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甬道，遍布裂痕的青磚，搖曳黯淡的篝火。

實戰測試的場地如同古羅馬時代的決斗場，參與者被分散在六個道口做賽前準備，熱身結束后會通過一段隧道正式進入實測場地，進行最后的角逐。

白漱和萊七蹲坐在角落里，冷眼掃視著周圍黑壓壓的人群，數量之多簡直有些不像話，三測之后的五試，雖然學院方并不禁止任何考生的加入，但其實大部分的雜學區學生是沒有能力摻和其中的，真正有資格角逐名次的永遠只有那么一小撮人。

但奈何三測的通過率實在太低，百人取一的概率讓大部分的學生都心灰意冷，因此，有不少盲目自信的學子會來五試的考場碰碰運氣，雖然這類人大部分都會在第一輪測試被淘汰，但僥幸通過一輪甚至兩輪的學生，被各學閥選中的概率也會增大許多，這也就造成了眼下這道口黑壓壓的，近乎百人參與的壯烈局面。

“哼哼，老大，看來我們的運氣還是不錯的。”萊七用鼻孔出了兩口氣，開心地說道。

“怎么說？”

“我在各個道口散布了一些眼線，對照雜學區的名冊表，終于大致上摸清了這一次實戰考核的人員配比。”萊七敲了敲手腕上的終端，露出了一副天下局勢盡在我掌間的得意神情，

“一般而言，普通學生只要參加五試中的三試，也就是說插班生與普通學生產生交集的，只有三次考試，而五大結社中的人在這三次考試中被打散排布平均，雖然盟約以及勾結依然存在，但五個勢力的大小頭目互相碰見的概率其實并不大，少了序列六的威脅，縱然有人海戰術，老大我們通過第一場的概率也將大大提高。”

“而且我剛剛掃描了一下第一場的大致信息，除了三十幾個身份不明的家伙，第一場考試的五百多號人，只有洛獅結社的前統領，以及那個爭奪第五結社失敗的女性插班生，他們都只是序列七啊，雖然不排除那三十幾號人內有李右他們的存在，但只要小心行事，這一局我們幾乎已經穩了呀老大。”

“嗯……”白漱似乎不怎么關心萊七的判斷，感知如同潮水般的絲線延伸出去，將這一整個道口的人選全部囊括了進去，雖說大部分正常人是無法感知的，但一些先天敏感之人，會對這類試探產生強烈的反感和怨氣。

“喂！什么東西！！”

不遠處，一個兩米之高，渾身布滿虬髯肌肉的大漢猛地站起，表面雞皮疙瘩泛起，全身緊繃，面目赤紅地掃視著周圍，周圍眾人見勢不妙立刻哄散開來，但他卻仿佛被觸及了逆鱗，猛地抓起身后的砍斧，怒視著他身邊的一切。

白漱有些詫異，他的試探沒有任何偽裝，任何一個術者都可以輕易發現，但對于普通人而言卻如同微風拂過，撓撓癢也就過去，能察覺到的都是極為少見，擁有的先天靈覺之人，不曾想隨隨便便就試探出一個。

“漢山，內城四區的普通居民，據說小時候很是膽小，常常深夜被莫名其妙的聲音嚇得睡不著覺，也不知后來是如何從一個膽小怕事的男孩紙，變成如今這般小巨人的形象，實力序列八，雜學區的一般學生，雖然曾被招攬但沒有參與任何結社。”

萊七掃視著終端上的資料，如同一個正派OL秘書一般匯報，超短的工作裙看得周圍人們一陣臉紅。

先天靈覺，因而有些神經過敏嗎？白漱啞然失笑，總不見得因為太害怕了，所有拼命鍛煉自己的身體不被那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傷害，無意間練成了如今這副模樣吧……好像可能性還真不小，白漱忍不住沉吟道。

“你！是不是你，那邊那個在笑的！”漢山猩紅的雙眼驟然掃向白漱，對著他憤怒咆哮，甚至于話音剛落，漢山就如同一只史前巨象一般重重地踩踏著地面，手中揮舞著那兩三人高的巨斧，對著白漱憤怒地揮砍過來。

其實他并不確定冒犯自己的是不是那邊那個小個子，但此刻，漢山需要一個渠道來發泄自己的恐懼，既然你撞槍口上了，小子，那就不要怪我了！

以憤怒來掩飾自身的恐懼，并且以憤怒為發泄恐懼的渠道……白漱雙手附在腦后，眼中卻露出一絲不屑，是個好苗子，就是……

太懦弱了。

“啊——！！”

下一刻，在眾人的驚呼聲中，那柄三米高的巨大板斧，裹挾著扭曲凌亂的氣流，以及些許綻放的火星，如山巒一般對著白漱猛地砸落！

“叮——”

一聲清脆的撞音在眾人耳邊回響，轟鳴！白漱身后依靠的那根青磚石柱，如一塊無法支撐的蛋糕一般寸寸倒塌崩潰，地面上的石磚更是裂開了無數的縫隙，場面稱得上觸目驚心，眾人幾乎想當然地認為，那披著兜帽的小個子，恐怕早已被漢山劈成了兩半。

可當煙塵散去，他們卻只得驚訝甚至驚恐的發現，漢山那無往不利的巨斧，此刻甚至沒能真正地揮砍下去，那位他們眼中的小個子，只是隨意地伸出了兩根手指，輕輕抵在了那墜落的斧刃之上，巨大的陰影就這般僵持在了半空，落也落不下去，收？那就更加地收不回來了。

白漱緩緩抬眼，那雙漆黑的瞳孔，如同夜色中奔走的孤狼，他無神地看向漢山，雙目中濃郁的黑暗幾乎要將漢山吞噬。

“你在……做什么？”

……

“咔嚓。”

一聲破音之后，漢山緊攥的利斧，從白漱指尖的部位被攔腰斬斷，崩碎的細小鐵石刺入了漢山的肌理，他頓時如同受傷的巨熊一般奮力嘶吼。

“嘭——”

不待漢山做出任何反應，白漱直接一記鞭腿掃中漢山的腹部，那隆起的腹肌頓時凹陷，巨大的壓力擠壓著他的內臟，捏碎了他的胸骨，漢山就這般橫掃著倒飛出去，口中更是吐出了大量的鮮血，翻滾的巨大身軀將沿途的一圈看客給壓在了身下，四圍的慘叫聲頓時響起一片。

“喂喂……老大……不至于吧。”萊七小聲的嘀咕道，“這么做有什么好處，完全就是將自己暴露在眾人的視線之下呀……”

“暴露？早就暴露了好不好。”白漱冷笑著，感受周圍人群中一道不懷好意的視線，隨口說道，“這個道口共一百零七人，第三第四結社成員十二名，十人序列八，兩人序列七，此外，還有第三結社社長，洛獅隱匿在人群之中，我們很不幸地被分到了一個道口，甚至幾乎從一入場，我們就落入了這群家伙的監視之中。”

“老大你怎么……知道……”萊七下意識地想要反駁，但想到術者的種種的特殊，擁有一定的感知能力也不算稀奇，無奈地撓了撓頭說道：

“也是，五大結社社長之一，還是術者，能夠瞞過我的眼線也是理所當然吧。”

她的臉色也重新變得明媚，“不過就一個洛獅而已，沒事，我相信這一輪五個社長也只有他和我們在一輪了，就算第三第四結社聯盟打壓，憑借老大你的實力和我的那些雇傭兵，通過這第一輪沒有任何問題。”

“五大勢力，五大結社，十大頭目，畢竟五試的順序全部被打亂，哪有這么巧全部碰上。”

一個時辰之后。

……

“老大，我錯了。”

沐浴在白漱那雙寫滿，“你就是他們派來的臥底吧”的眼神中，萊七忍不住瑟瑟發抖。

在一聲充滿野性的獸吼之后，六個道口的鋼鐵閘門同時開啟，露出火光背后黝黑的甬道，人群先是一滯，接著便如同開了岔口的流水一般緩緩移動，紛紛涌入那條看似永遠沒有盡頭的隧道。

與學院表面的光鮮亮麗不同，整個隧道，或者說整個競技場都充斥著一種蠻荒，狂野的氣息，如同邊緣地帶的險地，在死亡之中謳歌生命的喜悅，以及生命的殘酷，所有人的呼吸都仿佛沉重了許多，感受著從未有過的恐懼和窒息的同時，一種奇怪的狂熱慢慢在心頭滋養，發芽。

而就在穿過甬道之時，這種感覺幾乎達到了高潮，青灰色磚石建成的圓形廣場，黑褐色斑駁的血跡，鉛灰厚重的天空，以及空氣中那充斥著殺戮氣息的荷爾蒙，大部分人在來打競技場的剎那就紅了眼，原始的本能被逐漸喚醒，殺戮的欲望充斥著全身。

白漱卻沒有絲毫變化，面沉如水的同時，他攜來一股氣息吸入鼻中，卻發現空氣中竟然含有著森羅地帶殺霧的成分，只不過稀薄了許多倍，讓人喚醒本能的同時，避免失去理智以及消減了對肉體造成不可逆傷害的可能。

“轟——”

緊接著，另外的五扇閘門同時開啟，黑壓壓的人群迅速地涌入競技場之中，鼻息更是不由自主地變粗，可當這些人群，為首的那幾位抬起頭時，白漱的面色不由自主地變得難看。

李右，斗篷男，被吳蜂控制的第五結社社長，再加上自己閘門內的洛獅，五大結社的頭目，在這第一場實戰考核中，竟然出現了四人！

那四人似乎也沒有想到這種情況，詫異地看向彼此的同時，嘴角都是勾出了心照不宣的詭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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