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墨竹聽到,應了一聲立馬跑出了院子,一直在院子里偷看的林嬤嬤見狀膽子一大也跑了。
陸銘云看著呼吸越來越淺的李末伏臉立馬黑下來,他脫下身上的鶴氅蓋到李末伏身上。
當他不小心碰到李末伏那冰冷的手時,陸銘云還以為人已經死了!
怒火在他心里猛的燒起,陸銘云根本不敢想象若是李末伏死了他會怎么樣!
明明前年他都還一而再再而三的和祖母、管家強調不要為難李末伏,對他可以不用太用心但也不能疏忽!
現在好了,都快把人弄死了!
陸銘云眼神一時恍惚,他很快就想起了十四歲那年遭的罪,恐懼伴隨著怒火升了起來。
李末伏不能死……不能死!
陸銘云眼底閃過狠意,隨后一把將李末伏打橫抱了起來。
邁出房間沒兩步陸銘云停下了腳步,他本是想直接抱李末伏去離這最近的白荷院,但李末伏很明顯不能再受寒了。
他想了想拐了個彎往林嬤嬤住的偏屋走去,踹開門,一股暖氣就涌出來。
果然,凝氣院的大部分炭火都在這個老不死的屋里。
陸銘云眼里的冷意更甚,他把李末伏塞進床里,接著關了門。
一刻鐘后,院子里傳來墨竹的聲音,“少爺!”
陸銘云打開門縫喊了一嘴,“這里。”
墨竹機敏,立馬就明白自家少爺在哪,又為什么在那。
“蘇醫師!快快快!”墨竹一把抓住蘇醫師往偏房去。
因為蘇醫師腿腳不好,凝氣院又遠,再加上蘇醫師年紀大了,所以他是坐著軟轎來的。
可偏偏墨竹急得很,那軟轎晃得蘇醫師頭暈眼花。
一直到見到陸銘云時他才發現驚醒一些,蘇醫師行禮,“少爺。”
“免禮,蘇醫師快來看下李……公子。”陸銘云立馬扶住蘇醫師,并領著他往床邊走去。
蘇醫師見到李末伏的模樣嚇得冷汗都出來了。他在侯府待了這么久,自然是見過李末伏一兩面的,沒想到再次見面這位公子卻過得這么慘。
竟然真有人敢對李公子出手……
這侯府怕是有得鬧了。
蘇醫師嘆氣把脈。
過了一會,陸銘云問,“怎么了?”
“再晚一刻鐘人就凍死了。”蘇醫師一邊說一邊拿出針盒。
陸銘云那臉色剛剛好一些又塌了下來,他轉頭看向墨竹,“人呢?”
“……”墨竹微愣,然后反應過來連忙去院子尋找,“我這就去尋!”
只是這林嬤嬤早就不見了蹤影,任墨竹在這附近怎么尋也找不見。
最后他只好回去和陸銘云實話實說。
陸銘云聽后也沒責備他,剛剛情況急,找醫師更要緊,“你讓莫弈帶人去找。”
墨竹點頭再次離開小院,他的心情很沉重,看來少爺是準備追究此事。
他心里明白少爺更是明白,敢動這門心思的有誰大家心知肚明,只是這侯府得鬧上一陣子了。
陸銘云在凝氣院一待就待了一宿,期間一直不敢閉眼,生怕自己一閉上眼睛就睜不開了。
他怕死。
他更怕生不如死。
那種要生不得生,要死不得死的感覺他這輩子都不想再體會了!
這么想著,陸銘云很是疲憊的扶住額頭,他的身體已經感覺到了酸痛和頭痛,難耐得很。
這一年是他大意了,光是專注著外面的事情忘了府里也有著虎視眈眈的餓狼。
這時墨竹在外面小聲敲門,陸銘云讓他進來。墨竹快步走來在他耳邊輕聲說了什么,陸銘云整個人微愣隨即瞇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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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末伏燒得不輕,他感覺特別冷特別冷,連哈出的氣都是冷的。
他好像快死了。
于是李末伏開始瘋狂做夢,本就不堪重負的大腦累得爆青筋。
他夢見有人逼著他跪在地上磕頭,他不跪,然后就被幾個胖壯的嬤嬤按著手臂壓著跪了下來。
耳邊有人哄堂大笑。
再后來就是被一群女人扇巴掌,李末伏因為受不了了反抗,被卸了胳膊,那種疼痛直沖他的大腦。
他被扇得鼻青臉腫,嘴里都是鮮血。
許是覺得他臟兮兮的,李末伏聽見有人叫那幾個嬤嬤把他推下湖里洗洗。
他雖然瘦弱,但也是男子,而且識水性。掉入水中后他拼命游了起來,卻被湖邊那幾個壯胖的嬤嬤一腳又一腳的踩進水里。
李末伏沒法,只好換一個方向往另一邊游去,那些人便用石頭丟他。
被砸中很疼。
但他游上岸了。
上了岸又能怎么樣呢?
被扒了衣服看到底是不是個男人,被人辱罵說拿了銀子做下賤的男妻,然后再被丟回湖里。
被扒了衣服的李末伏被凍得沒有力氣再游動,沉下去好一會才被人撈起來。
那些人見出事了,給他擦干頭發隨意套了衣服就丟回屋里自生自滅。
這么冷的冬天凍死人很正常。
林嬤嬤收了錢自然也不管李末伏的死活,只是她沒想到第二天去的時候,李末伏居然沒事,甚至向她要吃的。
“……”李末伏迷迷糊糊間睜開眼睛,什么都是模糊的。
他聽見耳邊傳來人講話的聲音,但什么都聽不清楚。
冷,身體是冷的,夢里也是冷的。
無力的痛苦總會彌生滔天的恨意,尤其是那夢里的畫面不斷的在李末伏的腦子里循環、清晰,甚至變成感同身受。
李末伏死咬著牙憤怒得打抖,他生活在和平年代,國家強大、社會和諧,作為普通人,他什么時候遭受過這種罪?
無故的謾罵與侮辱,還有一遍又一遍的折磨,這些屈辱和痛苦都一點點從夢境里滲透出來。
好像腐蝕了李末伏的軀體,好像他就是夢里的那個人。
他像是在發泄一般,閉上的雙眼不停的滾落熱淚。
他也只有力氣流眼淚了。
只是那夢一遍遍的重復,不斷消耗著他的精力,最后昏睡過去。
“他這是怎么了?”
“有反應是好事,說明他還想活。”
“……墨竹給他擦擦眼淚。”
“是,少爺。”
三日后,李末伏醒了。
入目的是淡紅褐色的床頂,側看去是青色的垂簾,他麻木的盯著床頂看了許久。
房間里燒了四盆炭火,分別放在四個角落,暖洋洋的。
蓋在李末伏身上的棉被很是舒軟暖和,鼻尖能聞見藥香,只是耳邊那哭哭啼啼的聲音讓他煩躁。
這幾日里,他要么精疲力盡到睡著,要么一有點精神就在做夢。
他不斷的回憶著“李末伏”那憋屈又窩囊的一生,不斷的看著“李末伏”被人折騰死。
他原本的記憶與認知通過“李末伏”的記憶不停的被這個社會鞭打,整個人呆滯不堪,一想到以后要生活在這樣的世界里就想死。
但這已經成了事實。
來到這不到十天,李末伏卻覺得十年之久。
作為男妻,他這輩子不可能去管后宅,那后宅可都是女人。
同樣的,他也不可能得到府上的一丁點實權,因為他是男子。
李末伏最好的結局就是熬到道士到來,被道士接走。
但他知道,這很不現實。
侯府不會留下污點,所以他不可能繼續活著。
瘋了。
真的要瘋了。
李末伏心想。
現在他還活著就說明男主是怕他死的,男主怕自己跟著遭殃。
這是李末伏能在這個府里活下去的唯一一根稻草,也是最不可靠的一根稻草。
若是可靠,原主不會死,他也就不用來了,呵。
沒想到,有朝一日他要靠一個男人活著。
李末伏自嘲的心想,那種干脆死了算了的感覺再次浮現。
隨著李末伏的清醒,身體的不適也一點點跟著蘇醒。
偏偏那哭哭啼啼的聲音不斷的飄進來,讓人不得安寧。
李末伏忍著頭昏眼花坐起來,他一發出動靜立馬有人湊過來。
“李公子你醒了?”
一道聲音傳來,緊接著那個人扶起了李末伏。
等頭暈眼花好了一些,李末伏才看清扶他的人是個十歲出頭的小童,“你是?”
“李公子,奴才叫果子,是來服侍您的。”小童一邊說一邊給李末伏麻利的穿上鞋。
李末伏一時茫然,難道他這是又穿越了?
“李公子,您是不是餓了?我叫外面當差的給您拿些粥來。”果子很懂事的說。
李末伏不聽還好,聽了就餓了,“好。”
果子把李末伏扶到紅木色貴妃椅上靠好才輕手輕腳離開房間,不知是不是錯覺,外面的哭聲更大了。
李末伏本不想被人扶來扶去,但身體真的虛弱到了這個程度,沒有人撐著根本走不動。
即使如此,從床上到貴妃椅都走出了一身薄汗。
“外面是誰在哭?”李末伏見果子回來,臉色蒼白的問。
果子提過炭上燒著的熱水一邊沏茶一邊說,“是白姨娘身邊的玉珠。”
李末伏看著白凈的小童手腳麻利的在他面前放下一杯茶,那種被人伺候的稀奇感讓李末伏多看了果子兩眼。
太燙了,李末伏自然沒喝。
“她哭什么,白姨娘死了嗎?”李末伏冷嘲熱諷的問。
反正最后都是死,誰都別想阻止他開嘴炮,死了說不定還能回去。
“李公子!”果子驚得壓低聲音,“莫讓旁人聽了去,不然會落人口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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