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睿上次來找過我。”阿婆上樓來，倚在門口，看著季真手里拿著那張照片發呆。

        阿婆愛憐地看著自己的孫女。

        這么大的事情，都是她自己一個人扛下來了。

        想到自己那個不管事的女兒和女婿，更是有點氣不打一處來。

        “我都知道了，孩子，難為你了。”阿婆走近，摸了摸季真的頭。

        季真把照片放回去，將書柜關上，轉身握住阿婆的手：“都過去了阿婆，沒事了。”

        至于梁睿和阿婆說了什么，季真并不想過問，大概又是一些想尋求原諒的話，至于真相。

        季真想，已經不重要了。

        晚上季真窩進阿婆的懷里，兩人開著電扇，聊著天。

        季真的媽媽季華蓮打來微信視頻。

        季真撈過手機，一看，發了一下呆。

        季華蓮女士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聯系過她了。

        阿婆也看到了熟悉的頭像，“你媽媽打來的，接不接？”

        季真解鎖，按了接通。

        季華蓮的爆炸頭先出現在屏幕上，“干什么呢？半天不接電話。”說著，和季真相似的臉才出現在屏幕上，這張臉保養得宜，倒是一點都不顯老。

        “媽。”季真語氣淡淡地喊了一句。

        “死丫頭，你回來也不吭一聲，”季華蓮眉毛一皺，“也不來我這里。”

        季真沒吭聲。

        季華蓮見不得她這樣，“怎么？當初跑回黎城倒是跑得快，現在一句話也沒有了？”

        阿婆見季真臉色不好，出口阻攔女兒：“你少說兩句，你幾天沒回來了，心里沒譜？”

        季華蓮最怕自己的老母親，當下語氣就軟了：“我這不是店里太忙了嘛！”

        “就你忙，就你事多，你看真真老遠還從黎城都能回來了，你和我還在一個城市，也不見得你經常回……”

        季華蓮說不過自己的母親，只好沖季真：“你看看你回來一趟，你阿婆就看不上我了，我還是她嫡嫡親的閨女，比不上你這……”差點說外姓孫女，一想，自己女兒本來就是跟自己姓的，硬生生地止住了話頭。

        季真和阿婆相視一笑，季真也放松下來：“媽，你這話要是被老成聽到，他又要傷心了……”

        老成是季真的爸爸，全名叫成廣峰，開火車的，最近在外，也是好久沒回來了。

        季華蓮臉一歪，嘴里輕哼道：“我怕他？”

        又說：“你明天來我這里，你看看你這臉色，來我這里，我讓店里的小妹好好給你做個護理。”

        季真失笑：“知道啦！明天一定去，你累了一天了，早點休息吧！”

        季華蓮在清石鎮的中心街區開了一家美容店，開了十幾年了，都是做熟人生意，還不錯。不過平日里沒有什么休息時間，吃住都在店里，偶爾抽空才回來一趟看看老母親。

        季真想想樓上父母的房間，貌似好久沒有住過人了。

        第二天一早，季真在家吃了阿婆給她煮的海鮮面，才慢慢悠悠開著吳優夫妻兩的車去到季華蓮的店里。

        別說小鎮人口不多，車位還怪緊俏，季真好不容易找了一個位置停好車，這才朝店里走去。

        店鋪在這條繁華街道的中央，旁邊就是本地比較好的小區，這幾年經過城市舊改新，外墻全部刷成了淡淡的淺黃色。

        季真推開“華蓮美容”的門，才不過早上十點半。而店里正式上班時間是上午十一點。

        季華蓮正從后面的淋浴間出來，迎面就撞見自己的女兒，短褲t恤，腳上一雙帆布鞋，手里拿著手機，另一手拎著一個袋子。頭發被她萬年不變地綁了起來，額前完全是個光明頂。

        看得她就有點氣。

        “媽。”季真遞給季華蓮手里的袋子，“阿婆做的薯粉，給你的。”

        季華蓮原本要說的話被堵住，接過袋子，轉身進去后面的廚房，把東西放進了冰箱。

        華蓮美容去年才重新裝修過，分為兩層，樓下主要是做接待室，無煙廚房，再加季華蓮休息的地方；樓上有十幾個美容床，分兩人間，一人間。季真當初不解為何這樣來分，季華蓮告訴她，現在很多來做護理的都是閨蜜結伴，滿足這類人的需求，是市場所需。

        “要不是我突然刷到吳優的朋友圈，還不知道你回來了。你可真行季真。”季華蓮身高沒有季真高，但勝在長期在美容業打滾，很有自己的氣勢，一件得體的旗袍，加上她一直以來注重身材保養，一點也看不出來年近五十，話一出口，氣勢頓顯。

        “我沒有打算隱瞞的啊。”季真無辜地說，她挑了入門不遠的待客沙發坐下，認認真真回復季華蓮。

        “我不跟你掰扯，你什么時候回去？”

        季真說了一下日期，季華蓮撇嘴，“要不你別回黎城了，在清石媽給你找個工作。”

        季真刷著手機，頭也不抬：“媽，別說。您要是再提這個話題，保不齊我又一陣子不聯系您了。”

        季真剛畢業的時候，季華蓮天天打電話催她回來考老師，考銀行，季真在電話里直接怒了：“不回去，哪有像你這樣的，別人家的父母都是希望小孩多出去外面走走，你到好，我才剛畢業，你就想我回去待著，但是這是你想要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啊。”

        電話里母女兩直接不歡而散，季真好長時間都不聯系季華蓮，后來還是成廣峰出面，兩邊哄，這才讓母女兩又好了。

        去年那個事情一發生，季華蓮氣得好幾個月沒和季真聯系，話里話外都當作沒有這個女兒，這臨近婚期了，說取消就取消，說不結就不結。讓她好長時間在清石鎮抬不起頭來。

        不過最近她又想通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父母插手不來，也就隨便季真去過了。

        “好，我不說，隨你。”季華蓮撥了一下自己最近新燙的頭發，關心起來：“你吃早餐沒有？”

        季真朝墻上的掛鐘努嘴：“您不看都幾點了，我阿婆是那種不給我吃早餐的人嗎？”

        季華蓮冷哼：“說得好像是你親媽似的，算了，我這親女兒抵不上你這孫女。”

        又朝季真：“你去樓上，等下我讓小妹給你全身護理，再不準說痛。”

        季真換了鞋，乖溜溜上樓，進了第一個小間，喊了季華蓮，“我在001，一會兒別走錯了。”

        “知道啦！”季華蓮在樓下應她。

        季真舒舒服服地沖了涼，裹著大毛巾出來，擱在美容床上的手機滴答一聲，進了一條微信。

        是吳優。

        “大小姐，你醒了沒有？”

        季真躺下，回復信息，“我在我媽的美容院，來不來？”

        吳優秒回：“馬上就來。”

        季真想了想，給季華蓮打電話，懶得下樓了，電話一接通，她說：“媽，吳優在來的路上了，一會兒讓她來001呢，我順便把車還給她。”

        季華蓮：“沒事，我一會兒還有一個小妹也上班，上午沒有預約，先安排你們兩個。”

        季真對著電話笑了笑：“謝謝季華蓮女士。”

        季華蓮：“沒大沒小。”

        季真掛了電話，刷了一下朋友圈，發現沒有什么好玩的，好些是一些廣告，沒意思。

        小妹開門進來的時候，季真躺著快睡著了。昨晚和阿婆聊天聊得開心，半夜了都還沒睡著，早上又算是早起，所以此刻在這舒服的空間里，她不爭氣地差點陷入夢鄉。

        “真真，”做護理的小妹在店里也做了多年，認識季真，好笑地把季真換下來的衣服掛在墻壁上，喊醒她。

        “是你啊。”季真翻個身，仰躺著，“我媽要你給我做全套是不是？”

        小妹一笑：“老板娘也是關心你。”

        季真閉著眼無奈笑：“不用，你給我洗個臉就行，我不想搞那么麻煩，等下全部做下來，不得三四個小時。”

        “那好吧，看你嘍。”小妹手腳麻利，上來就先舒緩季真兩邊的太陽穴，輕聲和她說：“你別緊張，放松享受就好。”

        季真心說，“我才不是緊張呢。”她是看到了小妹拿進來的產品，竟然是她公司出品的爆款之一。

        真是沒想到啊沒想到。

        不過她也沒和小妹多說什么。

        吳優十來分鐘就上來了，推門進來就在調侃：‘你看你回來多舒服。’

        季真躺著，小妹正在給她去粉刺，閉著眼睛：“有什么舒服不舒服的。”

        “隔壁的床是給你的。”季真說：“你想洗臉還是推背？”

        吳優原本想答推背的，但是轉念一想，昨天她和汪楷太激烈了，身上都是痕跡，等下季真看到了，又要損她，遂改了主意：“我洗個臉就好了。”

        說著就在旁邊的美容床躺下來。

        過了一會兒，另外一個小妹上來，給吳優做護理。

        等兩人弄完下樓，都快中午了。

        季真扎扎實實地睡了一覺，整個人精神了很多。和吳優一起下樓來，季華蓮正招待進來的客人，交給了護理的小妹，又瞥了一眼季真。

        “你看吳優，和你一樣大的，人馬上就要結婚了，你看看你，還是一個單身狗，叫你回來老家發展也不聽……”

        眼看著季真要開懟了，吳優立馬出面：“阿姨，真真在黎城發展得挺好的，□□待遇不錯，您別老拿我，我這是沒辦法，只能當個老師……”

        季真懶得再重復那些話，覺得沒意思，拉著吳優就要走。真的是和自己的媽好不了十分鐘。

        吳優拉著她，她在這里有辦卡，在前臺，報了手機號，手機扣款信息到賬，她和季真使眼色：“不要吵架。”

        季華蓮看季真的架勢，也不再說什么了，只說：“中午一起吃個飯。”

        季真把自己的頭發又綁了一遍：“不用了，阿婆等我回去吃，”又朝吳優說：“你開車送我。等下順便把車開走。”

        季華蓮看著女兒頭也不回地出門，站在原地，輕輕地嘆了口氣。

        這個時候，她說什么，季真也不會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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