前踩點來了。

        黎語知看的心里酸溜溜的，轉念又想，班里壓根沒有女生給徐彥升送禮物嘛。果然是距離產生美，班里女生對他知根知底，曉得他平日里多混，才不會瞎了眼喜歡他。

        接下來的課間，班里許多人都在圍觀徐彥升拆禮物。他拆的很快，看一眼禮盒里裝的什么，就繼續看下一個，包裝紙丟的滿地都是。

        黎語知很是嫌棄，有必要這么張揚嘛，知道他很多女生愛慕了，就不能回家再慢慢拆。

        午休后，黎語知從宿舍回到教室，她今天中午睡的有點沉，半天沒恢復過來。李蕊在她耳邊大叫了一聲：圣誕節快樂！

        黎語知迷迷糊糊的，看到自己面前忽然出現了一束手捧花巧克力。

        這是校外的文具店今年最流行的禮物之一，15支糖果的手捧花，或者是15支巧克力。她每次進文具店都能看到收銀臺擺著一束糖果捧花，心里清楚這五顏六色的糖果未必多好吃，也就是包裝的精美，但每次都忍不住多看幾眼。

        收到這捧巧克力，黎語知真是驚喜交加。接過來才發現，校外賣的巧克力外層裹的是藍色或者紫色的紙，這個是金色的糖紙，最上面貼了個橢圓形的白色標簽，寫著一串字母：ferrerorocher。

        黎語知默默念了幾遍，才敢確定，這是費列羅，她在電視上看過廣告。

        “謝謝李蕊，我好喜歡。但我沒給你準備禮物，我晚上再給你！”

        “不用啦！”李蕊挽住她的胳膊靠上去，甜蜜地說：“你就是最好的禮物。”

        黎語知的胳膊軟軟的，身上也有著少女獨有的奶香味，李蕊沉浸在和美女貼貼的喜悅中，忽然感到后背涼颼颼的。她不自覺地轉過頭，對上一道陰冷的目光。

        李蕊打了個冷顫，趕緊又回過頭來。

        “語知，你有感覺今天一直有人看著我們這邊嗎？”

        “沒有啊，誰看著我們？”

        大少爺的嫉妒心可真是可怕。李蕊腹誹，自己收到那么多禮物還不夠，看到別人有禮物就眼紅。

        她趕緊甩甩頭，不去想這事，對黎語知說：“你快吃一個。”

        金色的包裝紙里，裝著一個巧克力圓球，上面撒著無數的碎粒，咬一口，最外層脆脆的，里邊是濃濃的巧克力醬，還有一顆完整的干果。她一層層吃到最里邊，把剩下的半個放進嘴里一起嚼。

        李蕊在一旁期待地看著她，“好吃嗎？”

        黎語知點點頭，“好吃！”

        不只是好吃，是非常好吃，比她想象的還要好吃。

        從前看到廣告，她就想著等自己長大賺錢了一定要買幾顆嘗嘗，沒想到她現在就吃到了，還是整整15顆。

        黎語知拿起一顆給她，“你也吃。”

        李蕊擺手，“我不能吃，會胖的，你吃就好。”

        黎語知把剩下的收了起來，她要省著點，一天吃一顆，剩下的周末帶回去跟媽媽一起分享。

        下午放學，黎語知沒有留在教室寫作業，而是一打鈴就出了校門。李蕊說不要她的禮物，可她還是要準備的。

        在幾個文具店的精品區看來看去，黎語知都沒有特別滿意的，最后在好看和實用之間選了后者，挑了個保溫杯。

        李蕊日常用的是個粉色的塑料杯，造型很好看，但是沒有保溫的效果。

        黎語知不知道那束巧克力是多少錢，也不強求一定要送回同價位的，她只是挑了自己能力范圍之內最滿意的禮物。

        冬天的日頭出的晚下的早，她在校外吃了碗云吞，走出小店，天已經完全黑了。

        黎語知拎著禮品袋，慢慢往學校走，到了班級所在的樓層，剛拐個彎，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兩個人。

        初遇溪踮起腳尖，把一條米白色的圍巾繞在一個于柏楓的脖子上。于柏楓彎下腰，配合著初遇溪的動作。

        兩人站的位置，正好是大半個月前，初遇溪去找于柏楓說話時的地方，正對著辦公室門口。

        初遇溪若有所感地偏過頭，對著黎語知笑了笑，笑容里有著無聲的宣誓。

        黎語知說不清這一刻心里是什么滋味。傷心？難過？憤怒？似乎都沒有，更多的是困惑。

        初遇溪，為什么要這樣啊？

        她不是不認識于柏楓嗎，不是幫她要的號碼嗎？

        為什么會給于柏楓戴圍巾？

        她心中五味雜陳，腦中似有拖拉機開過，轟隆隆的，叫人無法正常思考，雙腳更是釘在地面上，動也不會動了。

        就在她快被潮水淹沒窒息時，一雙溫熱的大手覆上了她的雙眼。

        將近一分鐘的時間，誰也沒說話。

        之后，一個刻意捏尖了嗓子、裝腔作勢的聲音問道：“猜猜我是誰？”

        黎語知現在應該是想哭的心情，可是不知道為什么，聽著這矯揉造作的聲音，她卻笑了出來。笑完，幾分無奈地說：“別鬧了。”

        身后人抽開了一只手，剩余的那只手掌仍然將她雙目遮的嚴嚴實實，另一只手握住她的肩膀，將她轉了個方向。

        手掌拿開，面前是一個眼眸深邃的少年，沉沉的目光中夾雜著幾分憂郁。

        黎語知見過徐彥升許多次，第一次，從他眼中見到憂郁。郁色浸得他的瞳孔溫柔了幾分，月光都黯然失色，

        徐彥升發出一聲低柔的、虛無縹緲般的嘆息，他什么都沒說，拉起她的手，毅然決然朝樓梯下跑去。

        兩人不言不語跑了三層樓的臺階，像是在私奔，私奔的終點是天涯海角。

        怕不是瘋了！

        在意識將被情感擊潰、理智尚存一絲之時，黎語知終于停下腳步，吶吶的問了一句：“要去哪里？”

        徐彥升頭也不回，似乎這個問題過于愚蠢，不值得回答。

        “去看電影。”

        “可是，我還要晚修。”黎語知的字典里沒有逃課兩個字，在她看來這已經是太過出格的行徑了。

        徐彥升終于回頭看她，目光比現下的天氣還冷，他說：“你一輩子有那么多次晚修，逃一次會怎樣？”

        這話說的半點道理都沒有，卻無端的讓人難以拒絕。

        黎語知一顆心蠢蠢欲動。

        她感情上幾乎被說服了，只剩殘存的理智負隅頑抗。

        “可是，我的作業還沒寫。”放學后她光顧著去給李蕊買圣誕禮物了，都沒把今天的作業給寫完。

        “明天起來寫。”

        “可是……”

        “到底有多少個可是？”徐彥升被她磨得不耐煩了，幾乎是警告的語氣：“不許再可是了！”

        他霸道得很，不再聽她那些可笑的理由，繼續拉著她往前走。

        夜朗星稀，晚風在耳旁呼嘯而過，校道兩側的樹葉被吹得沙沙作響。寒風灌進衣服里頭，黎語知裹緊了脖子上的圍巾，想起那條永遠送不出去的圍巾，還有自己郁悶得想撞墻的心情。她閉了閉眼睛，心想：死就死吧！

        臨近晚修，學生們陸續從校外歸來，三三兩兩往教學樓涌去。只有一個少年拉著一個少女，在溶溶月色下，逆著人群，往校門口跑去。

        像是在追逐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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