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車燈
談木溪這兩天想過柳書筠, 當然不是想和她復合,是在想她會給出什么樣的答案, 一直都是柳書筠給別人選擇的機會, 或者貓抓老鼠一樣逗弄,最后壓根不會給選擇的機會,這次她反客為主, 柳書筠應該是非常不爽的。
柳書筠確實不爽。
但不是對于談木溪給了她選擇。
而是這幾天沒了談木溪消息。
以前朝夕相伴, 睜眼就躺身邊的人,驟然沒了消息, 這讓她生活節奏亂了, 尤其在知道莊斯言住她樓下, 孟星辭住她隔壁, 這讓柳書筠, 總被無形的手遏制住, 想和以前一樣知道她每一分每一秒的活動范圍,見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她想知道, 但這次, 她沒人去查。
她思考談木溪的話, 開始將她當作談木溪,一個獨立的人。
昨天早上吳姐問她:“柳總,木溪是出去拍戲了嗎?”
她看向吳姐, 問:“木溪這幾天聯系過你嗎?”
談木溪以前想吃什么會直接和吳姐說, 兩人經常聯系。
吳姐搖頭:“沒有啊。”
她說不上剎那是什么滋味, 好似談木溪在走的那一刻, 割裂開所有和她相關, 她說:“知道了。”
她靠在沙發椅背上,盯著電視機里放著的談木溪電影,熟悉感和陌生感在拉扯,她不得不重新考慮談木溪給出的問題。
解約。
她是不會同意的。
柳書筠看著談木溪進車里,將手邊的盒子推過去。
談木溪低頭。
肌肉記憶早于腦子,談木溪下意識打開盒子,里面是早餐。
有次下戲的時候,天熱,她午飯沒吃幾口,到晚上結束拍攝頭很暈,柳書筠來接她的時候,她說話都軟綿綿的,柳書筠問她怎么了,她說:“餓了。”
之后柳書筠來接她偶爾帶一點水果或者甜點零食,早餐很少,因為她們早上很少一起走。
此刻盒子都打開了,再說拒絕有點矯情,談木溪拈起一個飯團,嘗了口,是吳姐的手藝,大概是真餓了,她塞一個在嘴里。
柳書筠說:“吳姐這兩天一直念著你。”
談木溪離開的急,都沒和吳姐說一聲,她低頭,細嚼慢咽的問:“念我什么?”
柳書筠打開果汁蓋子,遞給她,邊說:“說你以前就挑食,不知道這兩天有沒有好好吃飯。”
談木溪抿口剛榨的橙汁,用面紙擦了擦嘴角,說:“我挺好的。”
隨后她問柳書筠:“今天怎么有空過來?”
柳書筠說:“我很忙嗎?”
那誰知道。
談木溪拒絕回她這句反問的話,又拈起一個飯團,柳書筠側頭看她吃的臉頰鼓動,幅度很小,談木溪吃飯比較慢,胃口不大,總吃幾口就說飽了,讓她再多吃一點,她說:“上鏡不好看。”
柳書筠知道藝人要保持身材,沒勉強。
今天倒是連吃了三個飯團,柳書筠一直側頭看她,談木溪吃完還喝了一杯橙汁水,解渴解膩,神清氣爽,她將盒子蓋好,語氣平靜的說:“謝謝柳總。”
柳書筠沒吭聲。
她看談木溪氣色,說:“睡得很好?”
談木溪說:“是還不錯。”
她側頭,和柳書筠四目相對,問:“柳總睡得不好嗎?”
柳書筠忍著情緒。
她就沒怎么睡著過,這幾天加起來的睡眠,都沒有以前一晚上睡得多,談木溪很奇怪,喜歡陽光不喜歡燈光,她說:“刺眼,睡不著。”
在一起之后,她也逐漸改掉開床頭小燈睡覺的習慣。
但這幾天,習慣又回來了。
每次睜眼看床頭燈下的昏黃和驅逐不了的黑暗,她干脆將房間所有燈都打開。
記憶中的畫面在她閉眼的那一刻一遍遍欺壓凌辱,無孔不入,她有種被鬼壓床的錯覺,睜著眼看著身體一點點陷入黑暗,隨后驚醒。
一身的冷汗。
柳書筠說:“你不在,睡得不好。”
談木溪舌尖碰到薄唇,聽柳書筠的話轉頭,說:“柳總,你太高看我了,我又不是安眠藥。”
她語調有點涼。
談木溪一直都是柔和的,包括聲音,縱使她以前說話刺人,但那調子溫順,很像撒嬌的控訴,在柳書筠看來,談木溪無疑是最完美的替身,知進退,懂分寸,連生氣,都拿捏的很好,不過度。
這讓柳書筠產生錯覺。
以為談木溪就是那樣的人。
直至這次爭議前,她才知道,她了解的,只是談木溪想讓她了解的樣子,現在的談木溪,才是最原本的她。
這讓她記起最初認識談木溪的樣子。
很奇怪。
這幾天她想的最多的,不是偽裝出來的談木溪,而是最開始的她,也有分寸,知進退,但有棱角,她語調淡淡的,好像性格很柔軟,但拒絕起來絕不拖泥帶水。
是后來的談木溪,讓她產生了錯覺。
忘記了原本的樣子。
再度聽到她涼薄平靜的語調,讓柳書筠一剎那想到那年初見面,她問談木溪:“住這邊還習慣嗎?”
談木溪聽她沒來由的關心,說:“挺好的。”
柳書筠問:“吃的呢?”
談木溪說:“能吃飽。”
柳書筠問:“不打算回家了嗎?”
這好像是她們分手后,第一次心平氣和的聊起這個話題,往日的柳書筠都是壓抑著憤怒,不高興,橫眉冷對,當然談木溪也沒覺得自己好到哪里去,尖酸刻薄,說話不顧柳書筠的感受,兩人吵架那幾次像刺猬,哪怕拔掉自己身上的刺,也要扎對方一身傷。
因為她們太了解彼此,連痛點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所以疼起來,更口不擇言。
此刻聽她這句話,談木溪靜了靜,說:“其實,那里也不是我家。”
從一開始,柳書筠想帶回家的人,是謝雨。
她褪去謝雨的身份。
本來就沒有資格住在那里。
大概她語氣太平靜,平靜到有些誠懇,柳書筠看著她。
談木溪察覺她視線,靠著座椅,轉頭,和柳書筠對視。
車進車庫,柳書筠眼底的光被暗色覆蓋,談木溪聽到她說:“只要你回來,就是你家。”
車庫里沒燈,很暗,談木溪垂眼,看到柳書筠放扶手邊的手,正緊攥著,不知道是因為這句一再退讓的話,還是因為黑暗。
她知道柳書筠不喜歡黑暗,剛在一起的時候,她睡覺都要開床頭燈,是自己抗議了幾次,柳書筠才關掉。
談木溪揚手,打開車內燈。
柔光傾瀉而下,車內添了朦朧,談木溪見柳書筠身體放松了些,她說:“我現在住的挺好的。”
柳書筠說:“還可以更好。”
她沒有用指責的語氣挑刺她現在住的地方,也沒用憤怒的態度讓談木溪覺得是自己不識好歹,看來分開也不是沒好處,至少她們都能冷靜下來。
哪怕是遍體鱗傷后。
可越冷靜,越覺得現在的場面好笑。
她待柳書筠身邊那幾年,賴以生存的就是柳書筠對謝雨的執念,那好像是供她活下去的氧氣,柳書筠越執著,她越變態的享受。
現在聽到她說,只要你回來,就是你家。
換言之,她可以不用做謝雨。
談木溪不知道柳書筠下這個決定用了多久,會不會反悔,至少在這一刻,她突然覺得,以前吸附在柳書筠身上,吸收她的執著,好像鏡中花水中月。
一碰就破。
和她想象中一樣,這世上,沒有什么堅定的選擇。
每個人都在變化。
每一分鐘,都在變化。
所謂堅定的選擇,只是她從未得到過的執念,借由謝雨的身份,只是因為她羨慕謝雨,而在謝雨被拋棄的這一刻,因謝雨產生的羨慕,執念,隨之被瓦解。
她心情微妙的,異常平和。
談木溪看著柳書筠,搖搖頭。
柳書筠說:“那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
她今天一反常態,一再示弱,在談木溪面前,不似往日我行我素的風格,談木溪心態平和,說話都輕了:“我沒想過要你做什么。”
柳書筠問:“所以就這樣?談木溪,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沒想過回來?”
那一次次吵架的尖刺,戳的她步步退讓。
柳書筠說:“你是在耍我嗎?”
談木溪一瞬間有些木,好似當頭一棒,她承認從和柳書筠攤牌后就沒想過回去,說那些話,無非是利用謝雨戳痛柳書筠,讓她放手。
所以柳書筠質問的沒錯。
她張了張口,無從反駁。
柳書筠見她默認,皺眉。
片刻后談木溪才說:“抱歉。”
柳書筠聲音有點壓抑,有點低,她看著談木溪:“你再說一遍。”
談木溪垂眼,輕聲說:“抱歉。”
柳書筠垂在身側的手蜷縮,松開,似在強忍情緒,談木溪準備好接受即將到來的斥責和怒罵,但柳書筠只是咬著聲音說一句:“下車。”
她轉頭看柳書筠。
柳書筠身體靠椅背上,看向前方,前方是擋板,將前后座隔開成兩個世界,這個世界安靜到沒有一點聲音,談木溪收回視線,沒讓柳書筠開第二次口,她拉開車門走下車。
身后啪嗒一聲。
隔著車窗玻璃,談木溪余光瞄到柳書筠關了車內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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