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竹很快就回來了，但取回來的檔案里面只是記錄了司馬將軍平頂山匪，共救出三十一人，死亡兩人。被劫的都是平民百姓，所以并沒有記錄名字。

        在這個皇權至上的年代，普通人的生命，輕如草芥，連被記錄的資格都沒有。

        齊司然在南陵過的就是“普通人”的日子。他見過很多德行兼備的普通人，也見過惡貫滿盈的官員。但身份的檻自出生就已將將人分為三六九等。從古至今，亙古不變。

        中午，齊司然走到廚房，廚房里空無一人。廚房打理的很整齊，桌子上還有切了一半的胡蘿卜。

        趙勝端著菜籃走了進來

        “參見王爺。”

        站在齊司然面前的是一個看起來十七八歲的白凈少年。可能是他經常帶在廚房的緣故，跟其他士兵的膚色還是有明顯差距

        “你是趙勝？”

        “回王爺，是的。”

        “你是怎么來軍營的？”

        “小的是司馬將軍帶來的。王爺，廚房里油煙重，快中午了，兄弟們還等著小的燒菜呢。”

        趙勝絲毫沒有害怕齊司然。雖然言語里一片恭敬，但齊司然能感覺到，趙勝不是一個普通的士兵。

        “本王來是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王爺請講，小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當年你的父母為什么沒跟你一起回來？”

        “回王爺，他們都死了，死在了大火中。”

        原來死的兩個人就是趙勝的父母。但是卷宗里記載的和暗格的情報都是說兩個人死在劫匪手里之后司馬將軍才下令放火燒山的。

        “山匪將我的父母當作人質。司馬將軍勸說不成，便下令放火燒山。我的父母也跟著那場大火，灰分煙滅了。”趙勝說的一臉平靜。

        “那你恨司馬將軍嗎？”

        “司馬將軍把小的養大，還給小的在軍營里找了份謀生的差事，小的感激還來不及呢，怎么會恨。”

        遠處傳來一陣呼喊

        “趙勝，飯菜好了沒，弟兄們要餓死了。”

        趙勝一臉歉意地看向齊司然

        齊司然也明白，便沒再追問

        營帳里，齊司然在梳理著事情的經過

        兇手跟軍營聯系密切，知道那天晚上司馬將軍會到春樓喝酒，假扮成小廝送了帶有軟筋散一類的可以讓人喪失戰斗力的藥，然后尾隨他們回到軍營。待司馬將軍熟睡之時，一刀斃命。使用軟筋散說明兇手武功弱或者不會武功。不會武功就不可能溜進戒備森嚴的軍營。這只能說明，兇手是軍營里的人。

        趙勝完全符合這些特征。如果是趙勝要為死去的父母報仇，他的復仇對象，除了司馬將軍，還有

        不好

        齊司然突然想到了什么

        “華裳，立刻去看一下午飯。”

        華裳立刻明白了主子的意思

        將士們都停下了手中的飯菜，看著華裳將銀針放入碗里，□□，針頭是黑的。

        所有人面面相覷

        解竹已經把趙勝帶到眾人面前。齊司然，薄少寒也都到了。

        “趙勝，司馬將軍對你那么好，你怎么能忍心殺了他”薄少寒走到趙勝面前大聲呵斥道

        “他對我好？是他讓人放火燒山，我的父母還在山匪手里。是他害得我成了孤兒。”趙勝激動地說道

        “你忘了是誰把你帶回來，破格讓你留在軍營里？如果不是司馬將軍，你怎么能一個人生活下去，怎么能活到現在？”薄少寒恨鐵不成鋼地看著趙勝。

        “我不需要他的憐憫。我親眼看到了他下令燒死我的爹娘，之后還要看他假惺惺的照顧我。每次跟他說話，我都恨不得上去殺了他。”趙勝眼眶猩紅，跟平時的內斂完全不一樣

        “司馬將軍一生征戰疆場，為國為民。他之所以晚年還選擇留在軍營，是為了你。他以為，照顧你長大，就能贖下當年罪過。”

        齊司然嘆了口氣，接著說道

        “你應該還有一個月就滿十八歲了吧。司馬將軍的桌上有一份奏章。一個月之后，司馬將軍申請調離軍營。”

        “你在他以為終于要還清自己的罪孽的時候讓他永遠留在了軍營里。你知道嗎，他也有妻兒在家里等著他回去。為了你，他十多年沒回過家。”

        “哼，這都是他咎由自取。”趙勝已經完全被仇恨蒙蔽了雙眼。

        “薄太尉，帶他走吧。”

        “是，王爺。”

        自古忠義難兩全。一個人真的可以為了大局而殺害無辜之人的性命嗎？都說因果報應，輪回不爽，因為大局被救了的人前來報恩，無辜之人的冤魂來索命。閻王殿里對峙爭論，他到底是壞人還是好人呢？各有說辭，喋喋不休。閻王殿里爭論數千年，拖的那人千年不入輪回。

        外面下雨了。齊司然站在窗邊，看著雨滴打落在地上。這場雨過后，罪人會伏誅，陰間也會多出三條鬼魂。外人只會聽到司馬將軍去世的消息，真相也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消失在知道的人的腦海里。一個案子，三條人命，就這樣消失了。

        司馬將軍的案子結了，讓朝中的反對派沒想到的是，將士們對齊司然的評價更高了。

        不過，他們也沒心情再理會這件事情。因為新一輪的朝廷大選就要開始了，將自家人拉進朝堂擴充實力，已經成為了每一個在朝的官員忙碌的事情。

        永安客棧

        白喬抱著剛買回來的考核大綱在看，綠苔在整理白喬新采購回來的瓶瓶罐罐。

        “小姐，您當真要去參加南陵的大考？”

        “當然。憑小姐我多年來種花的經驗，肯定能考到皇宮里花師的職位。到時候就能去找藥王谷的地圖了。”

        “可是，小姐，奴婢聽說歷年成功的都是年過半百的老人哎”

        “綠苔，你要相信你家小姐的能力，你忘了，小姐我可是能讓你最喜歡的梔子花起死回生的人。”

        綠苔給白喬送了一杯新的茶水

        “對啊，奴婢把這件事給忘了。小姐這么厲害，一定可以成功的。”

        白喬這次還是打算以男子的身份參加。

        因為之前的偽裝被那么多人看出了破綻，所以她這次給自己又加了點胡子，換了一個更英氣的發型

        這次肯定萬無一失。

        攝政王府

        陽光洋洋灑灑透過竹林灑到鵝卵石小路上。曲徑通幽處，齊司然端坐在庭院中，翻看著中朝大臣錄。中朝就是在皇城內的官員。

        朝廷大選要開始了。自從先皇染疾以來，朝中各股勢力蠢蠢欲動。前幾年的大選選出來的大多是走后門進來的，身無長技，只是空占著一個位子。再這樣下去，朝堂之上無賢士，黎民百姓盡遭殃。所以，今年的大選，不僅僅要招到真正的人才，還要趁此機會把那些吃空餉的人拉下來，還朝堂一片清凈。

        微風拂過竹林，帶來一陣草藥香。

        竹林的后面是草藥園。

        “華裳，北冥的前太子妃到南陵有一段時間了，為什么沒有跟本王匯報？”

        “回王爺，代護法說，回國之后，不讓屬下再跟您提起有關北冥的事。”

        “她畢竟跟北冥皇室有關系，你去守在她身邊，緊急關頭保她性命。”齊司然吩咐道

        “是。”

        竹林又恢復了一片寂靜

        齊司然放下手中的書，起身走到竹林后面的草藥園，骨節分明的手指摘下了幾株白雪塔，放入銅臼杵中，輕輕搗起來。

        白雪塔是茶花而一種，養陰生津，潤肺止咳。

        白喬帶著綠苔來到了花師考核處。

        放眼望去，都是一些比她年齡稍長的前輩。但是也不乏一些小姑娘。

        大家有秩序地排隊進入場地，是一個很大的庭院。

        考官是現任宮廷花師，海棠姑姑

        “考核一共分三輪，分別是識花，救花，種花。”海棠姑姑人如其名，優雅嫻靜，說話讓人如沐春風。

        “第一輪，請大家依次進入不同的房間，將你所見到的花的名字寫在紙上，一炷香時間后，將紙張交給房門外等候的人。”

        人群熙熙攘攘地散開，白喬也跟著前面的人進入了第一個房間。

        這一輪考核考的是候選者們對花的種類的熟悉程度。

        每個房間里都擺滿了各種珍稀的花種。紅車軸草，白頭翁，獐耳細辛，礬根等等。平常養花之人斷不認得這其中的有些及其珍稀的品種。

        一炷香時間到了，白喬率先交了卷子。

        海棠姑姑有些吃驚于白喬的速度。接過卷子細細看了起來

        “白公子，恭喜你通過第一輪考核。”海棠姑姑對著白喬微笑道。

        白喬也給給她回了一個大大的微笑

        “謝謝姑姑。”

        這一輪就已經刷下來了一半的人。

        “大家休息片刻，稍后我們開始第二輪的考核。”

        留下來的人在七嘴八舌的議論

        “二哥，你說我們能進入第三輪嗎？”

        白喬旁邊藍衣女子問向身旁的年紀稍長一點的男人

        “放心，藍相已經派人打點過了，最后留著的兩個人里面肯定你。”

        雖然男人說話聲音很小，但白喬離他們很近，還是聽到了。

        官場黑幕，身為丞相之女，白喬還是懂一點的。他們能靠自家的勢力進宮，白喬也相信自己能憑實力當上花師。

        第二輪開始了，海棠姑姑派人給每一位候選人都發了一株壞掉的盆栽。

        “第二輪考核，三個時辰之內，將你們手里的花救活方能通過。”

        依照常理，三個時辰之內救活一盆花是根本不可能的。但是花師大考，允許自帶藥物。無論是用什么辦法，只要能完成任務就能通過考核。

        這次考核的是候選人對花的救治能力。

        白喬手里是一盆水仙花。它的葉子已經有點發黑。

        通常葉子發黑有三種可能，一是光照不充分，二是通風條件差，三是缺水或者水質不好。

        庭院朝陽，通風條件也很好，可以排除前兩種可能。土上面還是濕潤的，證明剛剛還有人澆過水。那很有可能是水質不好造成的葉子發黑。

        白喬打開工具箱，拿出一個小瓷瓶。倒在花盆里。瓷瓶里面的水是經過調制的治療水，可以直接滲入花的根部。

        三個時辰后，水仙花的葉子已經慢慢變回了正常的顏色。

        這一輪考核之后，只留下了四個人。其中就有剛剛的那對兄妹。

        “天色也不早了，我來宣布最后一輪考核的內容。”海棠姑姑拿出四顆種子

        “你們選一顆種子拿回去栽在花盆里，三日之后，我們看花定勝者。”

        海棠姑姑叫住了白喬，毫不掩飾對她的贊賞。

        “白公子，你天賦不錯，我也能看出你對花的喜愛。花師里面很少有你這樣的年輕人了。”

        “海棠姑姑謬贊了。晚輩只是對養花略有一點了解，跟您比是小巫見大巫了。”白喬拱手作揖。

        在一旁看的藍衣女子很是不服

        “海棠姑姑，你從哪看出他有天賦的，論養花，我在可是京城數一數二的。”

        “早就聽說過藍小姐養花的手藝。令尊近來可還好。”海棠姑姑依然面帶微笑

        “藍丞相托晚輩向您問好。”身旁的男人開口

        “藍公子和藍小姐也來參加花師大選，藍家真是人才輩出。”

        藍妙兒聽著很是開心。她就知道一提到她爹的名字所有人都要禮讓她三分。

        白喬也清楚了他們的身份。看著人家聊的熱火朝天的，白喬識趣地請辭

        “海棠姑姑，藍小姐，藍公子，在下先告辭了。”

        海棠姑姑點了一下頭，另外兩人卻是沒有理會白喬

        剛走了兩步，白喬就聽到藍妙兒很大聲的說

        “海棠姑姑，下次的大選可要挑選仔細了，不要什么阿貓阿狗的都進來考核，花師是養珍稀之花給皇上看的的，不是什么凡夫俗子都能進當上花師，也不怕污了皇上的眼。”

        白喬頓了一下腳步，心里默默翻了個白眼。同為丞相之女，白喬替她感到丟人。

        在藍妙兒眼里，白喬剛剛的停頓就是感覺自己丟人，羞愧。

        “哥，我們也走吧。”

        藍妙兒心情舒暢的跟海棠姑姑告別

        綠苔一直在外面等著，看到小姐出來立刻走到白喬身邊

        “小姐，怎么樣了？”

        “噓，要叫公子。”

        “對，奴婢一著急給忘記了。公子，怎么樣了，還順利嗎？”

        “十分順利，公子我現在就回去準備第三輪考核。”

        有了海棠姑姑的鼓勵，白喬更有信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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