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真的假期的后面三天過得十分舒坦。

        吃了睡，睡了吃，有時候上線給周鑫解答一下工作相關的信息。領導上司也沒再給她布置過工作。

        其他時候，她就跟在阿婆的身后，去菜地幫忙澆水，摘菜，要么就是傍晚的時候，去海邊溜達，看看晚霞。

        日子過得十分愜意舒心。

        所以在要回黎城的那天，她從早上開始，心情就有點不太好了。

        每次假期要結束的時候，她都這樣。

        吳優和汪楷上午就來找季真了，三人玩了一下手游，，笑笑鬧鬧地，又幫阿婆摘菜，洗菜，年輕人在一起，干活起來時間過得飛快，很快就到中午了，阿婆做了豐盛的一桌菜。

        剛吃完，季華蓮就回來了。開著她那臺黑色本田越野。

        阿婆聽到動靜，迎到門口，看到有差不多一周沒回來的女兒，關心道：“你中午吃飯沒有？”

        季華蓮下車，走到車尾，從后備箱拎出水果零食。

        今天她換了一身裝束，短袖的花襯衫，下身黑色闊腿褲，穿著高跟鞋，墨鏡一推，回老母親：“沒有，我趕上午飯沒有呢？”

        季真在阿婆身后看著她，接話說：“還有湯。”

        阿婆回身輕輕捏了一下她的手臂：“瞎說。”

        吳優已經拿了干凈的碗筷過來，季華蓮把袋子拎在旁邊的桌子上，取了墨鏡，“謝謝吳優，還是你好。”

        季真聽了撇嘴，“要不吳優當你女兒得了。”

        季華蓮去了浴室洗了手回來，正好聽到，甩了甩手：“我巴不得。”

        季阿婆嗔怪：“看看，你們這是又在瞎說了。”

        “優優有優優的好，真真也有真真的好。”阿婆說。

        她非常喜愛孫輩在她身邊轉悠的日子。

        等季華蓮吃完，季真也差不多要去車站了，她把行李箱從阿婆房里推出來，行李箱來時只有簡單的幾件衣物，回去則被阿婆塞得滿滿當當，好些是她曬的海貨，還有一些干菜。

        出來房間時，阿婆從季華蓮買的東西里挑挑揀揀了一袋子，遞給季真。

        “帶著路上吃。別餓著。”說著，又從口袋里摸了摸，塞到季真手里，季真明顯感覺到是錢，無論如何也不肯要，“不用的阿婆，您自己留著。”

        季華蓮在一旁她們勸來勸去的，實在是看不過眼，一把接過老母親的錢，塞進季真的包里。

        “你阿婆給你的，你就接著，這是她的一番心意。”

        季真聽了心酸，也不好再勸。

        阿婆拉著她的手，像小時候送她去上學那樣，握得緊緊的。

        季真心更酸了。

        此刻，吳優和汪楷已經開著車在門口等著季真，行李箱也已經被汪楷放到后備箱了。

        吳優坐在駕駛室，開著窗，看著季真。

        季真回身，鄭重地抱了一下阿婆，忍住鼻腔的酸意：“阿婆，我走了，你在家好好的啊。”

        季阿婆滿眼都是不舍，嘴里說著：“你也是，真真，在那邊好好照顧自己，在車上要是餓了，渴了，買點吃的喝的。”

        季真連連點頭。

        季華蓮抱著手臂在旁邊看著，無奈。

        抬手看了一下時間，語氣淡淡：“行了，等下她趕不上高鐵了。”

        季真上了車，還在和阿婆揮手，眼角的余暉也沒給季華蓮女士。

        季阿婆看著車走遠了，抹了一把臉，在原地又呆呆地站立了十多分鐘，這才轉身回屋。

        季華蓮怕老母親一時心酸難忍，只好也跟著進去，沒成想，房間的門碰得一聲就在她面前關住了。

        “媽……”季華蓮無奈笑笑，喊她。

        季阿婆在房里回她：“我沒事，你回去忙你的吧！”

        季華蓮搬來一條凳子，坐在房門口。

        這是每次她都會做的事情。

        看著客廳房頂的電扇在轉啊轉啊轉的，她想，等母親出來的時候，再和她說一下，其實她有打錢給季真的，那是她親生女兒。

        她也舍不得她。

        也生怕她在外面吃苦。

        季真回了黎城，出了高鐵站，已經是傍晚時分。

        一般而言，她都會坐公共交通回去。地鐵或者公交。

        但是這次，鬼使神差的，她在路上收到季華蓮的賬戶給她打款的信息，她有了要去打車回去的想法。

        就當奢侈一回。

        不過，在停車場，她又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她的老板。

        江昱承。

        是江昱承先看到季真的，季真簡單的白t恤扎進她黑色休閑褲，瘦削的身材，整個人倦倦的，拖著一個小行李箱，站在一旁候車，旁邊人來人往的。但是好奇怪，他一眼就看到她了。

        她安安靜靜地站在那里，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是卻有一股莫名的吸引力，能在人群中一下就能看到她。

        出站口人流量大，季真攔了幾臺出租車，但是很快就被其他人先一步上去了。

        正想著要不還是轉回到另外一邊的出口去坐地鐵好了，一輛黑色的路虎跟著后面的車，突然停在了她的面前。

        季真抬眼，正準備說這里不允許停私家車。

        就看到江昱承下了車，很快走到她面前來：“回哪兒，我送你。”

        夕陽散發的淡黃色光芒斜斜地打過來，季真還沒恍過神，手里的箱子就被江昱承一把拎起，塞進了后備箱。

        直到上了車，發了車，季真還處在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中。

        “江總，您怎么，”季真拉了一下安全帶，帶著不確定，還是遲疑了一下才說，“您怎么在這里？”

        江昱承依舊是他不變的休閑裝束，雙手握著方向盤，有種穩操勝券的意味。

        聽到季真的話，轉頭看了她一眼，清俊的面容今天看起來心情好像還不錯，深邃漆黑的眼眸帶著一絲笑意，嘴角上揚，溫和了他平時喜歡板著的臉：“正好在這里送一個人。”

        “哦”了一聲，季真便不再說話。

        其實她和江昱承單獨相處的時間是比較少的，除非是對接工作，一般而言，兩人并沒有什么私交。

        他說送一個人，季真就不免想起來上次也是在這里碰到他，心里無端揣測，可能就是同一個人吧！

        季真還真的猜錯了，這次江昱承送的人還真不是孟欣，而是他終于談成的一個華中地區的代理商老板。

        這幾天他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終于把和這個代理商老板的合作談成，心下也安定了不少。此人在華中地區代理多家品牌，坐擁南省全省上千家門店，一半以上都是百萬門店，業績做得非常扎實。而且每年從品牌方那里拿貨都是上億元的項目單子，這次和他達成合作，他推的新品牌，又拿下一個重要市場，對于集團的戰略發展，有重大意義。

        “對了，你住哪里？”江昱承沿著高架橋下來，很快就進入市區的主干道，前方有點擁堵，這個時候正是下班高峰期。

        這才突然想起來，并不知道季真住哪里。

        “江總，我回怡港新村。”季真回他，“您在沿江路放我下來就行，往里面的路不好走。”

        怡港新村，江昱承默默念了一下這個名字，離他住的地方很近，只隔了一條馬路。

        他并未作聲，也沒有按住季真說的從沿江路走，看到前面的指示牌，握著方向盤，轉了另外一條路。那條路車相對少一點，沒那么堵車。

        季真看不是平時走的那條路，啊了一聲，“江總，您是不是走錯了？”

        江昱承笑了一下，沒有回答季真的問題，反問她，“你來黎城多少年了？”

        季真奇怪，滴溜溜的大眼睛充滿了疑惑，不過她還是在心里算了一下，大學四年，再加上她工作了……這是第五年，“八年了。”

        江昱承語氣涼涼的，閑散開口：“我是在黎城土生土長的……”

        后面的話他沒說完，但是季真秒懂。

        好吧。

        季真無話可說。

        正在這時，季華蓮給季真打來電話，季真拿著手機，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媽。”

        季華蓮在電話那端激動了，“不錯，還肯叫我。”

        她聲音有點大，季真不確定江昱承是否有聽到。

        “你到沒有？”季華蓮一開口就不給季真開口的機會，“哎，你阿婆下午悶在房間一下午了，剛剛好不容易哄她出來吃點粥，看她那樣，我還真不好受，想當初我出去打拼的時候，她也沒見得這樣……”

        季真一聽到阿婆，語氣就軟了很多，“阿婆在不在你身邊呢？讓她接一下我電話吧，媽。”

        季真等了幾秒，或是有幾十秒之久，隔著電話，聽到季華蓮那邊窸窸窣窣的聲音，阿婆接了電話。“真真……”

        聽到熟悉的聲音，季真強撐了一下午的眼淚，這個時候突然一下順著她的臉頰滑了下來，“阿婆……”

        她盡力讓阿婆沒有察覺她的異樣，把手機拿遠了一點，深呼一口氣，再對著手機說：“阿婆，我已經到了，你別擔心我，在家好好的，我過段時間有假期了再回去看你。”

        阿婆在電話里責怪季真：“你這孩子，給那么多錢給我做什么？我在家又花不了多少，米面糧油家里都有，用不了什么錢，反倒是你，在外面什么都要用錢買……”季阿婆下午在房間的抽屜里，發現了季真偷偷留下的幾千塊錢，頓時心里更不好受了。

        季真連忙解釋：“給您留著，總有需要的時候，手里有點，總比沒有的好，您就接了哈，別給季華蓮了，她不缺錢。”

        也不知道那端說了什么，只聽到坐在副駕的人一連串的“嗯”了幾聲，又說：“我知道的，別擔心我啊。”

        此刻正好是遇到了紅燈，江昱承順手抽了幾張紙巾，遞給旁邊的人。

        頓了幾秒，季真接過，輕聲說了聲：“謝謝。”

        她情緒好了很多，又說了幾句安慰阿婆的話，“要是季華蓮女士不聽你的，我下次回去和你一起說她。”

        又說了幾句，這次收線。

        空氣一時靜默了幾秒，季真頓覺得此刻的氣氛頗為尷尬，偏頭看向窗外，這條街她從沒來過，應該是小區的另外一道門，街道兩邊開著一些小賣鋪，書店，還有小吃店，便利店什么的。

        還是江昱承主動開口打破僵局，輕咳一聲開口：“話說我還不知道你是哪里人？”

        季真看著夕陽的光線在樓與樓之間，漸漸地沒有了，回他：“清石，您知道這個地方嗎？”

        江昱承一頓，好像笑了一下，但是季真沒看真切，只聽到他說：“山清水秀，好地方。”

        “您去過？”季真坐直身體，懷里裝水果的塑料袋跟著她的動作發出聲響，她很好奇。

        江昱承此刻已經把車直接開到小區門口，他不知道這個門離季真住的那棟還是有點距離的，不過她也不會說什么。

        解開安全帶，下車來。

        江昱承幫她把行李箱拿下來。“去過，上大學的時候，去那邊采風。”

        季真看著他高大的身影，“謝謝江總，麻煩您了。”

        又說：“您那個時候去，我們那還沒怎么開發，沒有現在方便，如果還有機會的話，我給您當導游，帶您去吃本地正宗的小吃。”季真原本想請他吃個晚飯聊表謝意，但是今天她實在旅途勞累，加上剛剛的一通電話，讓她情緒有點低落，瞬間改了主意。

        “可以。”江昱承上了車，發動車子，“今天好好休息，明天還要上班。”說完，車就滑動，開走了。

        季真站在原地，愣了幾秒。

        果然是資本家！

        轉身進了小區，穿過中間的小廣場，往自己住的那棟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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