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十月份的榮軒,晨起已經開始能從窗縫滲進涼颼颼的風。
寧稚在睡衣外不倫不類地披了件西服外套,趿拉著拖鞋,端著兩個玻璃杯從廚房走出來,對大清早就有人拜訪這件事一點也不驚訝。
畢竟他跟邱幼遠作為多年合作伙伴,雙方都已經足夠熟悉和契合。
現如今突然選擇拒絕續約,這對兩邊工作室來講,都絕不是什么小打小鬧。
“家里咖啡豆用光了,還沒去買。”
寧稚將其中一杯推過去,對邱幼遠的經紀人敷衍道:“就剩下白開水,你湊合著喝。”
寧稚是個畫畫的,筆名spray。
說高端點的話,能稱為插畫師;日常經濟來源的一部分,是慕名而來寫手們的約稿。
他這方面天賦從小就有顯露,長大專職后很快步入了正軌。隨著作品日漸對外打響,個人的聲望也跟著水漲船高。
現在的粉絲萬物皆可嗑,終于在寧稚從業的第四個年頭,從微博cp超話排行榜上看到了自己名字的簡寫。
這對cp的另一個主人公就是邱幼遠。
一位兼任ip編劇的當紅作家,從還是小透明的時候,就一直在他那里買人物的人設跟封面圖,這么多年都沒變過。
于是溝通畫作被理解成你儂我儂;
每一幅圖都被評價為相愛的證據。
邱幼遠起初哭笑不得,但沒過多久就從中嘗到了甜頭。
粉絲經濟帶來的利益太可觀,邱幼遠開始在各種社交平臺同寧稚聯動。
一開始他分寸掌握得很好,只不過有意無意地稍稍引導。
可瞧著cp超話的勢頭越來越猛,這種類似營業賣腐的行為也逐漸夸張了起來。
“……別說廢話,沒那個必要。”
鄒蘭穗眼睜睜看著他隨便往沙發上一癱,抿了抿唇,從包里拿出一份藍殼文件:“我不想兜圈子,直說吧,預備往報價上加幾個百分點?”
寧稚陷入沉默。
過了一會兒,寧稚開口問道:“你覺得我缺錢?”
鄒蘭穗默默,抬頭打量了一下自己現在所處,裝潢相當精致的高級公寓。
榮軒是一線城市,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買下二環內的一套房本就不易,更別提還是兩層加起來足足兩百多平的復式。
如此看來,確實不缺。
只不過人民幣這種東西,又有誰會嫌多呢。
鄒蘭穗垂下眼睛:“您年輕有為,但父母卻已經老邁,保不齊……”
說到這里,聽到寧稚不輕不重將杯子撂在桌面上,她話鋒一轉,道:“你們二位繼續聯合,絕對可以實現1+1>2不是嗎。”
見寧稚沒立刻反駁,鄒蘭穗打蛇棍棒,再添一把火:
“您從沒在公眾面前露過相,邱先生很樂意幫這個忙。我相信如果大家知道文圈競相爭搶的畫手的樣子,一定會更喜歡您一點。”
她這樣說著,朝寧稚投去了若有所思的一瞥。
拋開工作立場不談,誰都沒法保證自己不會對好看的人多瞄兩眼。
何況寧稚長得本來就很合大眾眼緣。
如果不是因為他的職業性質偏幕后,網上大概早就會涌現出一陣關于‘金牌畫師spray’的外貌熱議。
二十八歲青年身上的青澀感已經完全褪去,身型依舊維持在一個非常勻稱的狀態;再配合上一副溫潤的相貌,就連左側眼尾的那顆小痣,都顯得格外動人起來。
現在這張臉的主人像是正在思考她說的話,嘴角稍微耷拉著,有一下沒一下地拿手指關節在膝蓋上輕敲。
鄒蘭穗把這種安靜當成自己游說成功的佐證,志得意滿地打算開始講條件,就聽對面突然不咸不淡來了句:
“所以呢?”
寧稚偏頭打了個哈欠,懶洋洋道:“所以為了你們嘴里的互惠,就要我配合邱幼遠演戲,給他立一個單身人設,即使——”
“他其實馬上就要結婚了。”
邱幼遠這幾年版權賣的很不錯,又因為模樣清俊深受追捧,正是春風得意急于攬財的時候,眼看跟寧稚的跨圈cp越來越火,當然不愿意輕易放過這塊到嘴的肉。
寧稚跟他高中起就認識,原本以為這人起碼還有點底線,萬萬沒料到他真能干出這種事。
鄒蘭穗眉毛皺得死緊:“這屬于私生活范疇,跟您好像沒什么關系。”
“話不是這么說的。”
寧稚嗤笑,唇齒相譏:“我覺得惡心。”
鄒蘭穗深吸一口氣。
spray不是好相處的人,這一點她早就聽別人說起過。
只不過身為邱幼遠的經紀人,她見過太多次這兩個人私下相處的樣子,知道寧稚以前在邱幼遠面前有多和順。
沒想到一朝翻臉,居然能針鋒相對到這種程度。
寧稚沒戴眼鏡,但因為離的太近,仍然能清楚地看見鄒蘭穗在那運氣。
他欠了欠身,很期待鄒蘭穗接下來會說什么。
而鄒蘭穗也沒叫他失望。
她很快就調整好自己的心態,掏出手機點開一張圖,又恢復了那個勝券在握的表情。
“寧先生,您要不要看看這個。”
寧稚掀起眼皮,很給面子地探身瞥了一眼。
那是兩個男人并肩坐在酒吧散臺的照片,其中一個的臉做了模糊處理。另一個頭發微卷,五官遠較大多數亞洲人立體,看上去不過二十歲出頭,睫毛長而翹,忽閃忽閃得像兩把小扇子。
他們正靠在一起碰杯,動作稱不上過于親密,但氣氛卻有些說不出的曖昧。
寧稚一聳肩膀:“你想說什么?”
“你不肯繼續跟我們合作,就是為了他吧。”
鄒蘭穗一臉可惜地收了手機,嘲諷道:“說什么不想跟已婚人士炒緋聞,其實還不是怕新找的男朋友生氣?只不過現在的小年輕都愛玩,未必能明白您的苦心。”
寧稚張了張嘴,想說邵朗星甚至都不知道他是spray,轉瞬又覺得沒必要,自己跟鄒蘭穗解釋這么多干嘛呢。
于是寧稚抱著杯子抬起頭,非常誠懇地道:“我樂意。”
鄒蘭穗:“……”
鄒蘭穗誅心失敗,還被寧稚連懟好幾句血壓噌噌升,當下不欲多待,果斷拎包走人。
寧稚則坐在原地沖她的背影擺了擺手,顯然連起身送客的想法都沒有。
兩個月內,這已經是他氣跑的第十四個邱幼遠的說客了。
如果說一開始對這件事還有點感懷的話,那他現在就真的是徹底麻木。
別說今天過來的是鄒蘭穗,就算邱幼遠本人坐在面前,寧稚估計都不會有什么表示。
他懨懨地揉了揉臉打開手機,想看一眼自己的微信置頂彈沒彈消息過來。
雖然一般來說,這種情況并不會發生。
邵朗星跟他這種社畜不同,還是個在象牙塔里念書的大三學生。盡管因為身兼街舞區up的關系比別人運動量大了一點,但賴床的本質并沒有變。
如果不是早上有課的話,他基本不會在十點之前醒。
寧稚本著隨便看看的心情點開微信,卻沒想到才剛點開頁面,頂上就馬不停蹄地彈出了好幾條消息。
【a_邵朗星:起來了嗎?】
【a_邵朗星:再過一個小時我要回去一趟,記得提前把飯做好。】
寧稚眼睛亮了一下,看清楚對方的消息是在十分鐘前發過來的,動動手指回了一個貓貓點頭的表情包。
緊接著,他伸了個懶腰鉆進衛生間洗漱,冰冰涼的水打在臉上,整個人馬上精神了。
邵朗星嘴里的‘回去’指的并不是這里,而是他自己在學校周邊常租的一間公寓。
所以要完成他發來的要求,寧稚必須馬上開車趕過去。
前段時間他們剛把關系確認,邵朗星就說過了想讓寧稚搬過去。
寧稚對此沒有異議,很快就點了頭。然而t大查寢紀律嚴格,周一到周六都不準學生外住,只有星期日才會放寬標準。
左右邵朗星平時也不在,在哪邊都是一個人,那當然還是自己的房子住著舒服。
寧稚懶得跟邵朗星提這個,干脆一二三四五六都窩在家里,周日晚上再拎著點時鮮蔬菜屁顛顛住過去,偽裝出一副獨守空房的假象。
邵朗星年輕,分辨不出什么才是真的生活氣息,每次開門見到他在里面坐著,神情總會不自覺柔軟幾分。
寧稚從衛生間出來后抹了把臉,隨手在衣柜里抽出件長袖衛衣套上,回憶起這些事,突然覺得有點想笑。
怎么說,就還挺好騙的。
……
邵朗星擰鑰匙進門的時候,寧稚剛剛放下鍋鏟,把最后一道菜端上飯桌。
他圍裙系的大概有點著急,直接導致帶子纏成了個團,一時根本弄不開。
“回來了?快進來,外面風大。”
寧稚從廚房聽著聲走出來,非常熟練地幫邵朗星脫外衣,湊過去之后還在暗自嘀咕:“這破玩意兒肯定是該扔了……我系的時候明明也沒覺出問題啊。”
在一起兩個月,邵朗星對寧稚這副溫馴的模樣早已習慣。他身高直逼一米九,在此等姿勢下,嘴巴跟寧稚的額頭只有一拳之隔。
“是你自己笨,少誹謗人家圍裙有毛病。”
邵朗星看著對方露在自己眼前細細白白的脖頸,抬了抬胳膊方便他脫,哼笑道:“一會兒撐桌上,我給你解。”
解圍裙,本來多正常的一件事。偏偏邵朗星故意壓低了聲音,愣說得跟解衣裳似的。
寧稚抬頭瞟了一眼,不是很懂他這股浪勁兒是打哪兒來的。
只不過寧稚也清楚,邵朗星雖然歲數小,卻從來沒大白天干過什么,因此只是簡簡單單說了句好,裝得跟沒聽出來他話里有話一樣。
邵朗星本來就沒多想,笑了一聲,捏起寧稚系的那個死結打量了下。
看著亂七八糟不好下手,其實拽著一小節支出來的繩頭很快就能弄開。寧稚扭不過頭看不見,邵朗星垂著眼睛,三下五除二就幫他把圍裙扯了下來,隨口問道:
“聞著好香,做什么好吃的了?”
寧稚老老實實:“山藥小米粥,涼拌海帶絲,還攤了個雞蛋餅。”
邵朗星口味重,麻辣酸甜都喜歡,聽見這回答忍不住蹙起了眉,嗤道:“淡出鳥來了……”
寧稚把脫下來的衣服掛到架子上,好脾氣地安慰道:“刺激重油的晚上再做,想吃什么都可以。”
“真什么都行?那要是你不會怎么辦,臨時查食譜學么……”
邵朗星把手搭在門框不讓他關,漫不經心道:“我帶過來個人,打發去藥店買東西了,稍微等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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