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

        村子里的掃帚都是手扎的，用料特別扎實，打人也格外疼，黃倩語嗷的叫喚一聲，整個人都跳起來了，黃飄飄趕緊將妹妹護在身后，但黃母不依不饒，追著黃飄飄打，口中直說她們是白眼狼，不講孝心的混蛋，生養她們還不如生一塊叉燒。

        黃倩語不愿意讓懷有身孕的姐姐擋在自己面前，連忙伸手去抓她媽手里的掃帚，嘴里還不停的解釋著，但黃母本就在氣頭上，壓根就聽不進去她說的話，到后來黃倩語干脆跑到院子里去，黃母還知道大女兒肚子里的有孩子，專門抓著小女兒打。

        一時間院子里雞飛狗跳，黃飄飄就算是有心阻攔也力不從心。

        “媽！媽！我都說了，我也能將您一起接到西市去！到時候我給您找事兒，去酒店里給人端盤子洗盤子，一個月也能賺快一百塊錢呢！”

        黃母氣喘吁吁，扶著院子里的槐樹不住的喘氣，原本還不愿意聽黃倩語說那些去西市的話的，但一聽說能賺錢，她狐疑道：“你說、你說真的？”

        端盤子洗盤子就能一個月賺這么多錢？要知道她在村子里每日起早貪黑，一個月頂多有個二三十塊錢就謝天謝地了！

        黃倩語一看有戲，又是在忌憚她媽手里的掃帚，就喘著氣道：“當然、當然是真的！我還能騙你不成嗎？”

        “媽，咱帶著姐上西市的大醫院去，把姐肚子里的孩子給打了，然后咱們一家三口就在西市安個家，人大城市里不知道咱家的事兒啊。”

        原本黃倩語以為，聽到這個她媽的態度也該動搖得差不多了，可誰知道黃母一聽她說一家三口，立時就搖頭反對道：“還有你爸呢？你把你爸忘了？要是你爸回來，看見咱們三個人都不在家怎么辦？不行，我得守著家里。”

        黃母沒看見，她一提到黃飄飄和黃倩語的爸，邊上黃飄飄的臉色瞬間就白下去了。

        “你姐也是，我好不容易，拜托人葉家嬸子給你姐找了一樁親事，怎么能說走就走？這下子走了，咱家在村子里的名聲可就掃地了！”黃母這樣說著，想了想，斷然道，“這樣，你帶著你姐去鎮上的醫院把肚子里孩子帶了，然后趕緊回來結婚，之后你去西市工作，每月按時將工資給我寄回來。”

        黃倩語還要說話，黃母卻擺擺手，直接將手里的掃帚扔了，抬腳就要往屋子里走。

        “媽！媽——”

        黃倩語并不死心，她正要再勸，卻見原本站在門口的黃飄飄忽然面色蒼白，神情痛苦，而她的褲管正往下滴答著一滴又一滴的鮮紅。

        “姐！”

        黃飄飄失聲尖叫，趕緊跑過去，黃母正好將癱軟的黃飄飄摟在懷里，聲音抖得不像話：“飄飄？飄飄你怎么了？”

        “哎呀！趕緊送人去醫院啊！”

        門口不知道什么時候站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正是之前的葉家老太太，她一拍大腿，趕緊喊鄰居過來。

        黃母和黃倩語兩個人都慌張得不成樣子，好在還有葉老太太在邊上主持大局，有條不紊的叫人將板車拉過來，然后鋪上褥子將痛得不行的黃飄飄抬上去，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將人往鎮上的醫院送。

        黃飄飄白著臉，冷汗涔涔，額頭上的頭發全被汗水浸濕了，她瞳孔都開始渙散了，黃倩語一邊跟著板車跑，一面握著姐姐的手，一迭聲的喊：“姐，姐，你挺住，你再堅持堅持，我們馬上就到醫院了啊，到醫院你就會好了，到時候不管媽反對還是支持，我都會帶你去西市的，還有舒總和李總，他們都很愿意幫我，你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到醫院了，姐……”

        到最后她慌得說不下去，喉嚨哽咽著，像吞一塊熱炭，疼得厲害。

        板車上的黃飄飄握住妹妹的手，聲音又低又虛：“倩倩……”

        黃倩語已經淚流滿面了：“我在呢，姐我在呢。”

        黃飄飄似乎是想說些什么的，但她實在是太痛了，口中只能發出本能的痛呼，黃倩語心肝一顫，快速掃了一眼黃飄飄身下的被褥，那里已經被鮮血全都染紅了，光是看著就覺得觸目驚心。

        “姐，姐——”

        黃倩語泣不成聲：“你再堅持一下好不好？我有辦法的，我真的有辦法，我老板肯幫我們，我帶你走，到時候我帶你去西市，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咱們不在村子里，沒人會說你的閑話的，姐？”

        黃飄飄已然沒了聲音，她痛得暈過去，即使是這樣眉頭仍然緊皺著，叫黃倩語看著就覺得心驚。

        板車畢竟太顛簸了，好在鎮上離村子里并不遠，走到一半的時候還遇上了開著車的舒苒一行人，他們將黃飄飄抬上車，一路疾馳著到了鎮上的醫院。

        黃倩語看著正在搶救中的紅字，心都懸在了喉嚨口。

        “你姐姐一定會沒事的，”

        舒苒拍著黃倩語的肩膀，溫聲安撫著：“一定會沒事的。”

        黃倩語低低的應了一聲，她又想哭了，要是昨天她能早些回來就好了，說不定她媽就不會這么快給她姐定下親事，今天這樣的事情也就不會發生，她后悔又自責，眼淚一下子就滑落下來。

        尋常在公司里，黃倩語是和李珊熟悉一些，李珊也將這個剛十九歲的小姑娘當做妹妹一樣看待，她上前輕輕擁住黃倩語，低聲安撫著：“沒事的，你姐姐吉人自有天相，手術一定會成功的。”

        黃倩語再也忍受不住，趴在李珊的肩膀上痛哭出聲：“要是我早些回來就好了，要是我不和我媽吵架就好了，不吵架，我姐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李珊輕拍著她的背安撫著，覺得自己的眼眶也有些酸。

        “飄飄！飄飄呢？”

        黃母和葉老太太是和村支書派來的人一塊兒趕到醫院的，黃母看到黃倩語，趕緊詢問：“你姐姐怎么樣？人在哪兒？”

        黃倩語抬起頭，一雙腫得像爛桃子似的眼睛看向搶救室：“還在里面搶救。”

        黃母腿一軟，立時就有些站不穩了，好在是邊上的舒苒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醫生正在搶救，還沒出結果呢，您女兒一定會沒事的。”

        黃母神色恍惚，被舒苒扶著坐到一邊的椅子上，遲遲緩不過神來。

        葉老太太嘆了口氣，飽含擔憂的看向亮著紅燈的搶救室，心里嘆了一聲，真是造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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