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天堂島九(這些人已經迷失了自己)
宋淮民錯愕怔住, 皺緊了眉。
他尚且不能徹底理解凌溯的意思,卻聽出了對方語氣中的不容樂觀。
宋淮民沒有多問,伸手接過凌溯遞來的信紙, 快步出了船長室。
這艘潛艇已經變得和之前完全不同。
被灰塵覆蓋的宴會廳,像是在一瞬間重新恢復了生機。
明亮的燈光下,到處都有人在豪飲狂歡。
桌上滿滿當當堆著熱騰騰的美食,到處都是新鮮蔬菜和肥嫩多汁的牛排。喝不完的酒水毫不吝嗇地流淌到地上, 又在還沒來得及接觸地毯的時候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上次看到這種場景,還是在《閃靈》這部經典恐怖片里。”凌溯感慨。
宋淮民打了個激靈,倏地回神:“這是怎么回事?!”
凌溯和莊迭也離開了船長室,他們同樣帶著寫滿了字的信紙,出現在了這場宴會中。
凌溯側了側身,讓過一個端著盤子的侍者,示意宋淮民手里的邀請函:“只要拿著這個就是‘賓客’,就可以進入不存在的宴會廳, 這是船長的邀請。”
宋淮民看著他正在把玩的手術刀,實在忍不住吐槽:“……船長不是已經被你拆了嗎?”
“只是檢查, 而且我也把他拼回去了。”凌溯不以為意,“他要是不滿意,我還可以給他拼個別的姿勢, 比如羅丹的《思想者》或者米開朗基羅的《大衛》……”
“行了行了。”宋淮民控制不住地跟著腦補了一下,san值又毫無意義地原地掉了幾格。
他不打算再和凌溯討論一具骷髏的造型問題,收回心神:“總之,挾持者多半就混在這群賓客里面。”
既然只要拿到請柬就可以來參加宴會,那么他們一直在搜尋的挾持者和人質的準確位置, 答案自然也呼之欲出。
介紹冊上有關天堂島的那一頁,就是一封“邀請函”的片段。
挾持者帶著人質進入夢域, 根據片段的指引進入潛艇,一路來到船長室。
他們打開保險箱,得到了邀請函,在船長的盛情邀請下參加了這場不會停止的宴會。
宋淮民看向凌溯:“你能追蹤到他們的準確位置吧?”
凌溯收起手術刀,不置可否地點了下頭:“三個挾持者都在。”
他打開后臺,選擇了信息共享,定位頁面就出現在了每個人身邊的虛擬屏幕上。
挾持者的身體已經被警方控制,采集到這些人在夢中的特有腦電波頻率,就可以靠“繭”的能力進行精準追蹤。
只不過,以目前的研究成果,還僅僅只能支持這種近距離的位置探索。
要想有一進地圖就標上幾個紅叉、一路照著地圖極限追殺千里斃敵這種效果,還需要內部人員用更多的時間來進行技術升級。
……
宋淮民向身旁的“空氣”看了兩眼,就已經鎖定了一名挾持者的位置。
他關掉虛擬屏幕,放輕動作不著痕跡地緩緩靠過去,找準時機突然出手,一把揪住了那人的衣服:“不準動!你——”
宋淮民忽然愣了下。
被他揪住的是個喝得爛醉的酒鬼。
對方似乎完全沒有在意他的身份和動作,反而搖搖晃晃伸出胳膊,大笑著一把摟住宋淮民的肩膀。
醉鬼的力氣往往大得驚人,那人拿起手里裝滿了酒的杯子,就要硬往宋淮民的嘴里灌。
宋淮民鉚足力氣才扯開黏在身上那條胳膊,順勢擒住反擰,把那人結結實實按在地上。
那人卻好像根本分不清怎么回事,竟然就這么稀泥一樣癱軟著睡在了地上,口中還含混不清地嘟囔著醉話。
宋淮民臉色變了幾變,抬頭看向凌溯:“搞得什么名堂?”
如果不是“繭”顯示身份對應正確,這就是他們一直在搜捕的挾持者之一,宋淮民幾乎要以為自己是不小心抓錯了人。
“這就是我一開始的擔心。”
凌溯輕嘆了口氣,半蹲下來:“如果你沒記錯,那份介紹冊本來就已經被翻得很舊……事情恐怕就有些麻煩了。”
打個比方,在反復玩同一個密室的情況下,大部分人來回個三五次,都是不需要再頻繁查看地圖、重復摸出記著四位數密碼的小紙條的。
一旦解開謎題,謎面就不再重要——更不要說這個夢域中的場景并不復雜,要記住的密碼也只有四位數。
按照常理,在來過幾次以后,只要記住“沿著海灘走”、“進潛艇”、“去船長室”、“保險箱的密碼是1623”這幾個關鍵點就行了。
凌溯問道:“什么情況下,需要每次進入夢境都看一遍介紹冊?”
宋淮民張口結舌:“這——”
凌溯本來也沒準備讓他回答,自顧自掰著手指頭繼續說下去:“第一種可能:有大量的新人進入這個夢境,所以冊子被翻得很舊。但他們那個矯正中心的規模還很小,所以這一條pass。”
“第二種可能,這些人有嚴重的記憶障礙,比如阿爾茲海默病,腦外傷,柯薩科夫綜合征……但這些疾病會顯著影響他們的狀態,不可能成功騙到那么多家長,這一條也pass。”
“那就只剩下第三種可能。”
凌溯說道:“有某種原因,導致他們無法記住這場夢里的任何事、任何信息。”
“人們時常會在醒來以后忘記自己做的夢,這種現象和醒來所處在的睡眠期、大腦皮質層和邏輯沖突有關……但如果潛意識深處也對這場夢毫無印象,就很奇怪了。”
“參考船長的航海日志,再結合我們目前的狀況,我能想到最合理的解釋只有一個。”
凌溯看向氣氛熱烈的宴會廳:“即使在夢的潛意識中,這些人也已經迷失了自己。”
宋淮民臉色微變。
他忽然冒出了個悚然的念頭:“這里的賓客……有多少是現實里的人?”
“恐怕全是。”凌溯攤開攥著的另一只手,給他看剛才那個侍者身上的徽章,“這是船員才有的標記,這人是個中士。”
負責籌備宴會、烹飪菜肴、給眾人端上酒水和美食的“人”,都是船長記憶中所管轄的船員和水手。
這些“人”忠實地執行著船長的命令,熱情地招待著每一位來參加宴會的賓客。
宋淮民背后冰冷。這座宴會廳里起碼已經有了幾十個客人,他來回看了看,忍不住道:“可是——怎么會有這么大規模的……”
說到一半,宋淮民就忽然意識到什么,沒有繼續再說下去。
他原本想問“怎么會有這么大規模的夢境迷失事件,這么多人滯留在夢中,卻沒有在現實中引起任何混亂和騷動”。
可問到一半,他就意識到了問題所在——因為瀕死夢域的時間是近乎靜止的。
這些人已經在這里不知道狂歡了多久。他們放肆沉醉于輕松愉快的宴會中,這里有享用不盡的美酒佳肴,如果酒足飯飽覺得無聊,還可以讓侍者們帶自己去別的房間找些樂子。
而在現實世界中,這一切其實只不過是極為短暫的一瞬而已。
眨一下眼睛、走了幾秒鐘的神、打了一分鐘的瞌睡……這種現象,是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的。
在這些短暫到幾乎可以被完全忽略的現實瞬間里,有人永遠迷失在了夢境的彼端。
……
宋淮民依然不甘心,他又揪出了剩下的兩個挾持者,甚至抄起一大杯啤酒,直接扣在了其中一個挾持者的腦袋上。
可那兩個人卻也早已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和來這里的目的,甚至還很不滿這個怪人打擾了自己的興致——被扣了一頭啤酒的人憤怒地大聲喊叫起來,很快就有侍者禮貌地道歉,并帶他離開去換衣服。
與此同時,其他船員也被聲音吸引,正在由各處向他們靠近。
這些船員和侍者的打扮稍有差異,身形也明顯不同,高大健壯了不少,更像是長期負責同風浪搏斗的水手和訓練有素的士兵。
凌溯眼疾手快,扯著宋淮民在人群里三晃兩晃,避開了四處盤桓著搜尋他們蹤跡的視線:“小心,在這里破壞宴會氣氛,很可能會被‘清理’出潛艇。”
宋淮民匪夷所思瞪著他:“那你還看著我把啤酒扣他腦袋上?”
“是在你扣上去以后,我注意到那些人目露兇光地忽然抄起了家伙,才得出的這個結論。”
凌溯隨手端起杯酒,向四處掃了掃,壓低聲音:“可以拿杯酒裝裝樣子……不要吃這里的東西,會變成豬的。”
“這是千與千尋的設定吧!”因為夢境可能和任何事相關,宋淮民被迫涉獵了不少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作品,立刻聽出了不對勁,“少拿這種事糊弄我,你又把莊迭看到哪兒去了!”
凌溯輕輕揚了下眉。
他還以為,在這一連串的變故刺激下,宋淮民要再多花一些時間才會發現莊迭不見了。
“小莊有他自己的思路,他和我們觀察夢境的角度是不同的。”
凌溯轉了轉酒杯,發現船員們回到原位后,就飛快把酒水倒在了桌子底下:“他需要一定程度的、不受干涉的自由空間,去依照他自己的習慣來探索解決問題……”
宋淮民打斷他:“你這一堆話是不是‘我也不知道’的意思?”
凌溯很坦然地點頭:“對。”
宋淮民:“……”
他可沒有凌溯這么心大,當即準備先掉頭回去找人,才走出不遠,卻忽然被一個端著盤子經過的侍者輕輕拍了下肩膀。
想起凌溯的警告,宋淮民心頭一懸,條件反射摸向口袋里的槍。
他正準備出聲提醒凌溯,卻在看清對方長相的同時瞪圓了眼睛:“你怎么——”
不知什么時候,莊迭居然已經換了一身侍者的衣服,十分專業地端著裝滿酒水的托盤,重新回到了宴會廳里。
“我假裝把酒倒在了身上,很快就有侍者帶我去換衣服。”
莊迭借著盤子的掩飾,把一張疊起來的紙條悄悄遞進凌溯掌心:“更衣間就在宴會廳后面,再往前走就是準備室和后廚。”
更衣間是為賓客專門準備的,只要幾秒鐘就能拿出嶄新合體的精致晚禮服,侍者會親切地協助客人挑選,并親手幫助客人換好衣服。
莊迭挑選了十幾套晚禮服,還是更想要侍者身上的那一套。
宋淮民問道:“他們就同意了?”
“沒有立刻同意。”莊迭搖了搖頭,“我用了一些方法,和他好好商量了一下。”
宋淮民正要追問,忽然醒過神,牢牢閉上嘴。
他清醒地意識到自己不該繼續問下去,用力揉了揉太陽穴,深吸口氣,把莊迭拎著電鋸腳踩保險箱的畫面強行轟出腦海……
“換了衣服以后,我就順利進入了準備室和后廚,還去搜了搜其他房間。”
莊迭繼續說道:“我找到了一些資料。副隊長,如果你已經吃了這里的東西,最好不要看……”
“誰會吃這兒的東西!”宋淮民胸口生疼,“再說了,為什么特地提醒我?你們隊長不是更像會隨便吃奇怪東西的人嗎?”
莊迭想了一會兒,還是難以突破對“會用響指打火苗的人”的強烈濾鏡,搖了搖頭:“不會。還有,你們最好也找機會換上船員的衣服。”
“這個宴會廳最多只能容納四十九位客人,一旦超過這個人數,就會發生一些麻煩的事。”
莊迭回頭看了看宴會廳的門口:“就在剛才,我在監控室里看到船長的幽靈飄出去,把昏迷在森林里的‘客人’也帶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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