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桂香醒得很早，出乎意料的是周云萊醒得比她還早，甚至已經(jīng)煮了兩碗面，等她一洗漱好就可以吃了。

        換做兩個月前，她哪里會有這么懂事？

        李桂香眼里閃過一絲譏諷，心里又有點堵，有些恨鐵不成鋼。

        “媽媽，可以吃早飯了。”

        周云萊對李桂香露出個討好的笑容，將面放在桌上，又去洗筷子。

        李桂香坐下來，心情有些復(fù)雜。

        她接過周云萊遞過來的筷子，挑起一筷子面，忽然覺得面碗底下有東西，再扒開面一看，赫然是個煎得很完整的蛋。

        她抬起頭，周云萊頓時就像被針扎了一下似的，忙道：“我沒有浪費，只給你煎了。”

        李桂香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為女孩的小心討好，還是為她遲來的懂事？

        她沒說話，低下頭將煎蛋吃了，又挑起一筷子面條送入口中，意外的味道很好，她的心情更復(fù)雜了。

        周云萊惴惴不安的坐在一旁，觀察著李桂香的面部表情，媽媽還生她的氣嗎？會把她趕出去嗎？或者是干脆的罵她一頓，在家的時候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去了周從武家竟然兩個月就學(xué)會了自己煮面自己做飯，像個小保姆似的被使喚得團團轉(zhuǎn)，然后還帶著一身傷回來？

        周云萊自己都在心里唾棄自己，那時候她怎么能和哥哥一樣說出那樣傷人心的話呢？

        媽媽雖然沒有很好的條件，卻盡可能的給了她和哥哥能力范圍內(nèi)最好的東西，是她貪心不足，是她虛榮心作祟，所以才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的局面。

        李桂香很快就吃完了早餐，她默不作聲的站起身來，直接將碗筷給洗了，然后收拾東西準備去上班。

        周云萊在她背后欲言又止。

        “媽媽——”

        李桂香頓住腳步，轉(zhuǎn)過身，面無表情：“你不要上學(xué)嗎？”

        周云萊唇瓣蠕動了兩下：“要的。”

        “放學(xué)了就回來寫作業(yè)，”李桂香轉(zhuǎn)過臉去，語氣平淡，“我今天會早點回來的�！保�！

        這意思就是不會趕她走了么？

        周云萊激動起來，連連點頭：“好的，我知道了！”

        李桂香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周云萊還有些興奮，她又有些想哭，為李桂香現(xiàn)在的冷漠。

        但她已經(jīng)很知足了，從前她和哥哥那么對待媽媽，現(xiàn)在媽媽還能收留她，不管怎么樣，她都不能再像從前那樣不懂事了。

        一連好幾天，李桂香每天下班回來，都會提著菜回來，周云萊就自告奮勇的去做飯，但她只會那么幾樣，李桂香擔(dān)心她傷到，就將她趕出了廚房，還是自己掌勺。

        有時候李桂香會帶回來紡織廠食堂的飯菜，帶回來賣相不是很好，但周云萊也吃得很開心，這些日子她不用擔(dān)驚受怕，每天就上學(xué)放學(xué)，回家寫完作業(yè)就等李桂香回來，日子充實得很。

        李桂香對周云萊的態(tài)度也漸漸緩和了很多，不再像最開始那樣冷著臉了，有時候還會親昵的叫一聲萊萊。

        日子就這么平淡又溫馨的過，直到有一日，周云萊剛回到家，就聽見里面?zhèn)鱽砹耸煜さ穆曇簟?

        她心頭一跳，直道不好，進去一看，竟然是多日未見的周云州在翻箱倒柜的找東西。

        “哥，你在干嘛？”周云萊皺著眉頭問。

        周云州頭也不回：“找值錢的東西，你也趕緊的來幫我一塊兒找�！�

        周云萊鼓足了勇氣，上前撕扯周云州：“哥，你快住手，媽的日子過成什么樣你也清楚，她這兒哪還有值錢的東西？”

        “別以為我不知道她換了份新工作，這么久了該發(fā)工資了，錢藏哪兒去了，你也過來幫我找！”

        周云州直接拽著周云萊的手臂將她拉上前，按著她幫自己找東西，周云萊奮力掙開去，又將周云州拉過來：“哥——！”

        “你要錢干什么��？你上前把電視機賣了的錢這么快就用完了嗎？媽的日子過得這么難的，你不幫忙就算了，為什么還要偷她的錢��？”

        周云州抬手就將周云萊給推搡了出去，他眉毛一豎，兇神惡煞的道：“你知道什么？那錢早讓咱爸給要回去了，我沒錢怎么過日子？我連飯都吃不起了，那個家進不去，我不來找媽我去找誰？”

        周云萊滿心憋悶，吼道：“可是是你之前說讓咱媽回去種田的，你自己選擇的要跟著爸爸和文姨的，我勸你不要將電視機賣了你不聽，你不在爸爸全把怒火發(fā)泄到我身上了，你知不知道他拿皮帶抽得我有多疼？你……”

        越說越委屈，周云萊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落了下來，她用力的用袖子擦掉，又說：“哥，你到底在外面干什么��？為什么花錢花得這么快？”

        周云州很煩躁，向來聽話的妹妹知道了反抗，他滿面怒意：“你是我哥還是我是你哥？你管這么多做什么？”

        “你知道媽的錢放在哪兒嗎？”他吼，“我問你知不知道媽的錢放哪兒了，你哭什么？”

        周云萊第一次見這樣暴躁的周云州，她慌得不行，卻知道李桂香賺錢的艱辛，只拽著周云州的胳膊不松手，周云州滿臉煩躁，忽然看到床頭上正放著件連吊牌都沒拆開的連衣裙，那上面的店名他十分熟悉，是件很有名的服裝店。

        他頓時就想找到了寶藏似的，直接將那件連衣裙拿起來，然后就推開周云萊跑了出去。

        他知道這間店，店里的衣服都賣的不便宜，能搞點錢就搞點。

        周云萊被周云州推得摔了個屁股墩兒，等她爬起來的時候周云州已經(jīng)跑出去不見人影了，她又慌又怕，不知道怎么辦才好，低頭一看，自己手上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擦破了皮。

        李桂香回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滿地狼藉的屋子，和呆立在中間手足無措的人。

        “萊萊？怎么了？”

        李桂香的眉頭狠狠皺起來，抓著周云萊的手一看，就被上面的血色深深刺痛了眼睛。

        “怎么搞的？”

        周云萊瑟縮了一下，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哥哥回來過了�！�

        李桂香就知道了：“他找什么？找錢？你的傷也是他推的？”

        李桂香何其了解周云州的本性，打眼往屋子里一掃，一時間也看不出少了什么東西，周云萊哽咽著說：“他帶走了你新賣的裙子，我覺得他是想去退貨。”

        李桂香深深吸了一口氣，抬腳就出了門。

        周云萊顧不得其他，眼淚一抹，就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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