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靜謐得可怕，恐怕連一根針掉落的聲音都聽得見。

        寧楚曦的世界里一片黑暗，淡淡的消毒水味道，還有硬邦邦的床鋪告訴她，她應該是躺在醫院里。

        她想睜開雙眸，卻如何也睜不開，她似乎連睜眼的氣力都沒有。

        她一點點，一點點地卷起拳頭，給自己心理暗示似的努力睜開眼。

        與她估計的絲毫不差，一睜眼映入眼簾的便是醫院單調的白色天花板。

        將之前發生的事快速地在腦海里過了一遍，她才知道自己應該是昏了過去。

        迷離的杏眸從渙散到聚焦，寧楚曦下意識地想聯系系統。

        【系統，這次怎么回事？怎么懲罰當下就進行了？】

        與以往秒回不同，系統這次許久都沒有回復她。

        寧楚曦又問：【系統？系統你在嗎？】

        【你這個垃圾系統，你給我出來！】

        【你有本事懲罰我，你沒本事出來啊！】

        【好系統，你就出來吧！我有事找你。】

        【系統，你真不出來？】

        寧楚曦好的話，壞的話都說了一番也不見系統出來，突然福至心靈地想到：她不會與系統解綁了吧！

        不會吧！不會吧！

        是不是，她要驗證過才知道。

        一番紛繁復雜的情緒在不斷交織后逐漸平復，她這才注意到坐在一旁的寧母。

        寧母下眼瞼處的黑眼圈有些深，一看就是近來未有好好休息。她眉頭緊鎖，就連睡著了也不安穩。

        以前未仔細注意過母親，現在看著她帶著細紋的眼角，才驚覺母親已經在她不知不覺中老了。

        “媽”寧楚曦哽咽地開口，許久未說話聲音低啞地難聽。

        寧楚曦突然昏過去，寧母本就擔心，如何能安睡，一聽到小小的動靜便清醒過來。

        一睜開眼，就是看著自己的心肝閨女灼灼地望著她。

        “曦曦，你醒了！你怎么樣啊？哪不舒服沒有？”寧母喜極而泣，強忍著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了好久，還是落了下來。

        天知道，江凜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心里有多難受和無力。

        她的女兒還那么年輕，老天怎么忍心讓她白發人送黑發人。

        明明各項檢查都無異常，可就是生生昏迷了三天，連醫生都束手無策，直搖頭。

        醫生下診斷，寧楚曦要么在某個時間點會醒過來，要么可能永遠都不會再醒。

        可是他們還是固執地相信會是前面一個選擇。

        幸好，老天還是有站在她們這邊的，一如二十年前那樣。

        寧楚曦感覺身體的力氣逐漸回復，便支著胳膊坐起來，白凈的小手握住寧母顫抖的手，溫聲安慰：“媽，我沒事。”

        末了，寧楚曦濕潤的杏眸里閃過淚花，嘴角牽起一個好看的弧度，柔軟又純粹。

        寧母似乎是被寧楚曦這明媚的笑容晃了眼，而后聲淚俱下：“我的曦曦啊！”

        她泣不成聲，仿佛要將一切都恐慌都抽離。寧楚曦被寧母的情緒所感染，也無聲地落著淚。

        沒有系統的警告，更沒有可怕的懲罰預警，有的只是寧母淚如決堤，緊緊地擁抱著她。

        她解綁了！

        雖然，不明白怎么如此猝不及防地就解了綁，但是她抑制不住地振奮，喜悅。

        這意味著，在數不盡的時間長河里，她扮演著不屬于她自己本色的日子，終于結束了！

        她，自由了！

        死里逃生的喜悅漸漸淡去，寧楚曦仔細地看著自己的檢查報告單。

        各項指標都是正常的

        這么回事？系統不是說，解綁之后就會恢復原來的模樣嗎？

        寧楚曦一邊在疑惑不解，一邊又在無比慶幸。直到寧母將報告單都給抽走才回神。

        “你現在好好的，別沾了這些晦氣的東西！”

        寧楚曦搖了搖頭，露出無奈的表情。

        話又說回來了，她醒來這么久，怎么沒見到江凜。

        門似乎察覺到寧楚曦的心思般被敲響，一身便服的江凜提著早餐走了進來。

        他仍然是芝蘭玉樹的模樣，只是氣質看起來冷冽了許多，無端端讓人心里生出幾分寒意。從他泛紅的雙眸可以看出，最近幾天他過得很不好。

        “小江，曦曦醒了！”幾乎是江凜一見面，寧母就忍不住告知。

        在看見她安安穩穩坐在床上后，幾日都未有好好休息的江凜眼底有幾秒鐘的呆滯，又恢復正常，向著寧母開口：“阿姨，你也一天沒有好好休息了！先回去休息一下吧！我留在這里照顧楚曦。”

        劫后重生，寧楚曦再次見到江凜恍若隔世，心里的喜悅都忍不住想與他分享。可是，看著他面上淡的不能再淡的神情，止不住一陣陣地失落。

        “誒對！我開心過了頭，都忘記給她爸爸報平安了。我先回去換身衣服，曦曦這里先麻煩你啦！你們倆好好說會兒話。”

        女兒好不容易醒過來，寧母雖其實是有些不舍得離開的。但她看得出江凜應該是有話想對寧楚曦說，也就不好在這兒當電燈泡了。

        江凜搖了搖頭：“不麻煩。”

        等門真正關上，卻是誰也沒有開口說一句。

        江凜默默將打包的早餐放到桌面上，然后一瞬不瞬地盯著寧楚曦。

        他漆黑幽深的眼神似乎有些嚇人，讓寧楚曦下意識心里一緊。

        明明自己剛才還有些生氣的。

        女朋友大難不死，江凜作為男朋友除冷靜自持外之外就無其他表情，這是正常的嗎？

        可是看著一臉深沉的江凜，她又覺得生氣不起來。

        他泛紅的眼眸，生生刺痛她的眸。

        他肯定很擔心吧！

        以往都是他主動，不如這次換她主動一次吧！

        寧楚曦正打算抬起手，想抱一抱眼前的江凜，手剛抬起來，她就被扯入了一個溫熱的懷抱。

        江凜摟得很緊，強勁有力的手臂緊緊禁錮著寧楚曦。

        她坐著，江凜站著。這意外顯得了寧楚曦有些嬌小可人。

        秀氣的鼻子生生撞在江凜的腹部，頓時痛得雙眸生起氤氳的水汽。她緊緊地貼著江凜，連呼吸都有點兒困難。

        她伸手推了推江凜，艱難地開口：“別摟這么緊，我難受！”

        寧楚曦聲音嬌嬌的，帶著一種糖果的甜膩。可沉浸在對愛人失而復得的狂喜之中的江凜，卻沒有意識到她的不同。

        只是聽到她說難受，才察覺到自己懷中人急促的呼吸，憐惜地松開了她。

        江凜寬厚的大掌撫上寧楚曦的臉，沿著她秀美雅致的輪廓一路向下，停留在她紅潤的嘴唇上。

        “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

        突然蒼白無力的躺在他懷里，無論如何叫，也叫不醒。

        抱著她，跑向停車場的那小段時間里，感受著懷里單薄的重量，他才發現生命竟然如此渺小。

        她被推進急救室后，他第一次紅了眼。

        他，第一次離死亡這么近，他心里好怕十二年的夢就這樣幻滅，從此他只能生息在破碎的造夢空間里，懷著他們之間不多的回憶度日。

        他，還有許多事情沒和寧楚曦一起完成他還有好多話想告訴她

        方才進來時，看著安然無恙的寧楚曦，他才感覺到心臟原來還在跳，那么的有力與鮮活。

        越欣喜，反而越淡定。他壓抑著胸腔內郁積已久，無法宣泄的情感，直到寧母離開才敢向寧楚曦傾吐。

        像個患得患失的孩子，緊緊握住手心的溫暖不放。

        “你不準”先離開我！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江凜略微嚴厲的話還未說完，寧楚曦的手臂就突然環在他腰間，俯身靠在了他身上。

        昏迷前，他所有的心意她都接受到了。

        只是那時不暇顧及，現下想起來心中是幸福與甜蜜。

        她的語調是他未曾觸及過的溫柔，倒是和當初與小野貓說話的樣子極像。

        第一次，從容優雅的他，臉上出現了呆滯的情緒。

        江凜不敢相信地向她求證：“你你說什么？”

        是他聽錯了嗎？她性子有多清冷，他不是不知道。她怎么可能會這么溫柔呢？

        寧楚曦聽著江凜胸口的振動，似乎通過長短不一的共振可以感知到他心里有多么的難以置信。

        江凜的懷抱寬闊很有安全感，他身上一貫的清冽的氣味，令她萬分留戀，但還是不舍地緩緩從他的懷里退出來。

        “我說，對不起，讓你擔心了！以后不會了。”寧楚曦嘴角微微上揚，含笑的眼眸充滿著情意，還有不易察覺的俏皮。

        江凜看著她眉眼如畫的模樣久久不能平復。

        她表現出來的一點點，幾乎難以察覺的柔情都足以讓他興奮好久，更何況是如今生機勃勃的她。

        “你笑了。”他墨色的瞳孔閃過片刻迷茫，最后被更深沉的顏色覆蓋占據。

        寧楚曦心里覺得好笑，可仔細體味又才意識到著其中的心酸。

        之前的她，像個木頭，一直都是他單方面的給予和付出，他一定很累吧！

        想著，寧楚曦便感覺眼眸一陣酸澀。

        她拉著江凜的手放在自己臉上，讓他感受著她是真的在笑，那雙澄澈的杏眸里只有他一個人的影子：“以后，我不僅會笑，我還會”

        她借著江凜的手臂撐起身體，在江凜薄薄的唇上印上一個吻。

        “親你。”寧楚曦雙頰蹭的一下就紅了起來，難掩其中的羞澀。

        江凜被寧楚曦直球般的舉動怔了怔，然后重新擁住她。

        他不知道她為何會發生如此天翻地覆的變化，他也不想去探索究竟。

        人生苦短。每個和她在一起的瞬間，他都想小心珍藏。

        只要，她還在他身邊。

        只要，她還在他的懷里。

        只要，他還愛著她，她還喜歡他。

        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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