銷假的第一個工作日，我和光來都在遲到的邊緣反復試探。

        我坐在辦公室打哈欠，手邊還有半盒出門前被人硬塞進包里的牛奶。我想起半小時前家里的兵荒馬亂，兩個人穿著羽絨服堆在門口穿鞋子，像兩個著急的湯圓；他嘴里還叼著我剩下的半塊吐司邊，最后他把餐桌上順的牛奶塞進了我的托特包，囑咐我在公司里趁熱喝了。

        運動員嘛，對很多事情都是嚴以律己，嚴以律人的。

        我吸溜完半盒奶，打開電腦把數據導入進去，等待的時間順便把表格填了。有的時候我也會陷入每天都是一樣的生活節奏里，極端的時候連每天寫字樓外面的陽光都如出一轍的讓人昏昏欲睡，感到無趣是十分自然的。

        ——除了奈奈每天給我惹出的不同大小的麻煩之外。

        快下班的時候我抱著一堆文件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奈奈身邊，旁邊的同事向我投來了“憐惜”的目光，我痛苦不堪地翻開了文件，指著一個個標紅的數據告訴她哪里做錯了。

        真正下班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我喝完杯子里殘余的最后一點咖啡把馬克杯放進水槽沖洗干凈，然后把桌上的東西收拾好，這時候公司里一大半的人都已經走光了，同部門更是只剩下寥寥幾人，我和剩余的“肝帝們”打了個招呼就打卡下班了。

        下班之后擠地鐵去家附近的面包坊買第二天要吃的早飯。大部分是吐司和牛奶，有的時候也會獎勵自己巧克力麥芬，我的目光掃過貨架上精致誘人的草莓蛋糕，最后沒能頂住誘惑，默默拿了兩盒放進購物籃里。

        回家基本上是七點之后的事兒了，我做好了回家面對一片黑暗的準備，但當我按動密碼鎖開門的時候，家里出乎意料的明亮，玄關上擺了一束花，和我平時買來插花的品種分毫不差。

        “光來？”

        我沖著廚房里喊，把脫下來的高跟鞋放進鞋柜；油煙機的聲音太大，他大約是沒聽見，于是我趿拉著拖鞋走過去，他在廚房里忙碌，似乎是才發現我回來了，他倒也沒回頭，趕著我去洗手。

        我站在洗手間里打泡沫洗手，洗手液我選了櫻桃味，慕斯的質地帶著甜蜜的芳香撩動忙碌之后疲憊的神經，但又有更多的東西隨之而來，沉甸甸地落在身上和心上，再慢慢把人填滿，像是這無孔不入的芳香，輕而易舉地讓人產生飄飄然的快意。

        我抽了張濕巾把臉上的妝卸掉，又換了家居服才完全松懈下來。走出去的時候光來把飯都端好了，我算是徹底沒了用武之地，慢慢悠悠地蹭過去在他身邊坐下，才有功夫去看晚上吃什么。

        簡單的菜色，我猜他大約也是剛下班就趕回來做飯，我們倆一起說了“我開動了”就埋頭干飯，大約是真的餓的不行，今晚的飯格外好吃，我意猶未盡地喝完了碗里的味增湯，摸了摸肚子站起來準備收拾東西洗碗。

        飯后他先去洗漱，這好像已經成為我們之間心照不宣的生活流程。等我收拾好廚房出來的時候他擦著頭發走出來，跟我抱怨新買的睡衣似乎不那么合身，我看了一眼那幾乎蓋住他整個手指的袖子，只能承認自己選的號碼有點跑偏。

        直到這時候我才發現原來擺在客廳里的插花早就因為疏于照顧凋零了，我走過去把枯枝敗葉一股腦扔進垃圾桶，然后提著透明的花瓶在陽臺一陣洗，等到新的“作品”在瓶中綻放的時候已經快要十點，我打著哈欠拿上睡衣準備去洗澡。

        “你今晚睡這邊？”我看了一眼躺在我床上正看書的人，他帶著閱讀眼鏡，平白多了幾分書卷氣，“我再拿一個枕頭過來吧。”

        “唔，你這邊床有點小。”

        畢竟本來是個多功能房，面積當然比不上正經的超級主臥，只能擺個一米五的床就已經是極限了，而且我還喜歡把穿了一次不需要洗的衣服扔在另外半張床上，硬生生把它變成了單人床。

        “那你還在這邊跟我擠。”我挑了挑眉，把睡衣從便攜式衣柜里翻出來，調笑道，“怎么了，一個人睡不著啊？”

        “嘖。”

        他呲牙咧嘴地沒說什么，撩開被子亦步亦趨地起來跟我走到主臥里，在我即將進入浴室的一瞬間，他猝不及防地把我拉進了懷抱。

        他身上帶著家里新買的香橙味沐浴露的氣息，我知道這多少是帶著點幼稚的味道，但是一想到每天早晨出門前噴灑的、有些粘膩的香水味，我在選購的時候就更偏向清淡的水果味。

        “怎……怎么了？”

        我不明所以地問他，我能感覺到他的呼吸溫熱地落在脖頸之間，細軟的白色短發蹭著臉頰而過，這本來就是一個親密的動作，隨著他的靠近越發讓人無所適從，而后他猝不及防地對我打了個直球。

        海鷗的聲音悶悶的，還帶著幾分熟悉又陌生的孩子氣：“不能和我一起睡嗎？”

        我沒有馬上回答，只是在他懷里轉了個身，抬起頭和那雙綠色的眼睛對視，然后才說：“光來，你的臉好紅。”

        最后我在他惱羞成怒的聲音里像一只滑不溜手的泥鰍一樣鉆進了浴室，然后才捂著嘴小聲笑。

        “你想笑就笑吧。”站在磨砂玻璃們后面的影子恨恨地咬牙，“免得憋死在里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笑的好大聲。

        “差不多得了，星海繪理！”

        最后我還是搬回了主臥，我吹好頭發躺在床上感受了一下床墊的軟硬程度，然后在上面打了個滾把自己卷進了被子里。

        “好舒服……”我把頭埋進了枕頭里，幾乎一整日的疲倦在這一刻被柔軟的織物徹底吸收，“關燈睡覺了，好困。”

        他把床頭燈熄滅了，然后悄悄靠了過來，最后我們和在長野的那些夜晚里一樣相擁而眠，而后時間進入新的周期，周而復始的開始下一個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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