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般配
惠妃這人矜持端莊, 從來不輕易放聲大笑,除非真的忍不住。
“噗。”她喜歡又欣賞齊笙的極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這丫頭的腦子異于常人,每次都能精準踩中某個點, 把順妃給氣得炸毛, 扭過頭掩口致歉道,“順妃妹妹, 實在對不住, 本宮失態了。”
順妃:“……”
可這賤人嘚嘚瑟瑟、那意思分明就是在說:我錯了,下次還敢。
順妃掰扯著手指頭數了數, 保守估計連上這一次、她已經有十七次被齊笙這臭丫頭逼到想搞宮斗,要拿刀砍人。
“小爛?哈哈哈,你這丫頭也真是。”太后極難得也笑了,她刮刮齊笙的鼻頭、笑得好大聲,“只要有你在、每次都能把哀家逗高興。”
順妃:“……”
拜托,她剛剛那些話的重點是在這兒么?
你們這些人究竟都是怎么回事?非得要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她一個人的痛苦之上嗎?
所以到底有沒有人認真聽她在講什么啊喂!
順妃就是根本不敢言也不敢怒, 只好借著吃茶的間隙,用杯盞跟袖口遮住臉, 偷偷地用眼神刀上幾下齊笙。
“奴婢見過太后。”直到這時候,哼哼跟哈哈才抬著那一籮筐的烤地瓜,慢騰騰地姍姍來遲,“見過諸位娘娘。”
“笙丫頭, 讓哀家瞧瞧, 你這又是給哀家帶什么來了?”太后如今是真變得反應遲鈍、眼神也極不好使,她顫顫巍巍地站起來, 瞇眼又睜眼來回望了許多遍, 才指了指籮筐上的衣裳, “這不是……你平時常穿的紅斗篷么?啊呀!笙丫頭,你怎的脫下來了?快快快,讓哀家摸摸,手冷不冷?”
“不冷的,太后,您摸摸,熱乎著呢。”齊笙吩咐著哼哼哈哈把紅斗篷掀開,又摘掉幾層油紙,才露出來底下的烤地瓜,“您瞧瞧,臣女給您帶什么來了?”
“嘖,看不太清楚。”太后扶住齊笙的胳膊,把目光放長,“但聞起來好香好香。”
“太后,是烤地瓜。”惠妃靠過來攙著太后,語氣溫婉輕柔地解釋道,“笙丫頭給您帶來了許多烤地瓜呢。”
“聞起來確實又香又甜的,臣妾入宮前也最好這一口,御膳房雖說也能做,但總覺跟外頭的比起來,差些味道。”
“笙丫頭帶著的這些,就很好。”
“是嗎?你這么一說,把哀家的饞蟲也都給勾起來了。”太后實在沒有力氣,只好又靠回座椅上招手,“笙丫頭,快,給哀家拿一個嘗嘗。”
“好,您稍等。”齊笙快步跑了過去,扒拉出來個摸上去最軟和、沒有一點硬心的,交給壽康宮的管事嬤嬤,“那就勞煩吳嬤嬤,給太后先驗過毒吧。”
吳嬤嬤也極喜歡齊笙這種漂亮又懂事的小姑娘,便當即頷首領命、躬身福了一福:“是,鄉君。”
“不用不用。”太后輕快地拍拍手,語氣天真得簡直像個小孩兒,“笙丫頭帶來的,哀家信得過。”
“太后,您先等等,到底是臣女從宮外帶來的,還是小心為妙。”
上輩子無數看宮斗劇的經驗告訴齊笙,只要進了宮門之后,入口的東西都驗過毒,十有八九的麻煩都沾不著她。
“太后。”吳嬤嬤驗完之后,便把烤地瓜剝開盛進銀盤里遞過去,“無妨,可以用了。”
“好。”太后激動又興奮到不行,拿起銀筷子大口大口地填進嘴里,吃得滿眼發亮,“是很甜,又香又軟、極好吃,笙丫頭果真會挑!你也吃啊笙丫頭。”
“嘖,臣妾看太后吃得這樣香,自己都餓了。”惠妃摸透了太后的心思,知道她平常就喜歡和晚輩們分食,又瞄瞄還剩下大半籮筐的烤地瓜,笑意盈盈地開口道,“臣妾也想厚著臉皮討上一塊,只不知道太后舍不舍得給。”
“拿去吧拿去吧,順妃、吳嬤嬤、李嬤嬤,你們都去拿,來陪哀家一塊吃!”
“謝太后的好意。”順妃最特立獨行、偏偏不要,婉言謝絕道,“只可惜臣妾方才午膳吃了太多,這會兒正積食,實在吃不下了。”
笑話,以她如此尊貴的身份,才不會吃路邊小攤上的破東西!
“是嗎?”惠妃抽空扭頭,斜乜了眼順妃,“這都申時了還積食,晚膳都能免了,妹妹可真賢惠,慣會給宮里省糧食。”
順妃:“……”
怎么連這都堵不住她的嘴,沒把這賤人給噎死呢?
“阿彌陀佛,這次可多虧了齊鄉君。”吳嬤嬤等到收拾滿桌狼藉時,還都難掩驚喜,“太后好幾日都吃不下東西了,今日竟一連用了三塊烤地瓜呢。”
“確是多虧了笙笙。”太后簡直不能再認同,“見了笙笙,哀家連胃口就不自覺好多了。”
雪越下越大,漸漸如敗麟殘甲一般,白茫茫地肆意在空中飄灑,織出張鋪天蓋地的素凈大網,攜來北風呼嘯,把其他顏色都涂抹殆盡了,甚至隱去了宮里的碧瓦紅墻。
太后拿出來絲帕,忽而重重地咳了好幾聲。
“太后。”齊笙“騰”地起身,緊張到站得倍兒直,“您……沒事吧?”
“咳,咳咳咳,沒……沒事兒。”太后默不作聲,把帶血的帕子偷偷塞進袖里,抬手搭上齊笙的小臂,“只是有些累了,想睡一會兒,走,笙丫頭,你陪哀家進去歇下吧。”
“太后……”齊笙的預感極度不祥,再度苦勸道,“還是宣御醫來看看吧?”
“不見、不要,不許!”太后很生氣,后果也像是很嚴重,“笙丫頭,你再這樣不聽話,哀家可都連你也不讓進了!”
“好,聽您的,咱們不宣。”齊笙的小心臟驟然一疼,像是被極用力地給擰巴了下,微帶嗚咽著點點頭,“走,我陪著您進去。”
“笙丫頭啊。”太后平躺在軟榻上,虛弱得氣若游絲,還是抱住齊笙跟她閑聊著說話,“你可有過喜歡的少年郎么?”
齊笙生怕把太后給壓著,幾次想起來,又讓她給按了回去,只能無奈放棄,老實答道:“嗯,應該……沒有吧?”
“這點你不如哀家,哀家有。”太后語調得意,衰老卻明艷的臉龐上一點一點漾出來柔軟的笑,“哀家和先帝,就是一見鐘情。他不是貪色之人,闔宮只有七個嬪妃,等把哀家召進宮后,常常專寵哀家一人,咳咳,哀家最先生下了皇帝和小公主,被封后位,咳咳咳……”
“真好。”齊笙沉浸著點頭道,“您很幸運。”
想不到先帝,居然也是個好男人。
“咳,可惜后來,哀家年紀大了、身子又不好,色衰愛弛,先帝便又選秀充盈后宮,咳咳咳,哀家雖不愿意,但也毫無辦法。”太后的臉上依稀可見年輕時的容光,眸色卻轉而暗淡下去,“他不再喜歡哀家了,哀家雖身為皇后,卻有時一月才能得見他一面,哀家知道是自己老了,丑了。”
對不住,她收回剛剛的話,呸,渣男。
“您不老、也不丑的。您是臣女見過最好看最好看的人。”齊笙大大地抱住太后的腰,“歲月永遠奈何不了美人。”
“咳咳咳,笙笙,你說話真像一個人……”太后觸到了某些記憶,猛地揭開最疼最深的傷疤,咳得越來越嚴重和大聲,滿臉被淚給糊住,顫顫哭道,“我的女兒,我那才不過十五歲的小公主,長寧。”
太后思及此處、一發就止不住,渾身顫抖地驟然慟哭,越哭越咳,越咳越哭,嘴里忽然吐出兩大口鮮血,緩緩從臉頰上淌過。
“太后!”齊笙仰頭時、借著晦暗的燭光照耀,看清太后臉上的血色之后,一下“呵”地哭了出來,嘶啞著嗓子叫道,“不想了,咱們不提這個了,你就把我當成長寧好不好?不,我就是長寧,我給您當小公主。”
她扭頭朝殿門外大喊道:“來人,來人啊,快傳御醫!御醫!”
太后點點頭,卻哭著哭著就暈厥了過去,壽康宮外人影重重,匆匆響起來無數踩在雪上的清晰腳步聲。
嘉隆帝、惠妃、順妃,連同一眾御醫都擁進了寢殿里。
太后即便昏迷時、也抓著齊笙的小爪子不撒手,她只能下了榻后,跪在床邊,親眼目睹著御醫一個個上前察看,又給太后把脈之后,均對嘉隆帝搖了搖頭。
“稟陛下,臣等無能,太后沉疴日久……已是油盡燈枯。”
齊笙很想說句話,但只能張開嘴、發不出聲,任由眼淚“啪嗒啪嗒”地不停往下掉,雙膝跪在冰涼的地面上越來越疼,又轉而失去知覺,變得徹底麻木。
“笙……笙丫頭。”太后顫顫睜開眼睛,望了望床邊跪著的少女,早就辨認不清,“你是笙丫頭……還是,長寧?”
齊笙嘶啞著聲音,想要回話,又聽太后自己低聲道:“哦,對了,你是笙丫頭,不是長寧,我的長寧,早就死了。”
“三十年前,她就死了,只可惜我不愿承認、連她的墳我都沒敢去看上一眼。”
“太后,我……”
“對了,笙丫頭,哀家還有一件心愿未了,咳咳咳。”太后把她的兩只小手都攥緊了,“你不是說,想要哀家幫你物色著嫁人嗎?哀家嘴上沒聽,可一直在心里記著呢,果真給你找到了個如意郎君!”
齊笙咬著嘴唇,頭皮一緊:“太后,我……”
“你不像長寧那丫頭,哭著鬧著就是不想成親,不愿意出嫁、真愁人。”
太后在彌留之際,終于徹底意識模糊、再也分不清楚了。
想覓得個如意郎君的,是早已逝世的長寧公主;哭鬧著就是不愿意嫁人的,才是齊笙。
但到了這種關頭,她也再沒心思給太后提醒和糾正。
“可惜啊,哀家偷偷記住這事,總尋摸機會將京城里的適齡少年打量了一圈又一圈,就是沒個能配得上你的。”
“要么就模樣差了些,要么就文不成、武不就……”太后說到這里,也實在覺得煩了,懶懶地閉上眼睛,“只除了那一個能挑得出來,長得又出眾、文韜武略、比其余人等都好些,堪堪配得上你,哀家想想,爵位似乎是永平侯,叫什么薛……”
齊笙匆忙接話:“薛域。”
作者有話說:
薛:耶耶耶,老婆提我了,老婆說我是她的如意郎君耶!
笙(冷漠jpg):你過來自己看看這話,是那個意思嗎?感謝在2022-06-03 22:47:26~2022-06-04 18:09:1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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