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距離拉近，身影逐漸明晰，宋錦終于看清他的模樣。
這人身形清瘦，臉龐瘦削，身上的衣袍已然十分破舊，袖口和衣擺處打著補丁，面容還算俊秀，眉目卻微微攏起，像是有滿腔愁緒浮在臉上。
崔知府給她的卷宗中夾著方天呈的畫像，與此人有六七分相像，想來就是他了。
方天呈踱步往寢舍走去，就在此時，一個蒙著面巾的黑衣人倏地從繁茂樹冠中竄出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他身上點了兩下。
“好久不見，方天呈，你還記得我嗎？”黑衣人拉下面巾，從他身后繞至身前。
這是一個聲音嘶啞，左半邊臉爬滿猙獰疤痕的男人。
方天呈瞳孔巨震，口唇劇烈顫動，卻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很好，你還記得我。”黑衣人露出一個堪稱恐怖的笑容，笑容還未維持兩息，旋即收了回去，“既然記得，為什么違背諾言，沒有好好保護小月？”
方不出話，眼珠拼命轉動。
“你想解釋？呵，我不想聽。”黑衣人粲然一笑，白牙森森，“是不是很絕望，可是小月死的時候，比你還要絕望百倍啊，你怎么不聽她求饒呢？”
他說著，眼神像是淬了寒冰，慢條斯理掏出一捆麻繩，抖落開來，繞在方天呈脖子上打了個死結，拖著他往樹邊走去。
方天呈還有什么不明白的，恐懼促使他求生欲爆發，唇齒間泄出細小喑啞的嘶鳴。
黑衣人充耳
不聞，將他拖到樹下，手指在他身上一點。
穴位解開，方天呈登時奮力掙扎起來，死命扒拽脖間繩子。
黑衣人一邊唇角勾了勾，似乎是嘲諷他不自量力，任他掙扎半刻，沒有一絲動容。
方天呈意識到這樣沒用，張嘴想說話，卻無法發出聲音，連忙撲通跪下，毫無尊嚴的抱上黑衣人大腿，額頭重重磕在地上。
“何必這樣白費力氣，方天呈，你知道我的性子，我今天是一定要你死的，你放心，很快他們就會下去陪你，你們互相作伴，不會孤單的。”
話音落下，黑衣人將麻繩一端拋向粗壯樹杈，用力一拉。
腳掌脫離地面，粗糙麻繩嵌入皮膚，脖頸禁不住身體的重量，咔嚓一聲，傳來劇烈的疼痛感。
即使被封住啞穴，方天呈喉間依舊溢出了難以忍受的痛呼。
黑衣人負手而立，靜靜抬頭，望著方天呈青紫的面孔，喃喃道：“小月，第一個。”
宋錦收回水鏡，沉眸深思。
之前看查閱卷宗時她就發現了，從方天呈到許云圖，前三個人死的還算干凈利落，起碼沒受什么折磨，后兩個死的最慘，尸體上幾乎沒有一塊好皮肉。
兇手為什么要這么做，是作案手段逐漸成熟，所以享受將人凌虐而死的快。感？
又為什么前一個死者與后一個死者之間相隔五天？‘五’這個數字是否對他有什么特殊的含義？
現在他知道了，兇手是在為那個叫‘小月’
的人報仇。
從名字可以看出來，‘小月’應當是個女子。
那么‘小月’與兇手之間是什么關系？親人？朋友？還是戀人？
不得而知。
趁天色還不算昏暗，宋錦召出水鏡，找到發現李森尸體的水井。
水井建在人字寢舍門內墻邊，眼下寢舍大門上鎖，二人進不去，不過距離很近，隔著一堵墻回溯也不礙什么。
水鏡畫面中正是半夜，四處漆黑一片，寢舍房門緊閉，只偶爾從某間屋子里傳出似有若無的呼嚕聲。
嘎吱一聲，其中一間寢舍門從里面推開，打破了深夜的寂靜。
李森抱著木盆出來，循著月光走到井邊，正要打水，忽然發現自己身后不知何時多了一片影子。
他猛地回頭，撞上一張布滿猙獰疤痕的臉龐。
啊——！
極度恐懼的情形下，李森連如何尖叫都忘了，想要逃走，兩條腿卻軟的跟面條死的，動也動不了一下。
黑衣人唰唰兩下點了他的穴位，腳尖一點，拎著他飛身而起，來到那棵吊死方天呈的樹下。
五天前方天呈的尸體在樹下晃蕩的場景猶在眼前，李森害怕到極點，眼白上翻，竟是快要暈死過去。
“廢物。”
黑衣人輕嗤，一腳踢在他膝彎處。
李森猝不及防跪倒在地，陡然轉醒，卻是駭的口中流涎，拼命朝黑衣人使眼色求饒。
“我這人向來不喜歡讓人不明不白地死。”黑衣人在他身前蹲下，抬手卸掉他的下頜。
惡心的涎水
流淌的更兇，沾濕了李森衣襟。
黑衣人好整以暇地欣賞著他狼狽的模樣。
李森嗚嗚痛叫，眼中漫出驚駭。
“你這人雖自私膽小又沒擔當，卻也算得上沒做過什么惡事，所以對于唯一被你害死的小月，一定刻骨銘心吧？”
聽到這個名字，李森先是一愣，待反應過來，臉上的慌亂幾乎無法掩飾。
黑衣人將他拽起來，拖著往寢舍走去，“好了，我告訴你了，你不算枉死，到了閻王爺那兒也有個交代。”
走到井前，他掏出麻繩，將李森手腳捆住，‘噗通’踹進了井里。
滅頂的恐懼感包裹著李森，他想叫喊，想求救，然而手腳被綁，下巴被卸，他只能張著嘴，徒作無用功，任由井水涌進口唇喉舌。
黑衣人站在井沿處，居高臨下俯視他痛苦掙扎的模樣，默默念著：“小月，第二個。”
等李森徹底沒了呼吸，沉入井底，他這才轉身離去。
回到現實，天空中僅剩的霞光被漆黑如墨的夜色遮蔽，月亮不知為何遲遲沒有現身，書院里四處伸手不見五指，連一絲動靜也無。
氣氛實在太過詭譎，宋錦心頭發涼，下意識咽了咽口水。
就在這時，手腕忽然被一只溫熱的手掌錮住。
聶景珩徑自拉著她往書院大門方向走去，隔著一臂距離，宋錦聽見他溫聲說：“天色不早了，先回去吧。”
“哦......”
她愣愣的應著，思緒卻轉到了旁的地方。
——
聶景珩的手，真熱。
好像自冬天她用異能水和旻修的藥材給他泡過澡后，他中毒的癥狀就好了很多，已經許久沒聽他提起寒毒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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