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路上文官得知小玉是要帶她去看她新做的衣服,不由的停下腳步,笑道:“小玉,你就別折騰了,你那點手上功夫還不如我呢。這條路是不通的,府里那些丫頭都是打小開始學的,多少人指點著技藝,咱們專靠自己摸索是不成的。”
文官之前見小玉她們學針線,也學過一陣,她戲上功夫有限,但在針線活上卻是一點就通,配色鮮亮,做工細致,比小玉可強多了。
興致匆匆的托人往外寄賣繡的帕子,卻是根本賣不上價,外面好的太多了。
不免灰了心,從此也就擱置下來。對于小玉一直在搞的裁剪活,也是抱著看熱鬧的姿態。
“你跟著我來,看看就知道了。”
二人來到房中,寶官和齡官見小玉和文官一起過來,互相看了眼,都很驚訝。
小玉翻出箱子里的衣服,遞給文官。
這件衣服是用她們平時的舊衣服改制的,很是巨大。不像平日穿的上衣下裙,而是連在一起。
上身并不是時下的交領和對襟,而是在背后有一溜蝴蝶結紐子,下身的裙子有著沉沉疊疊的褶皺和流蘇,一看就知道下了很大的功夫。
“這衣服是怎么穿的?”文官不禁有點好奇。
小玉示意齡官穿上,原來是套頭穿的,打理好后寶官和文官都驚住了。
寬大裙幅逶迤身下,裙裾上繡著點點紅花,多層次的折皺、抽褶不僅不顯得臃腫,越發襯得腰身纖細不堪一握,令人驚奇的是腰身和上衣過渡平整,上半身仿佛是貼著身體做的,沒有一絲多余的縫隙。立領高腰,上輕下重,顯得人身形修長,優雅輕盈。
文官圍著齡官轉了幾圈問道:“你到底是怎么裁出來的,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衣服!”
齡官被她們這樣看著也有點不好意思,身子動了動。
小玉笑道:“怎么樣?如果開個這樣的成衣店,專做這種裙子,你覺得會有人買嗎?我會教著大家裁剪制作,這樣大家也不用怕放出去沒出路了。”
文官愣了下,突然笑出聲來:“你是這么想的,你竟然這么想,也未免太好心了些。”突然她又變色道,“不,是太天真了。”
“小玉,我有時候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有時候你仿佛什么都看的明白,有時候又什么都不明白。我知道你的意思,你無非是想安安穩穩的出去,怕這件事鬧出來連累到你。可是未吃他人苦,莫勸他人善,你怎么就不明白,我們要的根本就不是這些!”
“你看看這個府里,吃的穿的用的和我們以前比怎么樣?經歷了這些,又有幾個人再想要出去過那種貧苦日子。是的,你和齡官,或者還有寶官,你們想出去想回家,你問過我們想不想嗎?”
“你總是這樣一廂情愿,自以為是。你以為這件衣服能改變什么,你能想著姐妹們,我領你這個情,但是不勞你費心了。”
小玉被她懟的啞口無言,心內酸澀,突然覺得自己這些日子所為,真是一個笑話。她低垂著頭,昏黃的燈火籠罩著她,其他人看不清她的臉,卻都能感受出來此刻她的頹敗萎靡。
寶官受不了,上前抱住小玉道:“不要理她們,我們只管我們自己的,她們要尋死尋活讓她們去。”
齡官一頭霧水,她看看文官,又看看小玉,今晚到底發生了什么,她們說的話她仿佛都聽不明白。
文官向外走去,突然回過頭道:“如果我是你,就去告訴教習管事,不,好像沒什么用。你應該去找寶二爺,你不是和他熟嗎,他還來看過你。”又瞟了眼齡官,“或者讓齡官去求求薔二爺不就成了。”
臉上復又露出復雜的笑容:“你看看,前面還說你不明白呢,這些事上不就明白的很。你們早就和主子爺們攀上了,這會兒倒來勸我們。實話告訴你,我是志不在此,可是已經有別人答應了,你要想辦法就趁早,遲了可就來不及了。”說著一甩袖子出了門。
小玉此時腦子一片混沌,她不知道怎么會這樣,她以為大家聽了她的話后都會很開心,有了這門手藝,以后出去了也能堂堂正正的做人。
原來不是這樣的,她們平日里見多了富貴,唱一場戲就是幾兩銀子的賞銀。雖然知道臺上被人夸,臺下被人看不起,可是這樣的銀子來的太容易了。
不到絕路,誰又想出去再去過那些辛辛苦苦一個月,還掙不上一兩銀子的日子。
或許有些人還慶幸,幸好賣出來了,來到這府上。她們平常憂慮,也憂心的是以后再也過不上這樣的日子,而不是想著出去再過苦日子。
一直以來,她都是一廂情愿。
齡官莫名其妙,追問著怎么回事,寶官只好和齡官解釋。
齡官聽聞,氣的面紅耳赤:“他明明答應過我,以后做些正經事,怎么還偷摸著搞這種齷齪事。我倒要去問問他。”說著就要往外跑。
小玉和寶官連忙攔住她道:“這么晚了,你往哪兒去找,明兒再說吧。”
齡官道:“他告訴過我有事可以找門上的錢新家的,他自會知道。我現在去說聲,他明兒必來。”
小玉和寶官攔不下來,只得陪同她一起去。
回來后齡官道:“你們放心,這里面肯定是有誤會,他不是這樣的人。上回咱們去那邊唱戲,他就時常和我說后悔此事。我們在這里頭學戲,可沒有外頭去唱給老爺們的理。倘或生出了什么事,讓我們怎么活,萬不可讓那些人拖累我們的道理。”
第二日也不知道齡官怎么和賈薔說的,回來就說這事結了。
此后兩人也沒有多來往,小玉也不敢深問。漸漸這事就算過去了,再也沒有下文。
沒過多久,教管小玉她們的兩個教習中的沈師傅,因病請辭。府里也沒有重新再派人下來,只剩李師傅一人,天天也就把日子混著,新戲也懶的教。
院子里之前的管事婆子們,有門路的都尋了門路走了幾個。剩下的婆子們看這里沒有半點油水,只能狠命克扣這些小戲子的用度,一時間院內人人抱怨。
賈薔見人實在少的狠了,太不成個樣子,就去回了鳳姐。府里見這些戲子一時半刻也用不著,便也無人在意,只將外院一些負責漿洗等雜事的婆子調來了幾個。
又有人攛掇起來說這些戲子少親失眷,無人管教,不如責令她們認府里的婆子們做干娘,一則有人照看,二則女孩子們大了也得有人管教。
梨香院里頓時熱鬧起來,各婆子使出渾身本事。為了每月能領這些女孩子的銀糧衣物,嘴里一時甜言蜜語,說的天花亂墜。
一人說:“既認了我做干娘,以后姑娘們終身就有了依靠,吃穿用度比著我親身女兒的來,你們先挑,她們靠后。”
另一人說:“凡一應事務,只管吩咐就是,要想什么吃的玩的,只管到我這里取來。倘或我這里沒有,就打發人去買。不用姑娘們費半點心思。”
也有婆子來小玉處勸:“姑娘,你想想你平日讓何媽送信遞物,她還得收點好處。如認了我做干娘,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了,我親給送去,倒省了這項開銷。”
看小玉沒反應又道,“你們這些外頭來的不知道,府里這些人誰不是掛著親連著故的,有這些干系在,平日里就算犯個事兒也是不怕的。老話說獨木難支,我老婆子活這么大,還能哄你不成。”
小玉只是不應,說是外面已有爹娘,必要親身父母同意才行,自愿每月送管事們些孝敬銀子,也不掛這個名頭。
其他人也是無法,也不能強逼著認干親。
齡官和寶官見小玉這樣,也不答應。惹得這些婆子們深恨小玉,都道最是個頭等刁鉆古怪的東西。
除了小玉她們三人,其他人俱是認了干娘。芳官認了一起玩的春燕的娘何婆子做干娘,藕官認了春燕姨媽夏婆子,其余人也是找的平日里相熟的婆子。
沒想到文官竟是認得這處管事的周婆子,眾人皆納罕,不過想想文官經常和她女兒寧兒玩,也就能說得通了。
先前幾天還好,眾人干娘干女兒一處叫著,好不親熱。
次月就不成了,恰逢府里又遲發了月錢。這些干娘們就更在米菜等平日里的用度上下功夫,竟比之前克扣的更為厲害。
至此這些干女兒抱怨干娘們不知足,干娘們也索性擺起“一日叫娘,終身是母”的架子來,說這些戲子沒良心。
只把芳官她們恨的牙癢癢,日夜悔恨不該認這些老虔婆。只是一應銀糧衣物都由干娘領著,各家使各家的名正言順,說破天去也沒有辦法。
最后還是文官找來周婆子,好歹勸了勸,彼此留著些面子情。只是長此以往,不知生出了多少仇恨。
沒想到芳官和春燕一直很好,倒真按干姐妹處著。旁人問起來,她只道:“她們這一大家子,也就這一個講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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