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賈珍答應后，賈薔就和賈蓉商量起要請哪些人來。

        賈薔道：“第一個就要請寶二叔，他素來喜歡看戲，再說倘若后續(xù)查起來，他也能替我們描補一二。”

        賈蓉點點頭道：“他那邊我親自去。我前個還說要請馮紫英看戲去，這次索性一并請了。”

        “還有單聘仁、卜固修兩個清客相公。原當初是一起下姑蘇買來的，這回也讓他們聽聽看長進了多少”

        “那柳二郎也一起請了吧，他萍蹤浪跡的，前陣子聽人說剛回來。”

        “這樣也就齊了，就我們幾個人，也別鬧到外面去。”

        兩人商議定好了日子，便去治酒請人，各色預備齊全。

        這日，小玉她們晚間聽到消息，兩位教習身子有點不舒暢，明日放一天的假。院子里婆子丫頭們無不歡喜，又可偷懶一日。

        寶官笑道：“這一天天練的正煩悶，可巧明日休息一天，雖不能出這院子……”

        話還沒說完，只見旁邊房間又傳來哭鬧聲。

        齡官厭煩地皺了皺眉頭，寶官見色說道：“她們房間這一日日的，沒有不鬧的，藕官是哄了這個哄那個。”

        “這回不知道又為什么吵了起來。”小玉手上活不停，接話道。

        寶官豎起耳朵聽了聽，半晌道：“是蕊官又惹得菂官哭了起來，要我說菂官也太嬌慣了些，一時不知哪句話不對就惱了，也不知道蕊官非要湊過去干嘛。”

        “哼，也是蕊官從中挑撥的，明知道菂官容易吃醋，天天非要和藕官吃坐一處。”齡官停下手里的活說道，“她在藕官面前就一幅溫柔小意的模樣，菂官面前又故意說些假模假樣的話惹她生氣。”

        小玉心想什么時候蕊官從受氣包晉升成茶藝師了，這把子綠茶味拿捏得死死的，翻了個白眼道：“一個藕官有什么好爭的。”

        寶官笑道：“這都是些瘋傻的想頭，芳官說她們這是本上說的二女爭一夫，菂官好比正室夫人，蕊官就是這后來的偏房。”

        齡官搖頭笑道：“不瘋魔不成活，我是不如的。”

        幾人感嘆一回，便上床歇息，一宿無話。

        次日巳時，眾人用過早食。兩位教習帶著幾個陌生的婆子過來，命眾人準備準備，過會兒去東邊府里唱上幾折。

        小玉她們面面相覷，也不敢多問。只得跟著教習從角門出來，婆子們在后面抬著行頭衣物等。

        下了車來到寧府，由賈薔領(lǐng)著去見賈珍，皆垂手站住。

        賈珍捻著胡須，一邊打量著眾人一邊笑道：“讓你們過來并不為別的什么，素日聽賈薔言你們學有所成。今日來的這些人都是見過好戲，聽過好曲子的。咱們好歹別落了褒貶！少不得打起精神好好的唱，唱得好我重重有賞！”

        眾人齊聲答應著，退了下去，預備起來。

        有小廝過來通報：“寶二爺來了。”

        賈薔忙迎了出去，誰知薛蟠和賈寶玉一道過來了，讓入樓中后。

        賈薔使了個眼色與賈蓉，兩人前后腳出來，問道：“怎么把薛大傻子也請來了，他什么名聲你不知道，倘不防頭在外面胡說出來，可怎么好。”

        賈蓉嘆了口氣：“也是趕巧了，今日去請寶二叔，偏碰到他過來耍，非要跟過來，也不好拒絕，只能私下里再囑咐聲罷。”

        次后馮紫英、柳湘蓮等人都來了。大家見過了，彼此讓了坐。

        賈珍親自遞了酒，因笑說道：“這個時候，天氣正涼爽，滿園的菊花又盛開，請諸位過來散散悶。又有薔兒管的戲班子已經(jīng)學得好幾出雜戲。今日也請各位賞鑒一二。”

        薛蟠答道：“是從姑蘇買來的那些戲子嗎？早就聽人說那邊的戲比較好，幸虧我今天趕上了，不然哪有此耳福。”

        正飲酒間，有小廝拿著戲單上來，賈珍接過去自己點了一出，又讓與寶玉、馮紫英等人點，共點了四出戲。

        小玉她們得信，便張羅扮演起來。一時輕敲檀板，款按銀笛，一個個荷袂蹁躚，羽衣飄舞。婉麗嫵媚，一唱三嘆，演遍世間百態(tài)悲歡離合，極盡悅目怡情之能。

        寶官下場時路過小玉旁，悄聲在她耳邊說道：“你的恩公又來了。”見小玉沒反應過來，笑道，“是誰那日在船中問婆子打聽來著？可惜當日他未同我們一起來京城。就是那個柳湘蓮，柳公子。”

        小玉聽了怔了半天，不想旁邊已有婆子提醒她該上場了，忙收斂心神登臺演戲。不知道是怎么了，也不敢看向臺下，恍恍惚惚地演完下場來，心里又有點后悔該是看看才是。

        這邊席上眾人，聽戲就酒喝得正酣。不想酒后別人猶可，獨薛蟠又犯了舊病，聽了幾出后有點不耐煩道：“都是幾個毛丫頭，有什么好看的。”一邊說一邊覷著眼看向柳湘蓮。

        原來他早就聽聞有個柳湘蓮長得又好，又喜串戲，且串的都是生旦風月戲文。

        今日一見好個標致人材，面如傅粉，唇若施脂，身材俊俏，舉止風流。不免想入非非，哪有心情聽臺上這些人演唱。

        寶玉怕柳湘蓮難堪忙勸道：“安靜些聽戲吧，別辜負了珍大哥哥一番好意。”

        賈薔和薛蟠同在賈府私塾讀過書，知他有龍陽之興，怕鬧出事來，也忙過來敬酒好歹糊弄過去。

        只是賈珍一時喝多了，久慕柳湘蓮的名聲，下來移席和他一處坐著，問長問短，說此說彼。見戲唱得差不多了，酒蓋住了臉，也求他串兩出戲。

        柳湘蓮推辭不過，且他素日也常串戲，就應承下來。

        來到后臺見到小玉她們唱完正在卸妝，他知道小玉是演旦角的，便請她幫忙配上一回，自己扮演上小生，到底唱了兩出。

        一曲唱罷，臺下拍掌叫好聲不絕，其中薛蟠更是激動地站了起來。小玉和他下了臺來，已有下人獨置了一處，讓他卸妝整理。

        小玉轉(zhuǎn)過頭看了看他，見他神情冷漠，眼神中帶著一絲絲嘲諷和厭煩。本想道幾年前相助之謝，也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她。再說這好像并不是道謝的好時候，只得行了禮往外間走去。

        卻聽身后人道：“姑娘，且請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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