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閆之依舊沒有理他。

        沉沂也不覺得尷尬，反而高興地低頭吻了一下花束，發出“mua”的一聲響，這才戀戀不舍地把花放回柜子上。

        聽到沉沂親花的聲音，顧閆之無意地抿了抿嘴唇。

        沉沂伸手彈了兩下吊針的輸液管，然后靠在枕頭上側頭看向顧閆之：“哥們兒，問你個問題唄�！�

        “我不知道�！鳖欓Z之頭也不抬。

        “……”沉沂沒有管他愿不愿意，依舊開口提問：“你為什么總是只戴一個耳機？那一個，為什么不戴？”

        顧閆之眼皮動了動，吐出兩個字：“不想。”

        “……”話題終結者？

        “哥們兒我發現你真的是惜字如金啊。”沉沂瞇了下眼睛，像是在給自己圓場，“不過你懟我的時候話還挺多的。”他看起來十分欣慰的樣子。

        顧閆之抬眼跟他對視了幾秒，然后無語道：“猥瑣�！�

        沉沂呲著牙在笑。顧閆之看見朋友圈有一條新消息，點進去發現顧閆之剛才發了一條朋友圈：

        喔。

        “�！笔穷欓Z之的微信昵稱，而沉沂朋友圈的內容只有一個字：“喔”。

        顧閆之沒想到他居然還能這么含蓄，看起來根本不像是他的風格。

        那條朋友圈的配圖是剛才顧閆之拍的那張，沒有修過。

        顧閆之不理解沉沂為什么要艾特他，手指動了動，最終打算劃出去，隨即后者就一手托腮道：“哥們兒，看到了就捧個場給個回應唄，不能讓我一個人尬著啊。”

        顧閆之無動于衷。

        沉沂好說歹說，顧閆之點了個贊。

        沉沂又糾纏不休，顧閆之就回了個句號。

        然后沉沂雖然看起來沒有很滿足，還有點意猶未盡的感覺，但也識趣地沒再繼續纏著顧閆之，說了句“謝啦”就安靜下來去回復別人的評論了。

        面對眼前這個人突然之間的轉變，顧閆之在他低頭打字的時候看了他很久。

        像是能察覺到他的目光，沉沂抬頭問：“你看我干嘛？”

        “看你好看。”顧閆之翻了個白眼，沉沂卻不要臉地露出害羞的表情。

        一開始顧閆之就斷定沉沂是在裝失憶，畢竟他平常在學校就是出了名的演技派。顧閆之以為他裝一天也就會覺得無聊然后回歸正常了。

        自己如果一直用不善的語氣跟他說話，換作正常的沉沂，不出十句肯定就暴跳如雷了。

        但現在的他好像確實不在意這些，脾氣變好了不少，已經不會跟他斤斤計較了。

        所以他對陌生人就是這樣的嗎？

        區別對待有些過于明顯。

        顧閆之不知道他和沉沂之前到底有什么過節。連許霜芹都說他們之前見過……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顧閆之的直覺告訴他，是因為那件事沉沂之前才會跟他針鋒相對的。

        可顧閆之是真的沒印象，他確實不記得自己在轉學之前見過沉沂母子。

        沉沂這種不同尋常的表現，顧閆之一時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真的選擇性失憶只忘了他一個人，還是依舊。不懷好意地演戲，只是因為想要整蠱他。

        失神片刻，顧閆之看了眼時間，已經過去半個小時了，他起身撈過一旁的書包，順帶把陪護椅拉回到病床旁邊，動作連貫，如行云流水。

        沉沂只見余光中一道黑影掠過，轉頭時卻看見半躺在椅子上翻書的顧閆之，不免嚇了一跳。

        “……”看到他的反應，顧閆之貼心地投去關愛智障的目光。

        沉沂還縮著脖子滿臉蒙，顧閆之沒有抬頭卻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樣冷冷地吐出兩個字：“補習�！�

        聽到這句話沉沂沒忍住笑了一聲，擺擺手道：“算了吧，老李讓你補你還真補��？他隨便說說而已，你這么聽話做什么，他可是很了解我的作風的�！�

        顧閆之沒說話，沉沂又上下打量著他道：“再說哥們兒，你看起來也不像是會學習的人啊，咱們學渣還是歇歇吧昂，別管了哥們兒�！�

        沉沂說著就打算低頭繼續敲鍵盤，顧閆之卻不由分說地抬手從他的手里把手機抽了出來，“好好學習�！�

        手機從手里滑脫的那一刻沉沂就瞪大了眼睛，一邊掙扎著要去搶回，一邊說著“哥們兒，學習這條路真的不適合我們！”

        顧閆之把手機拉到了自己跟前，沉沂伸直了胳膊去夠，因為扎著針所以行動困難，但他卻依舊卯足了勁向前，一顆白色的腦袋在顧閆之眼前竄來竄去。

        許霜芹推開門的時候，看見自己兒子艱難地向前傾著身子，一條胳膊伸直了在顧閆之身側移動，而他扭過了頭，跟顧閆之緊密接觸，兩個腦袋難舍難分。

        “……”

        幾乎是在看見眼前畫面最激烈的那一刻，許霜芹突然顫抖了一下，手一滑，手中飯盒掉在地方發出“咣當”一聲。

        病房里兩個人都被嚇到，沉沂一個激靈，向聲源處望去，還保持著去夠手機的姿勢沒有動。

        顧閆之反應過來后連忙起身過去幫忙撿掉在地上的飯盒，許霜芹反應很快，也沒有愣在原地，只是不好意思地“啊呀”了一聲，裝作什么也沒看見趕緊蹲在地上對顧閆之說：“沒事，你不要動，我撿就好�！�

        可顧閆之動作麻利，已經撿了起來。

        飯盒蓋著蓋子，外面又有塑料袋，所以飯并沒有倒出來。

        顧閆之站了起來，問許霜芹：“阿姨，您沒事吧？”

        許霜芹搖了搖頭，解釋道：“不小心手滑了�！彼�接過顧閆之撿起來的飯，然后往病房里面提，說道：“閆之是吧，你還沒吃飯吧，來，一起吃。”

        “阿姨，我……”顧閆之想推脫，許霜芹卻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她拉來一個小桌子，把飯放到上面，然后就不由分說地把筷子往顧閆之手里送。

        “快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沉沂看許霜芹忙前忙后地也把顧閆之招待差不多了，就滿臉天真地眨了眨眼睛問她：“媽，我的呢？”

        “你閉嘴�！痹S霜芹沒好氣地甩出一句。

        “……”沉沂挑了下眉，親眼看著許霜芹和顧閆之已經打算開始吃了，卻沒有管他一個病人。他一臉委屈地喃喃道：“我承受了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疼痛……”

        而許霜芹假裝沒有聽到，笑著給顧閆之夾菜道：“這是阿姨親自做的，嘗嘗怎么樣。”

        “……”這回沉沂像是怕許霜芹聽不到一樣特意放大了嗓門沖窗邊喊了一聲：“許女士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許霜芹還是裝聾作啞地跟顧閆之說笑，而此時被夾了一堆菜的顧閆之在一旁低著頭，一只手掩著嘴巴，肩膀一抽一抽的。

        看到偷笑的顧閆之，沉沂就更委屈了，一下把墊在自己背后的枕頭扯了出來，悶哼一聲向下滑躺倒在床上，懷里抱著那一只枕頭，憤懣地錘了兩下，然后小聲道：“沒愛了！”

        他那一瞬間在想，這個媽媽怎么能這么叛逆？！

        一旁顧閆之瞄了他一眼，然后問許霜芹：“阿姨，他犯事了？”

        “沒有�！痹S霜芹說，“別管他，我現在看到他就心煩。”

        沉沂大概這輩子都沒想過有一天他全世界最溫柔體貼賢良淑德還善解人意的親生母親會這么嫌棄自己。

        看來真的是叛逆期到了。

        顧閆之也不想管別人的家事，只是怕沉沂之后又來鬧他，就說：“可是阿姨。再不給他吃的的話，他待會兒可能就要哭了�！�

        這時許霜芹眼中突然閃過一道光，不明所以地問顧閆之：“你心疼我們阿裕嗎？”

        “��？”

        “阿裕就是沉沂的小名，你以后也可以這么叫他�！痹S霜芹解釋道。

        可讓顧閆之愣住的不是沉沂的小名，而是許霜芹莫名其妙的問題。他不懂為什么他要心疼沉沂，也不懂為什么他可以叫他的小名。

        他才不想叫沉沂叫得那么親密，顧閆之覺得如果自己用沉沂的小名來稱呼他，那在對方眼里就是跟罵人無二別，說不定會追著他吼兩條街。

        沉沂把自己捂在被子里，不知道是在跟誰告狀還是在念咒，一個人小聲嘀咕著，也沒有聽外面在聊什么。

        面對許霜芹的問題，顧閆之只是尷尬地笑了笑，并沒有回答，還好許霜芹沒有刨根問底，反而替他找了出路，替他回答：“像阿裕這樣的人渣你可不能心疼啊�！�

        “……”顧閆之不確定他有沒有聽錯。

        這真的是一個親媽會對自己兒子做出的評價？

        許霜芹接著說：“他一開始自己不好好打扮，被你誤會惹出那檔子事，然后還懷恨在心欺負你，你說說，他現在都失憶了，好不容易把你忘了，他還不放過你，這不是人渣是什么？”

        顧閆之聽得眉毛都擰成了疙瘩，半懂半不懂地。

        不好好打扮被他誤會是什么意思？那檔子事又是什么事？

        許霜芹后面又說了什么，顧閆之沒有聽。因為他真的覺得自己聽不懂。

        他只覺得自己好像突然理解了為什么沉沂總是思維跳躍，說話像個馬達一樣停不下來，而且讓人挑燈一字一句地找都找不到他說里的邏輯。

        原來是遺傳。

        沉沂母子好像都有很清奇的思路，而這思路是一般人無法理解的思考方式。

        他們看問題的角度好像就不同尋常。

        顧閆之不是在說他們的壞話，只是一時感嘆，想知道沉沂和許霜芹是怎么做到不按正常的角度和方式思考問題的。

        許霜芹好像是真的很嫌棄沉沂。顧閆之發著呆，零零散散地就聽到了好多她對沉沂的吐槽和調侃。

        不知道是不是在天下所有媽媽眼里，自己的孩子都是能被找出很多缺點的。

        等到后面，許霜芹和顧閆之吃完飯把碗筷都收拾掉后，顧閆之才發現自己的微信有好多條新消息。

        他打開后發現，那幾十個小紅點都來自沉沂。

        顧閆之瞥了眼床上像白色毛毛蟲一樣裹著被子看不到腦袋的沉沂一眼，把聊天記錄網上翻，發現光語音就有二十幾條，而且每一條都超過了20秒。

        顧閆之懶得聽，就都語言轉文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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