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死丫頭去哪兒了？怎么還不回來？”

        三星村的黃家，黃母站在院門口，朝著村口的方向眺望，黃飄飄在她身后，也擔心妹妹擔心得不行，“媽，下午的時候，倩倩工作的那家公司的老板來找她來了，會不會，倩倩是去找他們了呀？”

        黃母沉著臉沒說話，她正要將門關上，那邊卻匆忙走過來一個身影，正是住在村口的李大嬸。

        “哎，秀芳，你家倩倩說她去鎮上辦點事兒，估計明天才能回來了，她讓我來給你說一聲。”李大嬸一邊說一邊喘著粗氣，她遠遠的站著，打算將話說完就趕緊回家去，這黃倩語為了讓她傳話可是給了錢的，黃倩倩她媽是個小氣摳門的，這錢可不能讓黃倩倩她媽給搶去了。

        “哎，行，我知道了啊，麻煩你了李嬸。”

        黃母應了一聲，隨即邀請李大嬸來家里坐坐，李大嬸忙擺手，轉身就回家去了。

        “這個死丫頭，一定是給錢給李嬸了，不當家不知財迷油鹽貴，賺點錢就亂花，還不肯把錢給我，真是的，等她回來了，我指定要讓她把這幾個月的工資都交給我。”

        黃母毫不客氣的罵著，轉頭看見扶著門框神情瑟縮的黃飄飄，眉毛一豎，語氣毫不遮掩：“你杵在這里干什么？不知道幫我去廚房看看飯好了沒有嗎？這飯是我一個人吃的你不吃是吧？這一整個家里只有我一個人干活是吧？”

        黃飄飄縮了縮脖子，立刻轉身往廚房去，嘴上還說著：“媽，我這就去，您別生氣。”

        她不說還好，一說黃母就更生氣了，嘴里又開始碎碎念著黃飄飄不知檢點，開始念叨自己那個不著家的丈夫，還有不聽話的小女兒，黃飄飄在廚房里攪動著鍋里的紅薯粥，聽著外頭黃母越說越生氣的動靜，眼淚不爭氣的一顆一顆往下滑落。

        日子怎么就這么難過呢？

        明明她馬上就要結婚了，明明她馬上就可以離開這個家了，可為什么，總是有這樣那樣的事情牽絆住她的腳步，叫她永遠離好日子只有一步之遙？

        黃飄飄想不通，為什么自己已經足夠努力了，老天爺還是不肯放過她？

        黃母叱罵的聲音逐漸臨近了，黃飄飄趕緊用袖子將自己的眼淚給抹了，然后將碗拿過來就要盛粥。

        黃母站在廚房門口，看著昏暗的燭光之下，自己大女兒那已經顯懷的肚子，胸腔里的邪火是一股一股的往外冒。

        “怎么，給我盛干的，給你自己盛稀的，是想讓別人覺得我虐待你么？”

        “不是！”

        黃飄飄轉過身，用一雙紅腫的泛著淚光的眼睛哀求的看著黃母，“媽，我不是。”

        黃母冷冷的哼了一聲，抬手就將那碗稀一些的稀飯端走了，“你就待在廚房吃，別到堂屋去礙我的眼。”

        黃飄飄低低的嗯了一聲，她端起那碗稠一些的稀飯坐在灶臺前，借著灶臺里未燒盡的柴火暖著身子，然后機械似的，一口一口將粥往嘴里扒。

        這些日子流的淚水太多了，她的心已經痛得麻木了，外人的白眼和冷言冷語她尚且能不放在心上，可最讓她心寒的是自己母親的態度，她又實在沒辦法將肚子里這個孩子的由來說給旁人聽，這讓她怎么說呢？

        一說出來，她們一家就全完了。

        不知道什么時候，黃母站在廚房門口，看著灶臺前瘦弱的身影說道：“我給你找的一樁親事，不作數了，葉家嬸子給你說了一樁新的，不是村口的老光棍，是隔壁村的一個鰥夫，他今年三十八了，有兩個孩子，都是男娃，你肚子里這個孩子，等找個日子就去醫院落了，然后嫁過去，好好過日子。”

        黃飄飄低著頭流著淚，淚水混進粥水里，又被她咽進肚子里。

        黃母說完這句話沒聽到女兒的反饋，語氣又變得不耐煩了一點，“飄飄，你聽到沒有？你也別抱怨，誰讓你肚子里有了個來歷不明的孩子呢？”

        黃飄飄還是不說話，她深吸一口氣，將眼淚都擦干凈了，清晰的應了一聲，“我知道了，媽。”

        黃母看清了女兒臉上的淚痕，她默了默，將手里的碗筷放在灶臺上就出去了。

        黃飄飄麻木的吃完了碗里的粥，然后收拾碗筷，再洗鍋刷碗燒熱水，淚水漸漸迷蒙了雙眼，她用力抬起袖子，擦得眼睛周圍一圈全都紅了。

        就這樣吧，認命吧，黃飄飄想，自己這一輩子，可能也就這樣了。

        黃倩語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九點才回到家里來，黃母不在，她手里還有活計，一早就出門去了，家里就只有黃飄飄一個。

        “姐，姐，你聽我說，”

        黃倩語很興奮，她找到了能救姐姐的法子，激動得一晚上都沒睡好覺，一回到家來看見黃飄飄這樣魂不守舍的樣子，心疼得不得了，趕緊道：“我公司的舒總她們，愿意幫我們，我們去大醫院將這個孩子打了就好了，好不好？”

        黃飄飄呆滯的眼眸轉動兩下，她聽懂妹妹說的話了，但她已經不敢相信了。

        黃倩語握著黃飄飄的手，心中酸澀，又道：“姐，等你把孩子打了，就和我一塊去西市，我的工資都攢著呢，等你把身體養好了，就在西市找一個工作，怎么樣都能養活自己的，姐，你就和我去西市吧，好嗎？”

        黃飄飄看著面前的妹妹，心如刀絞，她張了張嘴，聲音嘶啞：“可是，可是媽已經幫我找好親事了。”

        黃倩語的臉色一下子就白了，黃飄飄繼續道：“是隔壁村的鰥夫，帶著兩個孩子，我一嫁過去就能做媽。”

        這都是黃母的原話，黃飄飄第一次聽著不覺得有什么，可她在妹妹面前復述出來，卻覺得心里好像有一只大手死命攥著她的心臟，她痛得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姐，咱不嫁，只要把孩子打了，我們就能在西市重新開始生活，你給我去西市，我們現在就走，好不好？”

        黃倩語要哭了，她想她要是昨天晚上第一時間回來就好了，這樣她姐的親事也沒那么容易定下。

        黃飄飄動了動唇，剛想說話，屋外就傳來一聲驚叫：

        “你們這兩個沒良心！都走了，都走了讓我怎么辦？！”

        黃母闖進來，想也不想就操起門后的掃帚往黃倩語身上打去，口中罵道：“我生你養你，到最后什么好都落不著，你們去西市了，把你娘老子一個人留在村子里，你怎么想的？白眼狼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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