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破屋的三人，只簡單清洗一番就躺下休息了。

        不知過了多久，睡夢中的柏芊芊隱約聽到小安安的拍門叫喊聲，便努力撐起身子出去應門，又去堂屋想辨法把弟弟挖起來，整理后帶著駱二和小安安一起去葛家。

        一路上小安安像是過新年的小孩般，高興地又蹦又跳，還哼著不知名的歌“嘿吆嘿吆～嘩啦啦～依呀依呀嘿～”

        像兒歌的山歌？是小安安自己改編的吧。

        快樂像是會傳染般，看著眼前開心的小女孩，柏芊芊的嘴角也微微翹起，就在這時身旁忽然閃出個大黑影，定睛一看竟然是駱二，他向前邁出幾步，開始模仿小安安的動作，口中哼著同樣的旋律，然后蹦蹦跳跳著前進。

        見到有人參與，小安安“啊哈哈哈“大笑出來，動作更是帶勁，口中的歌也變成亂吼亂叫，最后還抬起手來開始轉圈圈，轉呀轉后又圍著柏家姐弟，邊繞邊手舞足蹈。于是駱二也學著她，笑著叫著轉圈繞著姐姐弟倆。

        姐弟：……。

        雖然只有兩個人，沖擊力卻堪比群魔亂舞。

        柏逸軒：“駱二這算是又進步了吧？”

        柏芊芊：“進步？這是進化吧？”

        是什么奇怪的技能被激活了？有點辣眼睛呀……

        還好破屋離葛家不算遠，沒讓這兩人瘋太久，到了門口，柏逸軒拉住駱二讓他緩緩，小安安也停下歌舞，幾人在小女孩歡快的說話聲中進了門。

        廚房飄出陣陣白煙，姐弟瞧見煙霧后葛家母女的身影，便過去打招呼。才到門外便聞到一股甜醬香，母女正在灶前忙碌著，臺面上擺著不少瓶瓶罐罐以及碗盤，墻角的小藥爐上也溫著陶鍋。

        葛豐綵站在母親身旁，一手端著盤子，另一手偷偷捏了一條肉絲放進嘴中，邊嚼邊點頭稱贊：“嗯嗯，這樣加蛋清腌過再炒，果真滑嫩多了。”

        葛母這時才發(fā)覺女兒的動作，側了頭說：“誒誒，怎么又偷吃了？再吃下去，菜還沒端出去就都沒了。”

        她將女兒手上的盤子奪過來，看鍋內炒的醬差不多了，就將肉絲倒入，再繼續(xù)翻炒。

        炒了幾下葛母又繼續(xù)說：“炒的、煎的甚至煮湯，肉要先腌制的話，加上蛋清再腌會更加滑嫩。”她眼神斜了過來“這下妳可學會了吧？”說話時她眼角余光也發(fā)現門外的幾個人，便轉身打招呼：“你們來了呀。”

        葛豐綵也轉過身，想到自己剛剛偷吃的舉動可能被人看見了，有點不好意思的笑笑。

        “奶奶ーー”小安安率先跑了進去。

        葛母：“哎哎小心！廚房里別用跑的，危險！“

        柏芊芊趕緊向前拉住小安安：“里頭都是熱油熱湯，亂跑容易撞翻，會受傷的。“

        柏逸軒：“是呀，還沒吃雞，就先gg。“

        葛家母女：？

        柏芊芊不理會弟弟，她看小安安心虛低下頭，就笑著解釋：“她今天太高興了，剛才還在唱歌呢，可能太過激動吧，不小心動作大了些。”說著半蹲下來摸摸小安安的頭“知道這樣是錯的，以后不要再做就行。“

        小安安點點頭，柏芊芊便牽著小安安帶著另外兩人走過去：“好香啊，看起來好好吃，這是…京醬肉絲？”

        葛母笑著說：“京醬肉絲？我們這兒叫做面醬肉絲，應該是差不多的菜吧。”

        她回身看看鍋中：“快好了，你們先去主屋坐坐，當家的也特地下了床，已經坐著等你們了。”

        “有什么要幫忙的？還是要端過去的？”

        葛豐綵跨出兩步，伸手去推著柏芊芊轉身離開：“不用不用，你們是客人呢，先過去坐著吧。小安安，帶柏哥哥和駱二爺先過去找爺爺。“

        葛母看到女兒的動作，動作突然一滯。

        等姐弟倆笑笑轉身，帶著駱二和小安安離開后，葛豐綵回過身來，卻看到娘親一臉怔楞站著，她趕緊開口提醒：“娘，菜快糊啦！”

        葛母回過神來，趕緊轉身將肉絲鏟起，葛豐綵走過來，幫忙遞盤子問說：“您剛才在想什么，怎么愣在那兒不動呢？”

        葛母先將肉絲鏟進兩個鋪有生菜的大小盤子中，才笑笑說：“我剛剛在看小安安呢，沒想到三月才過一半，她就吃了兩次葷菜了。“

        葛豐綵笑著回答：“她年紀小，吃兩回肉不打緊的，而且這兩次可都是大喜事呀。”

        葛母笑著應下，便繼續(xù)手邊的工作，心里想著，許是小綵今日也高興過了頭，才對恩公表現的比較熱絡吧？

        離開廚房，柏逸軒用方言小聲問姐姐：“葛二郎他們會來一起吃嗎？”

        柏芊芊也用方言小聲回答：“我看不會，剛才廚房里有幾個竹籃，里面放了一些菜……”

        “喔…”柏逸軒軒點點頭“另外準備給二房的吧？”

        柏芊芊：“是呀，葛二哥雖然管不住李氏，但也沒直接與我們對著干，破壞水田那些看來與他無關，更何況小平兒也是無辜的。”

        柏逸軒摸摸下巴：“也是。不過沒想到，古代的妻管嚴還能這么厲害。“

        柏芊芊：“所以說選妻選賢，你以后女朋友要是找這一種的，別怪我翻臉啊。”

        柏逸軒：“拜托，我眼光有那么差嗎？更何況，妳比我大耶，應該妳先找吧？”

        柏芊芊咬牙：“我只比你早出生幾分鐘好嗎？再說，我現在這樣怎么找？找個黃花大閨女嗎？”

        柏逸軒：“……“差不多習慣老姐的女扮男裝后，幾乎忘了這荏。

        柏逸軒：“……百合大法好？”

        柏芊芊：“…呵呵。”

        幾人進了主屋，小廳內果然只有葛父一人，葛二一家并不在。葛父看到他們便熱情開口，姐弟倆帶著駱二和小安安過去，向葛父問好。

        小廳內多加了張桌子和幾張椅子，是臨時從堂屋搬過來的。桌上已經擺了幾道冒著熱氣的菜，看來考量葛父不方便移動，今天是在這兒用餐。

        柏逸軒：“哇！好香呀。”

        柏芊芊：“那么多菜，太破費了…”打賭的錢還沒到手吧？

        葛父笑笑：“你們幾位幫了我家這么多，這才一餐，不算什么的。”

        柏芊芊：“可是…”之前聽葛姑娘形容的，家里似乎蠻拮據的……

        葛父：“哎，這么大的喜事，不好好慶祝怎么說得過去呢。別說了別說了，來來，隨便坐吧。”

        也對，今天是難得的慶功宴呢，就別考慮那么多了。姐弟笑著帶駱二坐下，小安安則說要去廚房，人就跑掉了。

        柏逸軒：“誒誒…記得別在廚房里跑呀。“

        “我記住了ーー“

        柏芊芊看葛叔神彩奕奕，便笑著詢問：“您今天看來精神不錯，這樣下床還行嗎？”

        葛父：“可能躺太久了，剛起身時暈眩了好一會兒，坐著休息后便慢慢恢復了。“

        “后來慢慢移動，有人幫扶著，下床是沒什么問題。說不定再過幾天，我就可以自個兒下來了。”

        柏逸軒拍腿：“啊，那可以做個拐杖或助行器，等您下床走動時使用，會方便很多。”

        葛父：“助行器？做起來會很麻煩嗎？”

        柏逸軒：“不會不會，構造不算難，只是需要想想底部如何防滑……”

        葛父：“防滑？”

        柏逸軒就稍微形容拐杖和助行器的樣子，讓葛叔想象，再說為何需要防滑，兩人便開始討論起防滑的材料等相關問題。

        柏芊芊在一旁聽著聽著，忽然旁邊冒出一只拿著筷子的手，慢慢往桌上的盤子伸過去。

        柏芊芊：……。

        她輕拍一下駱二的手背說：“不行，現在還不能吃。”

        葛叔和柏逸軒聽到動靜，一齊轉過頭來，就見柏芊芊對駱二說：“人還沒到齊，等一下就能開飯了，再忍一下。”

        于是駱二慢慢將手縮回去，臉上似乎還帶了些委屈。

        葛父呵呵笑：“之前我聽小綵說這位駱二爺因為傷到腦，對外界都沒什么反應，現在看來也不大像啊。”

        “這幾天有貴叔的狀況是進步蠻多的。不過…”柏芊芊撫額“我們早上好像忘記吃飯了…”冏。

        葛父：“啊？”

        柏逸軒解釋：“他半夜有吃過一些，不過我們早上插秧完，回去清洗后就休息了……”

        他轉頭看著駱二問：“肚子餓怎么沒說出來呢？你以前不是會說『餓餓』嗎？”

        柏芊芊：”說不定是又餓又想睡，還沒決定好要先吃還是先睡，就不小心睡著了？”

        柏逸軒：……妳弟弟是會這樣，但妳弟弟比較特殊，別拿他的行為當做參考。

        柏芊芊有點愧疚：“他前一陣子就像個安靜的孩童，但至少還會說自己肚子餓。我們作息比較不固定，又沒有照顧孩童的經驗，還是疏忽了。“

        葛父勸說：”別太在意，現在看來，駱二爺的病情有好轉啊，肚子餓也能夠表達出來…”還沒說完，葛家母女與小安安便從外頭端著菜走進來。

        葛母端著剛剛炒的面醬肉絲，葛豐綵用厚布捧著一鍋白粥，小安安則端著一盤筋餅。之后母女兩又去端了一鍋奶白色的魚湯，和一籃熱乎乎的包子饅頭來，調整好鍋盤位置后，就招呼眾人“來來來，開動吧。”

        柏逸軒：“哇！也太豐盛了吧！”

        考慮到駱二的食量，每道菜的份量都不少，除了剛才葛母炒的面醬肉絲外，還有像是小雞燉蘑菇的菜，以及芹菜炒焟肉、蒜香羅勒茄子、鮮筍燒豆腐、白菜炒木耳與清炒青菜。另外還備了筋餅、白粥、包子與饅頭。

        當然古代農村的家常菜，調料較簡單，刀工擺盤也算普通，無法與現代的精致菜肴相比，但這樣滿滿一桌，色香味很是俱全，代表著葛家的心意。

        面醬肉絲底下鋪著切絲的甘藍菜，上頭灑了些許青蔥絲，褐色滑亮的醬汁包裹住肉絲，用筷子夾起時，細長的肉絲垂下，上頭醬汁慢慢地下滑，靠近嘴邊時，嗅覺先于味覺，先聞到一股醬香，吃進嘴里是咸中帶甜，肉絲嫩而不柴，嚼起來很有味，不論是配飯或是包在筋餅內，都很美味。

        筋餅說是鎮(zhèn)上買的，看來是蒸的，薄薄的一片片帶著面粉香，咬起來有些勁道，包上肉絲甘藍與蔥絲，一口咬下嚼著嚼著，薄餅中釋出肉絲的咸甜香，又混著新鮮甘藍的清甜與微嗆的青蔥味兒，吞下后，讓人滿足地嘆氣。

        真像上館子啊。

        可惜沒有小黃瓜。

        嘗過這盤面醬肉絲后，讓人更想盡快找到種子來種胡瓜了。

        像是小雞燉蘑菇的菜，看來是用一般的干香菇，而不是所謂的榛蘑，也沒有加粉條，不過料理方法應該差不多。雞肉切塊清理后，用蔥姜調料爆炒，再加入泡發(fā)的干香菇與香菇水慢慢燉到收汁。香菇肉厚實有嚼勁，牙齒才剛壓下去，湯汁便被擠出來，帶著香菇的鮮香味兒在口中散開，不僅如此，香氣似乎還往鼻腔向大腦擴散而去。雞肉被燉到軟爛，用筷子夾起，輕輕咬住，一抿一扯，骨肉便已分離。先炒再燉的雞肉帶著爆炒的調料香與菇香，滑嫩多汁；雞骨頭也燉爛了，咬扁吸吮里頭的湯汁骨髓，最后再啃幾口碎骨，又是另外一番享受。

        芹菜炒焟肉則是在上次干炒臘肉的三種食材外，再增添一味芹菜。先熱鍋將臘肉的油逼出來，爆香蒜苗后，與事先煎過的豆干和芹菜快炒，臘香交織著蒜香，又多了芹菜特有的香氣，四種食材的口感香味都不同，各有特色卻又混合的恰到好處。

        蒜香羅勒茄子是用蒜蓉爆香后，加入茄子慢炒，等茄子炒軟后加入醬油、香油、鹽糖等調料，最后再加入羅勒，翻炒幾次后悶一會兒再起鍋。羅勒與蒜頭簡直絕配，軟爛的茄子吸飽了湯汁，滿口都是蒜頭與羅勒的香味。

        前面幾道菜都是重口味的，所以鮮筍燒豆腐特意減少了調料，保留食材本身的味道。蔥姜爆香后與肉絲竹筍快炒，加水后只加了鹽與少許老抽調味上色，再加入煎過的豆腐煮到收汁。其實竹筍本身不需過多調味，就已鮮脆爽口，豆腐有本身的大豆香，又吸入了竹筍與爆炒的醬香，咬開后里頭軟嫩軟嫩的，與其他的肉菜相比也不遑多讓。

        木耳炒白菜是爆香蒜頭后再加入白菜木耳一起炒，以鹽糖調味外還加了烏醋與少許生抽，這道散發(fā)陣陣烏醋香的素菜，清爽開胃又解膩。

        姐弟倆邊吃邊稱贊，試了一輪后，又拿起筋餅，要包些肉絲來嘗嘗。葛母也在幫小安安包個沒蔥的餅，駱二自己會用筷子，柏逸軒自己包了個餅后，又去教駱二。

        此時葛豐綵指了蒸籠補充：“包子饅頭也是鎮(zhèn)上買的，這家店生意不錯，這薺菜包子不少人愛吃。薺菜是春天才有的野菜，你們也試試？”

        “薺菜包子？”柏家姐弟倆異口同聲，又對視一眼。

        柏逸軒搖搖頭，柏芊芊便說：“我們好像沒吃過。”雖然有聽過。

        葛母：“也是，你們是遼州人，北方應該沒有薺菜。這薺菜有種特別的草香味兒，有人喜歡，有人不愛。可以用炒的、涼拌、煮湯，或是做成餃子餡包子餡，做法蠻多的，聽說還有些藥效。”

        姐弟倆：……。對喔，我們現在是西北的遼州人，差點忘記這荏了。

        柏芊芊點點頭：“那就和芹菜香菜一樣，有各自獨特的香味，有人喜歡，也有人不敢吃。”

        葛母楞了一下，看向芹菜臘肉，再轉頭對柏家姐弟說：“哎呀，倒忽略這點了，我們家都有吃芹菜，還好你們也吃。”

        柏逸軒笑著說：“我們芹菜香菜都愛，只要不是太過奇怪的菜，基本上是有什么吃什么。”

        姐弟倆蠻愛吃芹菜和香菜的，只是小時候不吃青椒茄子和苦瓜，后來大了，柏逸軒漸漸展現出宅男特性后，三不五時就會叫些披薩或墨西哥taco餅來吃，柏芊芊雖然沒那么宅，但也都跟著吃。不知不覺中就接受了西式快餐中的青椒，又從西式擴展回中式料理來，最后反而是更愛中式料理中的青椒茄子，目前就只剩苦瓜不太能接受，對他們來說，味道實在太苦了，沒辨法接受。

        其實到了最后極端氣候的時期，食物物資日漸短缺，以營養(yǎng)棒、果凍等加工品裹腹的次數增加，餐餐都有新鮮食材這事已經變成奢望。以前再怎么挑食的，除非有像過敏這類會影響身體健康的要素外，后來也慢慢變成有什么吃什么了。

        如果再繼續(xù)缺乏下去，哪天姐弟倆搶到苦瓜的話……大概會因為太久沒看到新鮮蔬果，而皺著臉想辨法吃下肚吧。

        比如多加點糖，打成苦瓜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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