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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杏女


幾人飛步已止,行走無聲。

        一行人剛剛走到這個幽長的地方,習(xí)武之人慣有的警覺,生出明顯的機(jī)警和提防。

        夜很深了,整條街過分空蕩,長街了無聲音。月色之下的長生街的磚壁,滲出泛幽藍(lán)的色調(diào)。

        幾雙腳無聲地敲在石板路,越往前直行,身后越黑,一紫一黑一紅綠相間的衣角,全神貫注又沉靜蟄伏地打著微微的擺子。快要步入“丁”字路口盡頭,左邊的一方轉(zhuǎn)角中,讓來人同步嗅到窸窸窣窣、嘁嘁喳喳的聲音。

        三個人俱緩緩?fù)#斡趬?nèi)。

        目光相互對接了一圈。而后,一同將頭與眼,暗暗探了出去。

        空巷正中,兩丈開外——

        女子生得十分矮小,倩影細(xì)細(xì),背對著他們,像是跪在地上。

        但是,跪在地上的人,緊貼地面的裙角,便不是這樣憑空不見的。

        月色與城中殘燈之下,粉衣蔽體的女子,前傾的脖頸緩緩抬了起來。

        虞灼看到了,她的左手中,掐著一個小人。

        她剛剛是在——吃人。

        不,是吃妖。

        不會有人身長三尺,雙腿像一只巨大的蛙,卻穿著人的衣服,面皮般松松疊搭的眼皮在面上拉得那樣廣。

        已經(jīng)被吃了胳膊一側(cè)的半邊身體。

        巷路正中,“女子”裙下緋光微弱,漸消漸長,憑空腰斬的身影慢慢“站”了起來。

        雪白的雙腿在隨之而長的粉色裙裾下若隱若現(xiàn)。

        然而夜風(fēng)吹動裙擺,下身衣裙卻依舊晃得空空蕩蕩。

        粉色的薄紗能夠穿透她幾近透明的下半身,好像那里什么都沒有。

        只有半個的身體,飄在空中。

        左右墻壁被緋色的光映得粉紅,腥卻已冷的液體滴在地上,發(fā)出斷續(xù)又清嚦的幾聲嘀嘀、噠噠。

        如若此刻有個尋常市民從酒肆里高醉而歸,撞見此番場景,定會嚇個魂飛魄散,此生不敢再走夜路。

        虞灼窺見粉衣身影的當(dāng)下心中定論落下。

        我去。果真是——杏妖。

        非常不妙,原書可沒有這一段。甚至未曾提及過——杏女殘食同類?

        她穿進(jìn)來半個晚上,為什么生活這么豐富多姿。

        她吃妖與變幻的場景的發(fā)生只發(fā)生在須臾。三人尚在窺探令人震駭不已的畫面,不遙不近處——

        香腮一動,杏女頭顱如薄紙一疊,轉(zhuǎn)過面來。

        元颯星嘴未合攏,一手自身后拔出月傘。

        虞灼在她目觸他們的一瞬,低頭望向了謝驚弦。少年眼瞳深處,紅光若隱若現(xiàn)。

        靠。

        虞灼心里一蕩,鬼使神差地想到那句話——當(dāng)前任務(wù):保命。真的被告知過結(jié)束了嗎?

        杏女身子猛地向前弓縮,雙手并用地將吃了一半的同類,囫圇吞棗般地塞進(jìn)喉嚨里。

        看起來細(xì)弱嬌小的女子飄在空中,魅惰地側(cè)過眸來,眼皮尾端點(diǎn)了一抹妖冶的桃紅,若隱若現(xiàn)的赤腿似乎比先前明了了幾分。

        如瀑的頭發(fā)掙散了發(fā)帶,眼睛仔細(xì)盯著地面,才能看清地上分明正在涌動著黑色的海潮,發(fā)絲如水,貼著地在向他們游來。

        “你們的兵器傷不了這妖!”虞灼在此之前,下聲直令身邊扶墻不動的謝驚弦,“你前去最近的道觀求取驅(qū)邪符十張來。”

        然而細(xì)軀一震,黑蛇一般的頭發(fā)一瞬慢下,像是停住,杏女一剎間目觸謝驚弦,瀑發(fā)如浪上下鼓涌,長生街一隅紅光大盛,照亮了半個巷子。虞灼乘隙飛棍出去一撩,杏女靈活若肢的半邊發(fā)絲像觸了火般地,乍然撤縮,直直退往原處。

        道門捉妖黃符種種,擺在面前虞灼也不會用。

        按照《盛空大唐》的世界觀,妖興于野,借天地“靈”“氣”化生。生命體或非生命體,聚則成形,乘寄自然。身在人眾人氣盛的城中,靈力幾許,皆是低微,不成氣候,除非已經(jīng)修煉出完整人身級別的大妖。虞灼有恃無恐,杏女也沒有滔天本事。

        當(dāng)下,把謝驚弦支開才是首要。

        否則收服杏女和謝驚弦提前發(fā)作,不知道哪個發(fā)生在先了。

        機(jī)關(guān)樓里,沒有緊要關(guān)頭打配合戰(zhàn)讓走卻不走的傳統(tǒng)。且謝驚弦腦中突兀鳴得駭人,神識天旋地轉(zhuǎn),小少年與元颯星四目相觸一下,眼眸黑重重地像失了方向,低道:“等我回來。”強(qiáng)穩(wěn)著鞋尖一點(diǎn),旋步抽離。

        杏女頭發(fā)被打回原處,在遠(yuǎn)處死硬又古怪地盯著元颯星,又去盯虞灼,眼神搖擺不定,只手掌心向上,姿態(tài)妖異地挑抬著自己長長的一頭發(fā),緋光籠罩的臉像是露臺上桃腮杏臉的戲子。

        元颯星壓低聲音說了聲:“虞姐姐!”亮色的瘦削身影飛傘上前,虞灼聞息意會——傘尖在杏妖身前向她挑了過去,杏女不可置信的神情從臉上剝裂,元颯星打著傘飛身后退,席卷向她的頭發(fā)在空中爪舞般地飛揚(yáng),包裹著杏女的半張臉。

        發(fā)絲卻沒再長長,只是翻飛,粉袖卻于空中向前一舞。令人眼花繚亂的花瓣行如飛針,盡數(shù)向元颯星卷去。

        虞灼那時拔地馳往了杏女身后,手中一黑紅的棍往前一挑,行風(fēng)疾如有光,轉(zhuǎn)瞬作了靈蛇般的鞭子。

        她這所謂“捆妖繩”的虞大小姐傍身慣使的鞭子,鞭尾把手處輕輕一轉(zhuǎn),作鞭亦可作棍,棍長亦可化短,這武器該是稱作棍鞭?

        手中紫鞭,去勢如破竹,虞灼打工現(xiàn)場,帶著個人情緒爽利解恨地往這杏妖背上狠狠一抽。

        纖薄的背生生一震的知覺穿回了鞭梢,被抽得像是內(nèi)里已經(jīng)四分五裂。

        元颯星憑傘逐個去擊落花瓣飛鏢,持傘自空中飄落下來。

        杏女區(qū)區(qū)只能變幻出半人的妖精,再怎么心比天高,身處人城也只是故弄玄虛的精怪,方才吸食了同類的精血,才稍微漲了些一時的法力。

        杏女粉裙升旋,由下而上一起,旋風(fēng)般地從二人中卷逃。至死巷盡處,虛虛飄在那里,兩眼其味無窮地停留在虞灼臉上。不容人再往前——那張粉腮玉面,像是讓風(fēng)吹皺了它,連同半個的人開始泛起越來越快的漣漪。

        杏妖左袖變作大團(tuán)簌簌攪動的花瓣,身體由左至右,眨眼化為了一窩飛攪的杏花,往側(cè)空一散,如花風(fēng)一揚(yáng),轉(zhuǎn)瞬飛逝。

        如虞灼所料,杏女不愿于今晚酣戰(zhàn),逃了。

        “她逃了,”虞灼拍了拍元颯星胳膊,“先去找驚弦。”

        虞灼當(dāng)然想有多早是多早解決杏女,不過也從未肖想今夜她就能做成。

        虞灼和元颯星未出興樂坊時撞見握著滿手黃符夜奔的少年。

        虞灼因?yàn)閹в邢热霝橹鞯闹X,一眼看出少年腳步虛浮里的東沖西撞,但已經(jīng)比走前好很多,神思明朗七分。

        虞灼從他手里接過符紙,分了兩份,同時遞給兩個人:“你們兩個,今晚一定帶著睡覺。”

        書里書外,道家靈符皆有佩戴著驅(qū)避妖邪、庇護(hù)自身一說。虞灼不知道普通道觀的符紙是否有用,降妖除怪……除了《盛空大唐》里提過的捉妖世家徐家。

        不過今夜杏女大傷元?dú)猓驹搶χx驚弦使不了壞了。

        時機(jī)已至,虞灼禍水東引:“在青骨林里襲擊我的,定是這杏花妖了。”

        青骨林里,她就已經(jīng)打算要將栽贓到杏女身上了。管它干了什么,什么都是它干的。

        不夜都有難,機(jī)關(guān)樓定要著手涉足,借此讓她和元謝cp搭建聯(lián)系,提醒謝驚弦,叫醒謝驚弦,幫他們一同解決一手造成故事悲劇的杏女。

        元颯星有很多話想說的表情,虞灼道:“她現(xiàn)在不知道又逃到哪兒了,不過我能保證,她現(xiàn)在害不了人,你想知道什么,我本就準(zhǔn)備明日向你們言明一切,明日我們?nèi)栽谧泶讼鼤妫胫朗裁矗叶几嬖V你們。”

        “此妖既然現(xiàn)身不夜都,不必你擔(dān)心,我會盡早降伏。”

        背道行去三兩步,虞灼在二人背后又提醒了句:“颯星,記得讓驚弦?guī)е!?

        ……

        杏女性情急躁,一個急于求成的花妖,發(fā)現(xiàn)了謝驚弦,因取快而黏上謝驚弦,后來一時事與愿違就要玩命一搏、玉石俱焚,足以說明她急功近利的偏執(zhí)瘋狂和不堪一擊的耐性。

        她今夜驚覺謝驚弦身邊出現(xiàn)了她這么一個拿著捉妖法器的不明人物,定是如芒在背地猜疑謝驚弦是不是已經(jīng)、或?qū)⒃缤硪庾R到她對他的干擾,威脅她一切的前功以致盡棄——再一急,指不定會讓本該發(fā)生在月末的劇變,提前到或明天或后天的當(dāng)下。

        虞灼在床上躺著,睜著的眼睛老佛爺安寢般地閉上,腦子緩緩帶動著。虞大小姐于青骨林一晚遇到了什么?她又如何以最快的方式解決杏女?

        林中以為過的時空暫停遭到了虞灼的否認(rèn)。

        并不是時空凝結(jié)。生性使之,這番驚世駭俗的時空凍結(jié),她于始末留了個觀察的心眼。臉邊的一片樹葉,在萬物凝固的時刻,處于堪堪碰觸到的虞灼的頸側(cè),系統(tǒng)傳音收束之末,已飄至與之相貼的頰邊。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虞灼一覺補(bǔ)眠到日上三竿。

        她貫是明天的事明天再說,習(xí)慣見招拆招,一度懷抱“游戲人間”觀點(diǎn)過的。

        剛穿書進(jìn)來的一晚就同妖精奔走搏斗,果真當(dāng)她是土生土長的玄幻世界人類了——虞灼入寐之際,腦中最后存留的一句話。

        如果她會些秘術(shù)詭道,她還會看到——

        青骨林中,百年樹下,她站于少男少女的對面,身側(cè)虛虛一個影子,與她并肩而立。

        令牌的刻字走紋短暫地現(xiàn)于眼底,少年手臂輕翻轉(zhuǎn)回:“昨夜天有異動?”

        鷹眼眼珠一動未動,敬順垂聲:“南方有顆星曾一剎新現(xiàn),爍亮一瞬,是為異動。”

        ……

        三人散時,子正已過。雖黑天墨地,已是新日。

        ……

        謝驚弦入杏花堂,在元颯星門前停滯了許久,才動身轉(zhuǎn)至自己屋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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