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天譴是好事
“我猜——你自己的尸體,正好端端地埋在地底下很深的地方吧?我記得魂魄離體后很難飛出太遠的地方,如果我搬走你的身體,你這樣靈力不夠的游魂就很容易被魂使那面窺視人間的鏡子察覺……”
魂使的鏡子,隨時隨地能捕獲“逃犯”,尋常的鬼是跑不掉的。
白骨沉默一陣,又恢復鎮定:“你區區一個凡人,馬上就死了,怎么可能挖那么大個墳?”
“誰說我是一個人?”方紹魚的笑容在弱光下更顯詭異,“就像你,也不是落單的鬼!
說著,她回身,利落掏出木劍,刺入一張黃符,而后持劍迅速捅向朝自己靠近的另一抹青煙。只見黃符像烙鐵一般沒入青煙內部,青煙隨之發出一聲慘叫。
同一瞬間,吊著的那具遺體掙脫了吊繩,朝她猛撲過來。她略一抬腿,正踹中僵尸的胸口。僵尸力氣大,死抓著她的腳踝不放,她于是心內默念了三秒,使出一道定身咒,然后扭斷僵尸雙手——
天譴之雷隨之落下,她敏捷倒向一旁,被定住的僵尸原地挨劈。
“謝啦!彼旖器镆恍。
青煙徐徐從僵尸體內冒出,她用荷包收好。
現在,只剩下最后的白骨要解決。
可燈,又滅了。
黑暗環境,她并不占優勢,只能扔出數道符文向四面八方探測——卻一無所獲。
遠處似有幽幽紅光,知道是鶴尋花,她心下一動。邁出一步后,地面卻忽然陷落。從四周涌過來密密麻麻的蟲子爬到她腳上,還帶著惡心的逐漸增多的液體,很快要淹沒她。
幻覺;糜X。她內心默念。
可是這些液體好似凝結,長出無數長刺,箍住她的雙手,埋進她兩臂血管,劇烈的痛覺無比真實。
白骨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我知道你厲害,小道士。我確實靈力不強,傷不了人,最多給人造造噩夢,F在你感受的痛苦全是假的,但這痛苦我卻能做得像真的一樣,你越怕、越想起痛苦的事,就會越疼。只要你撐到明天天亮,自然平安,要是撐不過……我會給你好好安置遺體的。”
疼。感覺全身在針海里打滾。超過所有曾經承受過的痛。她不受控制地回憶起小時候的慘烈記憶,痛覺也隨之加倍。
白蕪曾經給她試某種蟲子。放在人的傷口上,蟲子會釋放一種藥液,很快讓傷口復原。但那種藥滴在創口上后,就像鈍刀剜肉一樣,持續地帶來瘋狂的痛感,即使疼昏過去,昏迷時的夢境也依然持續這樣的痛苦,直到治愈。
那時候她做錯或說錯,都會被威脅吞蟲子,蟲子的陰影直到童年才結束。
此刻,聽著白骨的陰笑,她咬唇,拼命念出一道咒:“四方水,六名火——燒滅!”
火從她周身騰起,把一些蟲子燒退了。但白骨立刻吹來幾道冷氣,滅了火。
“四方水,六名火——”她聲音變得有些虛弱,“燒、滅!”
無濟于事,白骨仍舊把火吹熄。
“四方水……六、六名火——”
白骨不以為意:“別喊了,省點精力,或許能多撐一會兒!
“四方水……六名火——燒……滅!”
火苗剛起,白骨就把它撲掉了。
可他還來不及得意,屋內閃進亮眼的藍色光球正朝方紹魚而去。
是雷!
只見雷劈下,編織的噩夢也立即被破法。白骨慌忙望去,地上那一大片燒焦痕跡處,已經不見女道士的蹤影。
“在這兒呢!卑坠潜蝗伺牧思绨。
方紹魚笑著給他顴骨上貼了一道符,魂魄化為一縷青煙從白骨中出逃,但還沒跑遠,就被她收入囊中。
院內。
老道士搶走包后,被青煙鬼纏了一陣,嚇得癱坐在地上。青煙飛進屋里去斗方紹魚,老頭也沒緩過勁。葉泛趕來時,看到老頭手里拿的銅鏡和小包,箭步上前,把老頭制住。
葉泛問道:“你是誰?她呢?”
老頭顫巍巍抬手,指著屋內。
他正要沖進去,天色卻變了。原本蓋頂的黑云,頃刻間煙消云散,化為一片湛藍晴空。院子里的濁氣也退去,只留下一片青蕪。
方紹魚緩步出門,神色依然沉靜,但葉泛總能看出,那神色之下隱隱約約的笑意。
老道士望天望地,大驚:“邪、邪魔退了!真是世外高人、世外高人!”
葉泛并不理會,快步走近她,上下打量,確認她平安無事。
方紹魚則望著他手里那枝花,辨認一陣,嘆氣:“這是普通的紅芍藥,不是鶴尋花。”
“……抱歉!
“沒事,”方紹魚意外地笑容滿溢,晃了晃手里的收妖荷包,說,“我剛才勝天一分,心情好。走,請你喝鴨血粉絲湯。”
葉泛并不收回目光:“沒事?”
“沒事!
一人一僵尸打算離開,老道士緊跟其后,走到門口處,院內一陣怪風襲來。只聽見一句“多謝”,一個穿道袍的年輕男人御劍飛來,又乘風飛去,消隱無蹤。方紹魚壓根沒看清這人的長相,有些懵逼。
老道士詫異:“這誰?難道剛剛一直跟我們在一起?”
的確,從進這個院子以來,方紹魚就一直聽到人的腳步聲?伤齽倓偼耆珱]察覺到這人的湊近。
而且這年輕道士——為什么一直躲著不搭把手啊?
現在回想一下,第二道雷劈下來的時候,她完全來不及躲,雷卻只是和她擦身而過……難道是這摸魚道士助一臂之力?不對,有能力改變天雷的方向,竟然全程躲著劃水,什么爛人?
方紹魚喜悅的心情已被這混子澆滅,臉色一黑。
老道士冥思苦想,突然激動:“哎對了,這孫子飛走的時候我好像看到他手腕纏著金線,我記得有無宗的術士才會使金線縛鬼,難道是他們的人?”
方紹魚興趣寥寥:“有無宗?”
“有無宗,那可是傳承了幾百年的名派,咱們游方道士大多干的都是摸黑的活兒,一直以來都是單打獨斗,沒名沒分,但唯獨這個有無宗,是能和地府陰官通氣的,抓鬼有正經\''營業執照\'',據說他們開派的祖宗還是陰官的生死之交,有無宗的弟子死后還能在地底下混個活計。”
有無宗的歷史她不在意,但老道士提到的“金線”,引起了她的警覺。
那天抓金金被方紹魚截胡的道士,就用的金線。莫非是同一個人?
沒想出結果,老道士還在滔滔不絕,方紹魚看了葉泛一眼,他立即結印,把老頭的記憶給重新剪輯了一遍。
看著昏睡在臺階處的老頭,方紹魚擺擺手:“后會無期了,老道!
走出不遠,葉泛取出身后的郁金香給她,方紹魚多疑:“你采花賊?”
“買的。給你!
粉白的花瓣像玉片般透光,玲瓏柔美。她靜默一會兒,抬眼問:“給我干什么?”
“……配你?”僵尸說不出所以然來,只是舉著花,再次確認郁金香和她的形容相襯。
她看著花束尾部的淺紫色絲帶纏繞住他的食指,淡然說:“別琢磨這個世上的任何東西,你不屬于這里!
邪氣消散的巷弄,夏風晴好,隱隱有隔墻花香。冒著烈日穿遍整座城市的僵尸,靈力再強,后背此刻也難免被燒灼出一小片傷口。他一向很在意自己尸首的完好,今天顧不得,甚至在不小心得意忘形的瞬間,被方紹魚提醒——
他永遠成為不了和她一樣的人。
沒多久,老道士大戰群魔三天三夜毫發無損的故事不脛而走,轟動了全城。許多家記者抱著或追捧或批判的態度去訪問老道士,老道士甚至上了科學求真節目嘩眾取寵,雖然罵的人比信眾多,但他嘴皮子好,會忽悠,商業價值飆升,一下子超越葉泛成了陳滿意的新目標。
園鼎辦公樓內,林肆也在看老道士受采訪時的新聞畫面。
據說人們走進那棟破樓,發現了粉碎的白骨、雷劈痕跡和因戰斗耗損而昏睡的老道士,居民們原本一靠近這里就頭疼腳痛心涼身累的詛咒也徹底解除,甚至院中枯草干花也生機盎然,一派正道氣象。每個居民在受采訪時,眼中都有了光明。
老道士在攝影機面前游刃有余地吹著大牛,林肆半信半疑地聽,視線忽然被道士的動作吸引。
老道士從包里掏出一些驅邪符紙時,順帶扯出了一個小小的包裝紙。
林肆停住畫面,把那個包裝紙放大。
紅配綠的紙張,上面畫著一個奇丑無比的笑臉,寫著:樂樂面包坊。
“好像在哪兒見過這個笑臉圖案……”林肆若有所思。
靈光一現,他調出之前陳滿意送來的那堆道士抓鬼vcr,找到了方紹魚抓喬宴的那段。往前快進到方紹魚送快遞上門時,她停在一旁的共享單車車簍里,赫然是一團花花綠綠包裹的甜點。
陰沉的午后,恍若天公憋著一場大雨。
方紹魚一個人坐在鐘表店,權衡再三,撥通了陳滿意公司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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