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解。

        換誰不行，偏得是他？

        為什么生活非得急著啪啪打他的臉，為什么非要等自己做了那么多無法拯救的破事后再告訴他，你作死惹出來的仇人其實是你命中注定的愛人？

        沉沂還心煩意亂著，就見聊天頁面又彈出一條新消息。

        顧閆之：“沉沂”

        沉沂望著他打出來的那兩個字，不覺屏住呼吸，隔著屏幕覺得自己血液翻涌。這大概是顧閆之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因為以前不管是現實還是微信，他都只會用“你”或是“傻逼”來稱呼他。

        沉沂還沒回過神來，伴隨著一些小忐忑，顧閆之又發來一條：“你今天身上好燙啊”

        顧閆之：“我差點以為你要死在我身上，把你丟出去了”

        沉沂覺得耳根莫名發燙，他心罵顧閆之不懂愛，手指鬼使神差地在鍵盤上按著，發送：“你擔心我？”

        對方隔了幾分鐘才回：“有點”

        沉沂以為自己有希望了，兩眼放光，結果還沒高興兩秒，顧閆之：“怕你訛我”

        “……”行了，確認過眼神，是直男無疑了。

        沉沂有史以來第一次覺得自己的未來前途渺茫。

        這種人要怎么追啊？

        他又不是小姑娘，幾句花言巧語就能騙到手，他也不是小朋友，給個糖就跟人走了。

        他是顧閆之啊，是從上到下，從里到外都直得沒眼看的顧閆之！

        沉沂在枕頭上打了幾拳，才憤懣地給顧閆之回了過去：“栓q【微笑】”

        顧閆之：“嗯，小事”

        啊啊啊啊！沉沂真的要瘋了。

        他還說小事？！

        他真的以為他在感謝他嗎？

        救命，他好直我好愛。

        沉沂覺得自己的世界都崩塌了。讓他放下面子去追顧閆之？他真的不如提前把顧閆之的名字刻在自己脖子上踏入黃土來得安穩。

        他一點一點，一點都不想追顧閆之！

        他也不知道自己身體里的激素是出了什么毛病要看上這么個喜歡裝清高一副高高在上模樣的煩人精。

        明明根本就不喜歡為什么會分泌出心動激素，長出朱砂痣，還會有感應……

        他上輩子到底欠他顧閆之什么了！

        “堅定不移地選擇他了”？“很愛他”？

        搞笑。

        直接說他腦子有病吧，還更容易讓人接受些。

        沉沂以前還對顧閆之說：“看上你的人說是眼瞎都太輕了，純粹是腦子里有人類排泄物，行動遲緩智力低下連還沒進化過來的大猩猩都不如的弱智。”

        “……”現在想想自己以前說過的話，做過的事，莫名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沉沂吸了吸鼻子，問顧閆之：“你今天去哪兒了？”

        依舊是秒回：“你太重，被壓得身負重傷進醫院了。”

        “哦，疼嗎？”沉沂咬著牙。

        顧閆之愣是沒看出他的不對勁，“還好吧，就是可能寫不了作業了”

        沉沂忍無可忍：“那你去死吧。”

        顧閆之：“家里有事而已”

        沉沂瞇了瞇眼，像是出于什么目的一樣：“你這樣不怕找不到對象啊？”

        顧閆之：“不怕。承蒙你的詛咒，也沒有喜歡的女生。”

        沉沂冷哼一聲，一句話打了幾乎有五分鐘：“那你就沒想過跟除了女生之外的談？”

        他發完就后悔了，覺得自己手在抖，想撤回，可是顧閆之已經看到了，但他怎么可能懂呢，就很好笑地回復道：“跟狗？”

        “……”親愛的，你有沒有想過這世界上除了女生和狗，其實還有別的生物呢？

        或許直男永遠都想不到能跟除了女生和狗以外的物種談戀愛。

        沉沂：“你活該單身。”

        他想了一下，覺得這么說像是在咒自己，就又加了一句：“再這樣下去的話。”

        顧閆之不為所動：“我又不想談”

        短短的一個小時，沉沂抓狂了近百次。你不想的話就不能試著想一下嘛……

        這種人真的就是欠打，一棍子呼過去就打得服服帖貼了。

        沉沂覺得自己再暗示就可以直接報戶口了：“你沒發現自己身邊有一個很適合談戀愛的嗎？”

        顧閆之：“我家樓下有一只貓挺可愛的”

        顧、閆、之、你、去、死！

        連小動物都不放過你正常嗎？你眼里怎么除了女人就是貓貓狗狗？

        你看不見你身邊的大帥哥嗎！

        沉沂要窒息了。

        他懷著怒氣把顧閆之的備注改成了：顧-直男-狗屎-傻逼-閆之

        看著一長串的備注，他的心情好了一點，丟下手機起身準備去廚房幫一下許霜芹。

        許女士正一邊切菜，一邊支著手機和她的老公打視頻，沒有發現沉沂在廚房門口。

        “你說萬一阿裕在高考前遇到那個人了怎么辦啊？我一想到他會難受到每天睡不好覺，就覺得心都堵得慌。”

        “遇不到是好，遇到了也只能看他的造化了。你兒子要是爭點氣，早點把那個人追到手也不用受那些苦了不是？不然你每天光忙著心疼他，誰心疼我？”

        聽到平時嚴肅的沉國偉說這種話，沉沂差點笑出聲來。

        他抱著胳膊靠在門邊，望著許女士忙碌的背影，覺得如果她能少一份憂愁，其實自己點疼也不要緊。

        兩人隔著視頻說著話，沉沂突然被沉國偉的聲音拉回思緒：“哎哎哎你切慢點，到時候可別又切到手了！”

        許霜芹做飯時間長了就熟練了，哪兒會管那么多。

        只聽沉國偉用兇巴巴的語氣道：“等我回來你不許進廚房。”

        許霜芹笑了，“那我等你快點回來頂我的班。”

        兩人又說了幾句，等依依不舍地掛了視頻許霜芹才注意到身后的沉沂，“呀，你什么時候來的？”

        “剛來。”沉沂走了進去，“你跟我爸結婚二十幾年了，居然還不嫌膩歪？”

        許霜芹笑笑，“我們是要膩歪一輩子的。說不定到時候你呀，娶了自己喜歡的人，比你爸你媽還膩歪呢。”

        沉沂突然被戳中哪里一樣，頓了頓。

        他想象著以后他跟顧閆之膩歪的樣子……

        去死吧。

        許霜芹說每一對spoony和light在一起后，總會有源源不斷的愛意在柴米油鹽中相伴一生，就好像新鮮感永遠不會到期。

        如果在一起了，是兩個人的幸福，直到永遠；如果不能在一起，就注定一方痛苦，直至死亡。

        在許霜芹的關心下，沉沂覺得，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她，總要有一個拿的出手的未來作交代。

        可是上天好像很喜歡跟他開玩笑，所以才會讓顧閆之變成他后半輩子都甩不掉的劫。

        如果一開始沒有小肚雞腸不放過他就好了，那樣也許就不會這么難了。

        沉沂突然想起他是怎么整蠱欺負顧閆之的，想起他把水和粉筆灰灑在他的凳子上；想起他逢人就說他壞話；想起所有人對他背上的字條指指點點，笑話他的樣子；想起他被誤會，被批評，被趕出教室；而自己曾在他面前嘴不饒人一口一個“勢不兩立”。

        他還把顧閆之的微信號和電話號當作戰利品，站在操場上喊：“高三帥哥的聯系方式啊，電話五元，微信十元，個人資料和興趣愛好看價給。幫忙送情書送禮物，幫忙表白傳話了啊，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咱就這一年了，愛要勇敢大聲說出來，不能做戀人做朋友也不錯……”

        因為他，顧閆之幾乎被打爆了手機，總有很多不認識的新朋友不停地騷擾……

        而他根本不知道，那一切都是沉沂干的。

        新朋友1：“請問你是高三三班的帥哥嗎？”

        顧閆之：“不是，我是小學生。”

        新朋友2：“帥哥談戀愛嗎？”

        顧閆之：“不好意思，我不喜歡活的。”

        新朋友3:“改天可以一起吃飯嗎？”

        顧閆之：“可是我嘴里有痔瘡。”

        來一個，他勸退一個。卻仍有好多不死心的。

        其實有時候沉沂也會覺得自己做得有些過了。但跟顧閆之對著干已經成了他的習慣，他又拉不下面子示弱，畢竟那些事已經做了。

        顧閆之一直都任他欺負。這么看來，他的脾氣是真的好。沉沂覺得如果是有人這么對他，他肯定會把那人打殘的。

        顧閆之又不軟弱，他不怕沉沂，也不是不敢還回去，可他沒有。

        沉沂也不知道為什么。

        可能顧閆之是懶得搭理。

        沉沂又登錄了那個叫“sevol”的網站，不知道抱著什么樣的心態，他百無聊賴地翻著。

        “戀塵”里可以發帖，發視頻，照片，語音等等。有很多s分享了他們和l的生活照，柴米油鹽里透著綿延的愛意。

        再翻翻其他作者的分享，好像他們每個人都很愛自己的light。

        或為之神魂顛倒，或為之奮發向上。張揚求愛，不顧一切的有，默默暗戀，深情守護的也有。

        可他偏偏是個例外。

        全世界只有他把自己的light當作仇人對著干。

        雖然說不上討厭，但就是覺得他們之間的感情根本不可能上升到戀人這一步。

        先不提他們之前有過的所有過節，先說顧閆之，他怎么可能會對沉沂心動呢。他的字典里壓根兒沒有“同性戀”這個詞。

        他怎么會懂。

        沉沂覺得自己要先emo幾天了。

        他上網搜了很多關于“朱砂痣”的信息，給出的答案都是：“spoony只有對命中注定的light心動才會長出朱砂痣，別無例外。”

        他抓耳撓腮了好半天，心動？

        他又查：“心動的定義”

        回答是：“心動的感覺算不上純粹的喜歡和愛，心動分兩種性質，一：看到感興趣的物品時會有一種想要買下來或得到的沖動。二：看見一個人，覺得心中有一種悸動，會不自覺地偷瞄對方，想制造機會與對方說話等。從現實意義上來說心動其實是喜歡的前提。用科學嚴格來說應該是身體荷爾蒙的分泌作用，當對對方有好感等，感情觸動大腦神經皮層，心臟跳動微量加速，臉紅等反應，俗稱心動。總而言之，就是對對方有好感，并且想許對方接觸，交流。”

        沉沂看完之后就開始反省自己。

        如果想找茬也算心動的話……那，也許就是嘍？

        他在“seovl”里提問：“spoony有沒有不喜歡light的可能？”

        很快就有spoony回：“沒有可能。有的話就是s太年輕，沒有感覺到。”

        沉沂想回一個大大的笑臉，他就是沒法接受自己對顧閆之心動這個事實。這時候就算是張宇安他都能接受……

        就算他喜歡了顧閆之，那顧閆之也根本沒有可能喜歡他啊！

        問：“喜歡的男生是直的怎么辦？”

        答：“掰彎。”

        于是那天晚上沉沂就在一塊小木板上寫了幾個大字掛到床頭：掰彎顧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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