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拉文克勞一年級沒有課，六年級也有幾個沒課的，幾個高年級就帶著一年級新生熟悉霍格沃茨的路。

        這個消息是昨天晚上睡覺前發布的，當時維多利亞還很不以為然，認路而已，用得著整整一個上午嗎？秋是維多利亞的舍友，同宿舍還有兩個姑娘，一個瑪麗埃塔·艾克莫，她的母親是魔法部交通司的職員，一個混血姑娘蘿絲瑪麗·林伍德。四個小姑娘都覺得這簡直是多此一舉。

        但是現在，她們確實認識到了這個必要，因為——霍格沃茨的路實在是太復雜了。

        霍格沃茨的樓梯總共有一百四十二處之多。有的又寬又大；有的又窄又小；有的會搖晃；有的甚至還會隨著日期不同而變道；有的臺階其實是一個洞，要記得跳過去。還有門，有的門必須要捅對正確的地方，有的門需要正確的口令，還有的門其實只是一堵墻。要記住這些東西很不容易，因為一切似乎都在不停地移動，連墻上的肖像都不可靠，因為魔法界的肖像是活的，所有人都在不斷地互訪，連甲胄都會行走。

        何況還有幽靈。拉文克勞塔樓的幽靈是格蕾女士，她長得很美，長發及腰，長袍及地，只是從不搭理人——不像赫奇帕奇的幽靈胖修士和格蘭芬多的幽靈尼可勒斯，他們倆就很樂于幫助學生，也不像斯萊特林的幽靈血人巴羅，皮皮鬼一直很怕他。也就是說，拉文克勞的學生成了皮皮鬼最喜歡的捉弄對象，把廢紙簍扣在你頭上、抽掉你腳下的地毯、朝你扔粉筆頭、抓你的鼻子之類的都是小事情了，最糟糕的是被皮皮鬼追趕然后自以為躲了起來結果卻是被皮皮鬼趕進了一間鎖起來的屋子，那就只好聽天由命了——單憑這一點，教授巡邏制度就非常有必要。

        維多利亞有一次就差點沒趕上魔法史，幸好魔法史教授賓斯是個幽靈，只管照本宣科，從不管事。作風類似的教授還有黑魔法防御術課，博恩斯教授據說是某個魔法部高官的親戚，維多利亞覺得必須是這樣才能解釋他為什么可以獲得這個職位——哪怕傳說中黑魔法防御術教授詛咒的事是真的。

        相比枯燥的魔法史，比較好玩的是觀星課和草藥課，觀星課她有麻瓜物理打下基礎，需要下功夫的只有預言部分（而且維多利亞覺得這部分純屬扯淡），而草藥課雖然和麻瓜世界沒什么聯系，維多利亞還是為之著迷。

        其他三個女孩最喜歡的變形課和魔咒課，不，是大部分拉文克勞最喜歡的變形課和魔咒課，則成了維多利亞沒有預料到的噩夢。變形課的任務是把火柴變成針，秋已經成功地把火柴變成了針；艾克莫的火柴變成了銀白色；林伍德的火柴還是火柴但是變成了一頭尖尖一頭有個孔的形狀——維多利亞暗自揣測也許是她名字里有個wood的關系；只有維多利亞，10歲就考上了劍橋的維多利亞，她的火柴沒有一絲變化。魔咒課就更糟糕了，因為魔咒課教授是她自己的院長，弗利維教授。維多利亞的魔咒沒有絲毫反應，她難堪得恨不得鉆進地縫里，很久后才注意到一大半人都沒有成功，稍稍松了口氣，很快又為自己的墮落而慚愧。

        星期五下午，一周的最后一節課，魔藥課是在一間地下教室里上課。這里比上邊城堡主樓陰冷，沿墻擺放著玻璃罐，玻璃罐里浸泡著動物標本——反而比別的教室看起來有點像維多利亞熟悉的環境了。

        斯內普教授和弗利維教授一樣，一上課就拿起名冊點名。他的眼睛烏黑，冷漠，令維多利亞不斷地想起達斯·維德。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覺得點到她名字的時候，斯內普教授似乎額外看了她一眼。點完名后，他開始了開場白。

        “你們到這里來為的是學習配置魔藥這門精密科學和嚴格工藝。”他開口道，說話的聲音幾乎只比耳語高一些，但人人都聽清楚了他說的每一個字。像麥格教授一樣，斯內普教授也有不費吹灰之力就讓教室秩序井然的力量。“由于這里不用傻乎乎地揮動魔杖，所以你們中間有許多人不會相信這是魔法。我并不指望你們能真正領會那文火慢煨的坩堝冒著白煙、飄出陣陣清香的美妙所在，你們不會真正懂得流入人們血管的液體，令人心蕩神馳、意志迷離的那種神妙魔力……我可以教會你們怎樣提高聲望，釀造榮譽，甚至阻止死亡——但必須有一條，那就是你們不是我經常遇到的那種笨蛋傻瓜才行。”他確實是達斯·維德。

        全場啞然無聲。維多利亞難忍心中的激動，朝前探著身子——這門課不需要魔杖，她不是笨蛋傻瓜，在整整一星期的挫折之后，斯內普教授的開場白無異于圣樂。

        他一揮魔杖，“今天你們要熬制的是癤子藥水，兩人一組，按照板書操作吧。”

        維多利亞看了一眼斯內普教授的板書，拿出準備好的魔藥材料，正要開始點火，忽然意識到：板書似乎和課本不一樣！她抬頭，再次認真讀了一遍板書，確實不一樣。

        “維多利亞？”秋疑惑地問，她的手被維多利亞按住了。

        “等一下。”維多利亞對她搖搖頭，舉起了手。

        西弗勒斯·斯內普一進來就注意到了第一排的這個男生，黑發黑眼，專心致志地看著他，宛如當年的自己看著斯拉格霍恩教授。他的課本攤開放在桌面上，能看到藍綠兩色的筆記。沒有羽毛筆，他的文具都是麻瓜文具，連黃銅天平都是。他都有點期待這個男孩的名字了，不想“他”是個她，正是波莫娜·斯普勞特口中的天才維多利亞·梅森，卻被菲利烏斯·弗利維和米勒娃·麥格委婉地說成“每個學生的進度不一樣”——意思就是根本不及格。全體學生開始準備魔藥材料的時候，這個女孩梅森拿出來一個盒子，打開，里面是完成了預處理的、分量完全準確的干蕁麻、毒蛇牙粉和豪豬刺，這一點甚至超過了當年的自己。西弗勒斯·斯內普倒是理解了波莫娜·斯普勞特的意思，這個年紀的孩子，稍微認真一點就會讓老師喜出望外，進而認定為天才。至于菲利烏斯和米勒娃的意見，大概就是說她魔力發育比較遲緩了。她似乎發現了板書和課本的差異，舉起了手。

        “先生，課本上的第三步和你的板書不一樣。能麻煩你解釋一下這么做的原因嗎？”維多利亞小心翼翼地問。

        斯內普教授只是盯著她，沒有回答。全班同學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低著頭互相使眼色。

        “壞了，”維多利亞暗想，“這家伙不好惹！”

        “梅森，”斯內普教授突然說，“如果我要你去找一塊糞石，你要去哪里找？”

        “山羊的胃，先生。”維多利亞站起來，盡可能畢恭畢敬地回答，“在極其緊急的情況下，綿羊的胃糞石也可以作為備選，但是解毒效果會差一些。”

        “舟形烏頭和狼毒烏頭有什么區別？”

        “沒有區別，它們是同一種植物，學名烏頭。舟形烏頭和狼毒烏頭只是分別從外形和用途描述的俗名。”

        “當你們回答我的問題的時候，任何時候都要加上‘先生’或者‘教授’。”

        “是的，先生。”維多利亞在心里加上一句，“黑魔王。”

        “那么，為什么烏頭被稱為狼毒烏頭呢？因為它只能用于狼毒藥劑嗎？”

        “不是，因為在所有使用了烏頭的魔藥中，只有狼毒藥劑是治療魔藥，其他的都是毒藥，先生。”維多利亞回答，旁邊的秋張忍不住投來欽佩的目光。

        “基本正確，看起來至少有一個人讀了課本，拉文克勞加一分。”斯內普教授轉向其他人，“你們為什么不把這些都記下來？”

        教室里響起一陣摸索羽毛筆和羊皮紙的沙沙聲，斯內普教授撇了一眼維多利亞，“如果你們有哪怕一點腦子，就應該像梅森一樣，在上課之前就把把羽毛筆、墨水和羊皮紙放在桌面上。還有你，梅森，以后不要換座位。”

        “是的，先生。”維多利亞乖乖聽令——顯然魔藥課教授既不討人喜歡也不喜歡任何人，以此為前提的話，這個開局幾乎可以算完美了。

        魔藥課繼續上了下去，斯內普教授簡單地解釋了他的板書，“這樣更快”，維多利亞暗自覺得這約等于沒有解釋，不過十分識相地保持了沉默。癤子藥水的原料之一是帶觸角的鼻涕蟲，十分惡心——比麻瓜世界的生物學實驗惡心了太多，因為鼻涕蟲居然需要他們自己清洗。維多利亞一邊攪拌一邊按照順序加入干蕁麻，毒蛇牙粉，蒸煮鼻涕蟲，加入鼻涕蟲，最后關火，加入豪豬刺，完美收工。

        “拉文克勞加一分，因為梅森小姐的完美藥劑。拉文克勞扣一分，因為張小姐什么也沒做。”

        “什么？”秋張小聲驚呼，維多利亞急忙拽了拽她的袖子，“不要挑戰黑魔王。”

        “這件事情是我的錯，先生，我總是喜歡自己做所有的事情，秋只是插不進來。”

        “如果你不需要同伴，以后你一個人一組，梅森。”斯內普教授語氣嚴厲，“任何人都不許在我的課堂上干站著什么也不做。張，你還有一個小時，足夠熬一份魔藥。”

        維多利亞給了秋·張一個十分抱歉的眼神，默默地幫她切好了干蕁麻，又粉碎了蛇牙——鼻涕蟲還有多余的，快下課的時候，秋張也熬好了她那份魔藥。

        她們順著臺階爬出地下教室，兩個小姑娘不約而同地拍了拍胸口，長吁了一口氣。

        “斯內普教授真可怕，”秋·張說，“我聽說這是這周他第一次給斯萊特林學院之外的人加分，你加了兩分！維多利亞，你真是太了不起了。”

        維多利亞終于輕松下來，她笑了笑，“一星期的運氣，全攢在魔藥課了。再說了，別忘了他給你扣的一分，根本就是沒加分。”她心里隱隱懷疑，也許魔藥就是她全部的魔法天賦了，偏偏撞上這么個教授，看來她的霍格沃茨生涯，只能走hard模式了。

        “對了，你為什么管斯內普教授叫黑魔王？”秋·張壓低了聲音，“那是食死徒對神秘人的稱呼。”

        “啊？”維多利亞震驚，“他有多少個名字啊？伏地魔，神秘人，不能提的人，黑魔王？”

        秋·張在維多利亞說“伏地魔”的時候就捂住了耳朵。維多利亞見狀聳聳肩，敷衍地道了個歉，“哎呀，以后我不這么說就是了。在我們的世界里，很多文學和影視作品里都會把大反派叫做黑魔王，斯內普教授有點像《星球大戰》里的達斯·維德，他的頭發，他的眼睛，還有他的大黑袍子。所以……達斯·維德是天選之子，他本來應該拯救整個絕地武士團，相當于奧羅和梅林騎士團加起來，但因為痛失母親和妻子成了黑武士，而且絕地武士團和黑武士團不約而同地讓他以為是他錯殺了自己的妻子，其實他也確實有點責任啦，最終他為了救兒子犧牲了自己，殺死了不死的皇帝帕爾帕廷，順便拯救了整個銀河系。他既是黑魔王，也是一個英雄……”兩個小姑娘有說有笑地走了。

        她們誰也沒有發現斯內普教授就在身后——畢竟，他對自己施了幻身咒。

        西弗勒斯·斯內普從一開始就注意到了拉文克勞的短發女孩——二手課本，二手坩鍋，麻瓜文具、刀具和天平以及麻瓜校服，只有魔杖是新的，然而開學才一星期，她的課本上已經有了密密麻麻的筆記，而后的提問和回答也證明了這個女孩確實是用了心的。但真正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的，是她低聲提醒同伴的那句“不要挑戰黑魔王。”他還以為這個麻瓜出身的女孩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真實血統，卻原來只是一部麻瓜電影。然而，這個達斯·維德……確實有些像自己呢……除了……莉莉不是他的妻子……該死的，下次一定要給那個女孩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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