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燒過的殘燼掩埋后，柏逸軒再提著燈籠四處巡視一番，確定看不出破綻，就找個避風處，鋪開蓑衣和衣服，帶著駱二坐下來。

        “哎呀呀我的腰啊…終于可以休息了。”他嘆了一口氣。

        “不過…一賠十耶，累一個晚上就能換二十兩，還是很劃算滴，對不對呀，有貴叔？”他自言自語說了幾句，就癱平躺下了。

        反倒是駱二只呆呆坐著，沒什么反應。柏逸軒躺了一會兒，看駱二都不動，只好又坐起來，轉身把駱二按下去，示意他可以躺下來休息。

        但駱二塊頭大，平躺下去，蓑衣就只剩邊邊角角的位置了。

        柏逸軒：“……”

        他只好喬啊喬，彎著身子勉強縮在邊邊，一副可憐兮兮樣。

        當柏逸軒腦子開始迷迷糊糊時，柏芊芊就回來了。她四處巡視一番才找到人，走近后先看到駱二睜著眼，直直躺著不動，而駱二的另一側，柏逸軒縮著身子塞在墊子的邊緣，整個人側彎著，腿只能擺在外頭。

        很標準的海米姿勢。

        柏芊芊就很佩服弟弟排除萬難也要躺下的意志力，但怕他真的睡著很難再叫醒來，只好不停和他閑聊。

        “雜草和工具都先藏在小山谷了…你這個躺法會舒服嗎？”

        “…妳速度真快…”我都還沒睡著呢“就是想躺著嘛…都沒問題吧？”

        “應該沒被發現…“柏芊芊想起暗洞上的枇杷樹“對了，我看干脆在山谷里辟個果園吧？那邊比較隱密，可以種些單價高的水果。“

        “果園？好像可行。單價高的嘛……”柏逸軒想了想“那西域來的瓜果，價格應該算最高的啰？“

        柏芊芊：“西域的？葡萄、胡瓜、胡椒…哈密瓜？等打賭的錢拿到了再去找找，只要有種子應該就可以培養出來。”

        柏逸軒：”喔喔…聽起來不錯耶…”他想想“開個高檔蔬果行，應該比賣涼皮輕松多了。像進口超市那樣的蔬果店，再附設個冷飲吧…”

        柏芊芊眼睛也亮起來：“可惜沒咖啡，不過賣果汁和茶飲，再來一點小食……那可能要參考現代超市、快餐店和奶茶店，設計一套制度出來。“

        “店內也要設計過，貨架啦、吧臺啦、結帳動線啦，還要訓練一批員工…”她邊伸手指邊想。

        柏逸軒：”說的也是，有好多事得先計劃好。啊呀，反正田種完了，現在比較輕松，等拿到錢，本金就夠了吧？趁這一陣子好好來研究研究。”

        “啊對了！”柏逸軒一拍自己的大腿”應該先做竹筏才對。有船的話，去鎮上的時間可以縮短很多呢……”

        “這樣…用竹筏的話，是直接從小溪這邊出發？”

        柏逸軒：”嗯嗯，摘水果下山清洗后，就能直接放竹筏上順流而下，連村子的路都不用走了。”

        柏芊芊點點頭：“真的方便多了，離住的地方也近，回來也是直接溯溪而上…”她想了想“那是不是應該在溪邊弄個小碼頭？”

        柏逸軒：“對對對，小碼頭和竹筏，小橋旁應該可以……”

        姐弟倆人就開始討論起碼頭與竹筏，還提了些關于開設店鋪的想法，不知不覺中，天色便微微亮了起來，沒多久就有人過來巡田了。

        “有人來了！”柏芊芊看到人影，開口小聲提醒。

        柏逸軒趕緊坐起來，先假裝累得不行，喝了些水，又在那兒又抹汗又唉聲嘆氣的。“唉唉唉～腳又抽筋了。再繼續下去，我的手就要廢了…”

        本來一步步走過來的早起巡田村民，卻在遠方慢慢停下腳步，遲疑了。

        姐弟：……。

        倆人假裝又揉肩又敲腿的，時不時偷瞄一下那個踟躕不前的村人。

        “……怎么不再靠過來點呢？”

        “會不會是你演太過頭了？”

        “……”腳抽筋是什么高度傳染病嗎？非得離那么遠？

        姐弟倆還不知昨天村里傳出的鬧鬼事件，那村民想說這天還沒亮，田邊竟然有人鬼鬼祟祟的，怎么瞧怎么怪呀……所以還在一邊觀察。

        好在后來又有幾人陸續走過來，三四人打了招呼后就聚在一起小聲討論，邊說邊往這兒偷瞧。

        柏芊芊：“人多了，等下應該就會一齊過來了。”

        柏逸軒靈光一閃：“哦，我知道了，應該是妳上次捶雜草嚇到人了，什么荒草飛飛的，結果潑了人一身泥水，難怪人家不敢靠過來。”

        柏芊芊：“……”

        那么慘烈的歷史，能別提了嗎？

        柏芊芊：“起來，開始準備了。”

        柏逸軒：“哦。”轉移話題的技巧能再提升一下嗎？

        姐弟倆擺出一副勞累樣慢慢爬起來，拿著剩余的秧苗慢慢走下田里。

        “別猜了…還真的是那對兄弟，啊…下田去了。”

        “唉，自己嚇自己，地上那一大坨是那絡腮胡大個兒，我還以為…”一個大身體加上那對兄弟的腳，還以為是只比人還大的蜘蛛怪呢……

        “還真的是怕被太陽曬，大半夜的跑出來插秧了？”

        “沒事了沒事了，走，大伙過去瞧瞧！”

        姐弟倆在田里伸展了一會兒手腳，看到人都靠過來后，才開始在最后一小塊地上親自插秧。

        柏逸軒慢慢插著，同時用配音員字正腔圓的語調說：“鋤禾日當午，清明上河圖，停車坐愛楓林晚…坐…愛…買可樂……”說著說著，他眼眶又濕了。

        管他什么買可樂不買可樂的，都買不到可樂了，誰還想要買可樂……

        他直起身來，望向即將日出的天際，一片片水田與綠意農家延伸過去的遠方地平線上，已經透出淡金色的微光。這美麗天然卻沒有碳酸飲料的世界啊……

        喝不到肥宅快樂水的第n天，想他。

        他忍了忍，最后還是忍不住嘆一口氣，發出肺腑之聲：“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加冰可樂沒想頭……”

        靠近后被眼前水田畫面震憾到的村民們，聽到柏逸軒的說話聲后，更是驚訝不己。

        “我沒看錯吧？全插完了？”

        “哇…這柏家兄弟，該怎么說呢？實在太神奇了……”

        “而且還會吟詩作對呀……這是不是叫文武雙全？”

        “雖然不明白他在說什么，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柏逸軒：……。

        本來只是開玩笑才故意念的詩詞，怎么到頭來卻讓自己覺得郁悶呢？

        ＊＊＊＊＊

        守山村這幾天的八卦還真不少，例如打賭插秧、開賭盤或是鬧鬼，甚至連李吳兩家都鬧翻了，真要追根溯源，其實與葛家都脫不了關系。

        村尾這葛家…這幾年也真是時運不濟啊。

        真要說起來，葛常青和他媳婦長的好，生的仨小孩果然端正漂亮，性格也不錯。尤其是葛家老大，不只長得俊、個頭高，腦子還靈光。

        雖然葛家不像李家吳家可以供兒子讀書求取功名，但葛家老大有出息，選擇從軍還升了官，與李家吳家相比，也不算太差。

        以前村里人偶而聊起來，還會將李吳兩家與葛家隱隱做成對比來討論，都是上進的晚輩，從文的從武的，未來的發展會是如何，還是未知數呢。

        但人算不如天算，沒想到葛家老大在西北大潮中失了踨。

        后來老二娶了村長家的閨女，村長家的條件當然是不錯，只是李氏的個性大家也都知道，三不五時就傳出為了什么事在鬧騰著，總愛爭愛吵。

        家和萬事興啊，誰喜歡家里常常雞犬不寧呢？

        到了今年，先是病了幾年的老大媳婦沒了，接著葛嬸秦氏也因過于操勞病倒，再沒多久，就發生葛常青上山失踨的事，真的厄運來了一遭又一遭。

        但眾人都沒想到，受傷被困山上的葛常青，在失蹤四日后竟然被人救回來了！雖說受了傷，但總比沒了命要好多了。

        更讓人想不到的是，這葛常青的救命恩人，竟然和他二兒媳李氏杠上了。

        這還沒完，后來兩方還要用插秧打賭，賭注內容一邊比一邊還狠。

        今天就是打賭期限的最后一日了……

        實在是沒想到啊，第一天只在田里試了幾下，就喊累喊太陽大，那像極了文弱書生的兄弟倆，與一個腦子受傷的絡腮胡子，竟然將全部的工作都完成了！？

        今天才第三天，這天都還沒亮呢！

        還不止如此，連不在打賭內的葛三娘的田，他們也一齊插好了！？

        “這可能嗎？”

        “文弱的兩個人，加上一個腦子敲壞掉的，真的能辨到嗎？”

        “何況那絡腮胡子只躺在一邊睡覺呢，其實只有那兩人下田吧？”

        “這真的可能嗎？”

        “即使葛三娘來幫忙、或加上個葛安安這個小女娃…甚至連葛二也算進來，要在烏漆墨黑的夜里，還只是一個晚上就要全部完成，也是很困難的。”

        “難道……是因為這兩人有什么獨門功夫？”

        “是了是了，聽說前幾天，就曾經把一棵大樹打倒……”

        “對，聽說就是葛家門口的那棵榆樹。”

        “沒錯，我也是這樣聽說的，還有，后來他們還將水田中的雜草，只用一拳就全部擊飛……”

        “打倒榆樹什么的我不敢說，但雜草這事是真的，千真萬確。”

        “喔？怎么說？”

        “就是我家隔壁那老劉，他那天是帶著滿身泥回來，背后還掛著草，我可是親眼見到的……”

        聚在葛家水田外的村人越來越多，大家圍在外頭，先從這幾天的八卦說起，再擴展到這幾年的葛家，最后再繞回來討論這一對兄弟。

        最后得出一致的結論就是：

        奇跡啊！

        賭錯了啊！！

        ……后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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