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打鐵的姑娘
謝卓認識陳諱言那年,才十二。
她與其他女孩不同,她就喜歡打鐵鋪叮叮當當的聲音,喜歡一塊塊笨重的鐵塊變成各色兵器的過程。
背著父母偷學打鐵的謝卓遇見了來買兵器的陳諱言,陳諱言只是屈指一彈,就能斷定兵器好壞,謝卓趕忙追上去請教。
陳諱言也沒說什么“你個女孩子學打鐵做什么”之類的話,他認真地寫下不同的聲音意味著什么,一直教了她一下午。
那天后,陳諱言再也沒有出現過。他跟著陳太守,搬到了頊楊。
后來謝卓的父親步步高升,她不能再去打鐵的地方了,因為所有人見了她都要叫一聲“謝小姐”,她是她父親的一張臉。
除了見翻墻來找她玩的江林致,謝卓大部分時間只窩在家里做一些簪子首飾,久而久之,她也不愛出去玩,不愛笑不愛哭,成了那副淡淡的樣子。
遇見姜愈是父親安排的,姜國公把她夸得天花亂墜,可她高興不起來,便以身體不適為由去后院閑逛。
好巧不巧碰見了姜愈,他看著謝卓,忽道:“姑娘的簪子好好看,是在哪兒做的?”
“自己做的。”謝卓淡淡回了一句,等著嘲諷或者厭棄。誰家的小姐會做這些工匠才做的事情,這樣一來,她就不用經常來這里走動了。
可并沒有,姜愈驚嘆道:“太厲害了吧,你能教我做嗎?”
謝卓拒絕不了,她也這么求過別人。
春去秋來,謝卓和姜愈的關系越來越近,姜愈很會討女孩子歡心,嘴甜、人長得俊、又贊同她做東西,宛如一片桃花,飄進了謝卓的一池春水中。
可無良的天說變就變,謝父為保全姜國公,認下了結黨營私的莫須有罪名。那名官員明明是姜國公要去結交賄賂的,與父親有什么關系!
江林致被攝政王送到溫泉行宮養病了。
平日里對她慈眉善目的姜國公,如今閉門不見,謝卓從狗洞爬進去求姜愈,希望他可以救救父親,卻被姜愈的小廝連打帶踹趕了出來。她喊得那么大聲,只要不聾,都能聽見。
大街上,沒有一個人能幫謝卓說一句話。
忽然一人撐傘遮住了她頭頂的太陽,謝卓抬頭,看見了一身青衣的陳諱言,那青色消除了烈日照在身上的熾熱。
謝府被尋仇的人占了,陳諱言便安排謝卓先住他那,便為她奔走。
可有什么用,謝家已經是俎上魚肉,人人恨不得分一塊肉。謝卓見陳諱言每次回來身上都會添上大大小小的傷,便不想拖累他,自己回去了。
很快,謝府舉家流放,還沒到嶺南,謝父謝母就被人欺壓致死。陳諱言護著她讓她幸免遇難,可是陳諱言被打得半死,被那群蒙面的匪徒擄走了。
謝卓被賣給了人牙子,人牙子見她模樣不錯,把她賣回了無良。
無良多了一個名為灼灼的花娘,少了一個不起眼的謝卓。
灼灼不是什么貞烈女子,但她不想把自己賣給那些自己看不上的客人,而她看得上的,左右不過一個陳諱言。
吃不到的都是香的,灼灼的身價越來越高,高到吸引來了姜愈。灼灼遙遙看見了姜愈,她太了解姜愈了,父母寵著,可一有什么正經事,全交給他大哥。姜愈不過國公夫婦養的一樣解悶的玩意兒,他們從來不覺得姜愈能做成什么大事。
正好身旁一官員來敬酒,夠肥夠丑,正好可以用來惡心姜愈。灼灼學著樓里姑娘的樣子,嘴對嘴給那官員喂酒。
如她所料,姜愈眼中是恨、是悔、是愧疚。那不是因為愛,是因為別人動了本該屬于他的東西,占有欲作祟而已。
她又在那樓里待了一個月,姜愈日日拿著錢來贖,甚至賄賂老鴇贖她。可她是官妓,沒有官府批文,多少錢也贖不走。
姜愈只能把錢用來包下她,省得讓別人動原本只屬于他的嬌花。
姜愈不說話,灼灼也不說話,她便找了塊璞玉,在一旁雕簪子。
后來江林致找到了她,把她和小妹一并贖走。她們隱姓埋名,開了家鍛造鋪。謝卓第一次求江林致道:“我求你幫我找一個人——陳諱言。”
江林致很快找到了陳諱言,并且把他安頓好了。灼灼自己都不明白,陳諱言為什么忤逆父親也要救她,她為什么會對這么一個不怎么熟悉的人如此信任。
再后來,她在諱言給她的香膏里發現了諱言寫給她的信,他們平常都是普通書信來往,這次的這樣隱秘,肯定不同尋常。果然,上面寫著江林致救她是為了用她要挾諱言效忠于攝政王,讓她帶著小妹快逃。
灼灼想了很久,也準備了很久,攝政王權勢滔天,她跑到哪都能被找到。灼灼抱了必死的決心,趁著國公的壽宴,刺殺國公以及所有欺辱她家的人。她利用姜愈,和姜愈說她想找江林致報仇。
一向與江林致不對付的姜愈給她換上了侍女的衣服,還給了她一包毒藥,道:“這毒發作很快,如果來不及,塞到她身上,剩下的交給我。”
本來想用淬了毒的簪子殺掉那些官員,有了毒,她便下了半包在酒水里。
宴會上,當初如仇敵般的官員坐在一起把酒言歡,灼灼把酒水放下,然后拿著王不堂訂的簪子,找到了江林致。江林致正和王不堂待在一起,看樣子,她隨便找的簪子竟然意外地相配。
正好用這個送江林致上路。
可謝卓最后還是沒下去手。她只有江林致這一個“朋友”。
幸虧她沒下去手,再醒來時,她看見了陳諱言,也看見了江林致。
陳諱言趕忙讓她躺回床上,道:“剛拔了毒,你千萬別激動。”
謝卓恨恨地看著江林致,道:“你還要做什么?”
陳諱言笑了,把江林致如何利用姜愈的字條把她救出來的事講了一遍,然后道:“這里是賓客萬象樓,她現在叫左輕侯。”
謝卓不知道江林致明明是攝政王的妹妹,又為何是牽制攝政王勢力的頭兒。她想不明白,可她相信陳諱言的話,左輕侯總有一天會除掉所有的朱顏,在此之前,這個秘密誰都不能說。
陳諱言到死都守住了這個秘密,她也應該守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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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卓仔細擦著陳諱言的尸體,給她穿上干凈的青衣,在她印象里,陳諱言和竹子一樣,溫雅正直。
左輕侯坐在一旁,她害怕謝卓如今不哭不鬧的狀態,便道:“你們跟著秦四海先去一個安全的地方,剩下的事情我來辦。”
謝卓輕聲道:“姜愈既然殺了他,就說明他對我還有感情,占有欲也好,控制欲也罷,足夠我殺死他了。”
左輕侯反問道:“一尸兩命?”
謝卓愣住了,她沒想到自己的肚子里已經有了一個鮮活的生命,她撫摸著肚子,無聲垂淚。良久,她道:“姜愈的最后一刀,留給我可以嗎?”
左輕侯點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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