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春夜仍滲著寒氣的小山谷中,一小排的火光亮了起來。沒多久這小小的火龍便緩緩朝山下流淌而去。王府諸人牽著驢馬抬著擔架,靜悄悄地離開,一行人下了山,在溪邊不遠處的廢屋中,與倪振廣、駱進元等人匯合。
山下守山村的村尾外圍,有幾間半傾垮的廢棄屋子沿溪而立,倪駱幾人這三天就待在廢屋里頭。
這些破屋,可說是這地區發展演變下的產物。
瑞河由西北方向蜿蜒而來,流經冬狩平丘和圣山后,緩緩轉了一個大彎,向南從躍鳴山與集萃山之間流過,又折而向東,直至出海。
集萃山的西側是大河瑞河,東邊則是一條小支流,名小萃溪,小萃溪旁便是守山村。
集萃、躍鳴兩山間的河道險阻,無法通船,以前瑞河的航運,最西只達京城西郊的畿河鎮,畿河往西至集萃一帶,除了少數荒地與零星的農家獵戶,多半是各個屯守軍的營地。
后來民間商業日盛,瑞河航運興起,又修筑了官道繞過山險通往西北,從此交通大開,行人南來北往,食衣住行需求增加,加上通商頻繁,船舟騾馬絡繹不絕,西郊只有一個畿河鎮就不敷使用了。
于是官府便再往西丈量土地規劃城鎮,開放百姓購租使用,或墾田或經商,幾代下來,陸續發展出幾個村鎮,原先在瑞河北岸的屯守軍營,也慢慢向西退卻,范圍幾乎與鄉鎮重迭。
因軍民比鄰而居,摩擦齟齬日增,也不便管理,便再將瑞河北側的軍營重整、西遷至躍鳴山與圣山一帶駐扎。
從此集萃山以東的瑞河北岸,城鎮與農村并立,百姓聚集農工商持續發展;而瑞河南側及其以西,仍是由軍營駐守的區域,呈現了南兵北民的獨特景觀。
那幾處廢屋,便是早年軍營遷徒后留下的。屋況良好的,早就有人想方設法由軍方手中取得;剩下破敗的,因安全考慮,歷代皆由村長掌管,并不讓外人隨意逗留,但遇特殊狀況,暫時借住是被允許的。
守山村民知道山上發生了意外,這幾天鏢局的人還要挖掘現場,所以當倪振廣駱進元幾人下山后,就被告知有這落腳處,可以擋風遮雨,暫作休息。
此時一行人靜靜聚在破屋內勉強算是大廳的地方,等侯首領的指示。
趙隊長:"倪振廣人呢?"
倪振廣與高瘦漢子從一旁往前移動,到趙隊長跟前行禮。
趙隊長:"這幾日駱進元的狀況如何?行為舉止可曾引來外人注意?"
倪振廣答:"回隊長,駱進元第一日清醒后依舊躁動不安……"他瞄了旁邊的高瘦漢子一眼,"楊翰在吃食內摻了那些迷藥,強灌了幾回,這三日他都在昏昏醒醒中渡過,并未引起村民懷疑。"
趙隊長往旁邊那高瘦漢子楊翰瞧去,他點頭應是,并接著說:"有請村民幫忙找了大夫來,看了外傷也包扎過了。"
趙隊長點點了頭,沒什么在意。
倪振廣低著頭不發一語,心里卻是忿慨又不安。看守不力又不全是駱進元一人的過錯,現在出了那么大的事兒,趙隊長肯定要找個人來頂缸。原本用來對付對手的迷藥,都用在駱二身上了,之后還能好到哪兒去?
趙隊長:"罷了罷了。大伙兒靠過來點,給我仔細聽清楚了。"
等人靠攏,他壓低聲音,將「事情的前因后果」重新再敘述了一遍,交待統一的對外說詞,還互對了口供。
趙隊長:"記好了,魯東的威遠分局這部份,前面沒變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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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東來的一對兄弟?"集萃山上隱密的寒洞中,柏逸軒驚訝的說:"妳要女扮男裝,然后我們還要扮成兄弟?"
"是呀,你想想啊。"
柏芊芊解釋:"我們目前聽到的地名,"她伸出手指邊數邊說,"山下一個守山村、一個有碼頭的屯中鎮、還有一個西郊的軍營……武衛營?"她看柏逸軒點了點頭,又接著說"這三處都在這附近,彼此的人即使不熟,但多少有些印象吧,只有魯州的魯東,聽起來地方遠又是個海港,說是從那兒的碼頭過來的,比較不會穿幫。"
柏芊芊又說:"女扮男裝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古代女性地位低下,這邊的女性能不能出門、要不要纏小腳,都還是未知數,況且在外拋頭露面也不安全,還是暫時扮成男生比較保險。"
這樣一說,柏逸軒也十分贊成,但過了一會兒,他又疑惑開口:"可是……長期綁住胸部,會扁的吧?"
柏芊芊:……。
以后會不會扁我是不知道啦,現在想扁你倒是真的。
"啪"柏芊芊打了柏逸軒腦袋一掌,"你以為我愿意呀?"
但打完后又歪頭自言自語:"不過古代大家閨秀的言行舉止,我大概是學不來,還是扮成男生比較輕松點兒,至少可以自在的北京癱吧。"
柏逸軒:……在古代,男子也不能隨意就癱成那樣吧……竹林七賢或許可以?
決定好后,倆人就開始討論兄弟人設的名字年齡等信息,柏逸軒因為個頭高,反而要當哥哥,他倆也和山下那群人一樣,想好后就開始熟悉說詞,互對口供,就這樣渡過了在巖洞的最后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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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破屋中,趙隊長加重了語氣:"……大家都給我牢牢的記住了。"
面前的下屬各個表情凝重,不發一語。
"我再強調一遍。駱進元看守不力,讓霍大人要的人犯趁夜逃脫,他想將功贖罪,在追捕時一往無前……"
趙隊長想起駱進元這人的性格,不屑的笑了笑。
"找到人犯卻不幸遇上山崩,他為救人跌落山崖,墜入瑞河,尋無所踨。可惜那倆人還是來不及避開,與王隊長、劉銘一同遭落石砸中……。"
趙隊長頓了一頓,像在自言自語:"這樣的說詞,或許霍大人還會給駱家發點恤銀。"
"至于我們這些人……"他環視一圈苦笑搖頭,出了這樣大的漏子,能留條命都算好的了。接著又提高聲響:"還有什么不清楚的?若理不清頭緒的,現在趕緊提出來。"
眾人想到回去后不知是什么在等著自己,也都默默不語。
士氣很是低落。
趙隊長緩了語氣:"好了好了,我們再待上一宿,卯時一到便動身,到了船上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接著他轉頭看向一旁的倪振廣,口氣一變:"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既然你要攬下這事,就得給我處理好。"
一旁的倪振廣原本一直低頭不語,此時聽到趙隊長的話,默默點了點頭。
趙隊長又冷冷瞥了他一眼,留下一句:"別忘了倪駱兩家還有多少條人命在。"說完后便轉身離開。
其余人也跟著隊長散開,各做各的,沒人理會立在原處的倪振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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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家姐弟不知道在他們縮著身子入睡后,山上又出現了兩道人影。
駱進元面色酡紅,反應遲緩,任由倪振廣扶著他走。
"聽話乖乖走,待會再給你糖吃啊。"
"你小時候才小小這么一只,用一只手都能抱得動,怎么沒過幾年就變這么大一個呢。"
倪振廣冒了滿頭汗,用力撐著駱進元的手臂,示意他向前跨步。這三天嘗試多次后,他知道酒里加少許迷藥,能讓人安靜下來,又不至于昏睡。
ーー"老廣,你別說我對你們這些老人不公平,你想想霍大人,想想那王隊長,他們平時是怎么對你們的?我這樣還算不錯的了。"
ーー"你是想說那夜王隊長開小差,只剩駱進元一個人看守吧?王爺的親衛,即便只有一人,也不應該讓人鉆了空子,難道那倆人武藝高強?駱進元當時根本就是在打盹兒吧?"
ーー"你跟了王爺這么多年,你自己捫心自問,駱進元這種素質,這種能力,還占著親衛的缺不放,有幾個人會服氣的?他自個兒不行,也不用怪別人。"
倪振廣依著記憶,找到了一個山凹處,尋個位置處讓駱二坐下,抹了抹額頭的汗。
"……駱二原本只是普通的護院啊……"
駱大托了關系讓弟弟也升做親兵,是希望兄弟倆能一同待在王爺身邊,做哥哥的可以照顧弟弟。原先的王府,也不常有什么危險重大的任務,駱大才敢如此。但沒想到隔沒多久來了個新人,極受王爺重用,很快就拔升為隊長,最后成了他們的頂頭上司……
駱進元呆坐著,眼神放空看著他,倪振廣回過神來,拿出水袋讓他喝些水。
ーー"事已至此,總要有人來承擔過失,是一人或倆個人,有什么差別嗎?我這樣做,不但保全了大伙兒,還將駱進元的過錯說的好聽了些。"
ーー"帶他回去,你是想讓他當著王爺和霍大人的面,吼說是他們害的?嘖嘖嘖,倪振廣,你想保下駱進元前,得先想想駱家倪家上下一家子有多少人命啊。"
倪振廣面無表情的蹲下,將一塊餅遞給駱二,駱二反射性的拿了餅就吃,倪振廣看了他兩眼后,便伸手摸進他的衣袖內,沒多久就掏出一把匕首來。
他看著匕首不說話,不久就紅了眼眶。
"我也是沒辨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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