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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歧水泊(賺錢有啥錯?想過好日子有)


薛明霞看林蘇葉回來,  卻半點不害臊,不覺得丟人,反而立刻拉著林蘇葉哭訴起來,  “弟妹呀,  你可得給我做主呀。”

        林蘇葉進薛家這么多年,  豈能不知道大姑姐的脾性?

        小嶺都看透了,說男女打架有來有往唱戲一樣,  那還是大姑家好看。

        大姑姐和男人打架,  那是雷聲大雨點小,  演戲成分更多。

        在林蘇葉還沒嫁給薛明翊的時候,薛明霞第一次回家哭哭啼啼,  薛老婆子看到她胳膊和腿上的淤青以為她真被打了,就讓男人帶著薛大哥和其他侄子去孫家官莊找老孫家算賬,結果發現她男人孫天亮俊俏的臉蛋上有塊更大的淤青!

        當時薛老頭都懵了,自己大閨女雖然喜歡哭,  性子有點執拗,但是不至于打人啊?

        看給女婿打的!

        可別破相了!

        后來一問,  啥夫妻打架,沒有的事兒。

        是他們小兩口騎自行車去公社,孫天亮帶著薛明霞,她嫌棄男人磨磨唧唧太慢,就要自己騎車帶他。

        孫天亮拗不過她,  只得讓她騎,  結果她也不是多能干的,個子并不高挑,  身材也不健壯,甚至有些細瘦力弱,  且當地水多路滑她就連人帶車跟孫天亮一起栽進了溝里!

        回去以后公婆心疼兒子,公公就是心疼,婆婆卻一邊心疼兒子還要埋怨兒媳逞能,說話難免有些重。

        薛明霞就生氣我也摔了你看不見?你就心疼你兒子?你兒子干啥啥不行就是你慣的!

        婆媳倆鬧矛盾,薛明霞就生氣,看孫天亮那可憐樣也不好打不好罵,就回娘家訴苦,想讓爹娘給撐腰,看看是不是趁機分家。

        當然沒成,還讓爹娘見識了她的戲精本質。

        其實小兩口剛結婚的時候那是好得蜜里調油,但是薛明霞也發現婆婆管得有點寬,孫天亮又性子綿軟沒主見,很容易被他娘帶著走。她是他媳婦兒,可不能忍這個,少不得要爭奪對孫天亮的指揮權。

        孫天亮是你先說的我就聽你的,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我聽你的,你們要是意見相左掐架了那我就等你們掐完再聽。

        可孫婆子是個要臉的,薛明霞也不是多潑辣的,她倆要是對對方有意見,才不會掐架呢,只會賭氣或者拿孫天亮撒氣。

        孫天亮就又納悶又郁悶,壓根兒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受氣了。

        后來孫婆子心疼兒子,做出了讓步,薛明霞生了孩子,也逐漸了解婆家人,也做出讓步。

        日子過得還行,但是難免磕磕碰碰。

        相處久了,孫婆子也不那么客氣,薛明霞也敢和婆婆懟,孫天亮又開始倒霉。

        在薛明霞年輕氣盛+孫婆子更年期的雙重夾擊下,孫天亮有那么幾年常做的一個事兒就是抱著小兒子或者更小的兒子到老丈人家躲清閑。

        媳婦兒和娘又在家里掐架了,公公躲去隊部或者公社,別人都去干活兒,他無處可躲就借口看最小的孩子,抱著就往丈母娘家來。

        就林蘇葉和薛明翊結婚以后,大姐夫還抱著孩子上門住過幾次。

        孫天亮還感慨,薛明霞瞅著和林蘇葉是一類人,看著嬌嬌柔柔的,咋就那么厲害呢?

        在孫天亮看來自己媳婦兒就是沒有明春的力氣,卻有明春的脾氣!

        當然,離婚是不能離婚的。

        兩口子鬧鬧脾氣小矛盾,薛明霞回娘家喊散伙,要是薛老婆子來氣說“那就趕緊散伙,去把嫁妝帶回來,幾個孩子也分一分一人一半”之類的話,那薛明霞又不樂意。

        這就是她發泄情緒的一個途徑。

        她真要是想離婚,夫妻不能生那么多孩子。

        林蘇葉和薛老婆子已經把她了解的透透的,小嶺都看得透透的。

        林蘇葉拉著薛明霞坐下,“有日子沒見大姐了,就在家里過中秋吧,住兩天陪陪咱娘。”

        她壓根沒問薛明霞又鬧什么矛盾,左右不過是和婆婆掐架、和老公賭氣,問了也沒用,她不是來討要主意的,她就是來發泄一下換換心情的。

        薛明霞抹淚,“只要弟妹不嫌棄我,我樂意住到過年去。”

        薛老婆子罵道:“你想得美,住到過年去,你帶口糧了嗎?”

        薛明霞:“不過了,散伙!”

        莎莎就仰頭瞅著她嘻嘻直笑。

        薛明霞就把莎莎給抱起來放在炕上,稀罕道:“莎莎真好看,快讓大姑稀罕稀罕。”

        薛家人生得漂亮,林家人也漂亮,莎莎繼承了父母的優點,小時候看著是林蘇葉的翻版,這會兒大點也帶上一點爸爸的影子。

        林蘇葉眉毛彎彎,柔美秀麗,莎莎卻更長一些,她的鼻梁也更挺。

        薛明霞喜歡女孩子,可她偏偏生了五個兒子。

        她比薛大哥小兩歲,因為常年不用下地,水泊公社那邊的水土又養人,她看著比孫展英年輕得多。

        以前孫展英經常自己生悶氣,覺得老薛家的兒子運是不是都被薛明霞給帶走了。薛明霞接連生兒子,她孫展英卻接連生閨女。

        孫展英還生過要和薛明霞換倆孩子的想法,自己姓孫,孫天亮家也姓孫,雖然不是一個村卻也算一家子。

        這樣孫家有閨女,薛家有兒子。

        薛明霞倒是樂意,可孫家老太太和薛老婆子不樂意,她們說親家歸親家,感情好有感情好的處法兒,這孩子換過來到時候容易有矛盾,還是各家養各家的好。

        孫老婆子的意思是人家薛大哥有倆弟弟,自然會生兒子,薛大哥想要兒子,那侄子總比外甥親吧?

        薛明霞家那邊沒戲,孫展英后來還想從娘家兄弟那里抱個,所以不少討好姥娘和弟媳。可他們家一苗單傳,她爹娘巴不得自家多幾個孫子,那里舍得給女兒家?

        孫展英就只得死了心,自己死命拼,差點給自己搭進去。

        薛明霞稀罕莎莎,又開始抱怨她婆婆,“一把年紀了,越活越固執。每個孫子都被她慣得不行,現在老三老四更是淘人,我都管不了。你說老太太干嘛總慣孫子?”

        薛老婆子登時心虛了,她道:“當著和尚不說禿子呀,你有點分寸。我看親家母挺好,從你進門人家也沒非要你干著干那,坐月子也好吃好喝地伺候,就算我也伺候不到那樣。”

        薛明霞:“那是你沒見她現在那樣,哎喲,簡直了。”

        林蘇葉就讓她們倆聊,她去廚房對付吃兩口,看看晚上做什么菜。

        中秋節,總歸要做點硬菜。

        大院兒發了兩包月餅,薛明翊不在家,那邊小沈也托人把他的過節福利送過來,四斤肉,五斤月餅,五斤油,還有十斤白/面,另外干果紅棗紅白糖各有兩斤,還有三兩銀耳,林林總總倒是也一大包呢。

        林蘇葉就先用小砂鍋,燉個銀耳紅棗羹,慢慢燉著到時候當甜湯喝,反正天冷也不容易壞。

        月餅還有紅棗紅糖到時候讓薛老三給孫展英帶一些。

        孫展英之前虧了身子,也得補補,免得老了遭罪。

        薛老婆子讓她別忙活,“肉和骨頭我都燉上了,一會兒我和你大姐剁餡兒,等親家他們過來再包點餃子。”

        她打斷薛明霞叨咕婆家的事兒,就開始跟大閨女夸劉艷麗,“可是個好閨女,懂事著呢。你得給包個紅包。”

        薛明霞:“包!我三弟終于娶個好媳婦,我能小氣了?”她從口袋里掏出兩塊錢遞給薛老婆子,“你給找個紅紙包一下。”

        薛老婆子:“你看你,隨便就拿出兩塊錢了,還抱怨個啥?日子過得舒坦就折騰。”

        薛明霞:“老太太,我是你親閨女,你偏偏我行不?要是他們聽我的,我這會兒十塊都隨便拿出來了好吧!”

        薛老婆子卻不聽她的,別的不說孫天亮什么人她不知道?

        他被媳婦兒掐了,還得說自己撓得呢,這么多年他碰過媳婦兒一指頭?沒有!

        薛明霞倒是和婆婆掐架來氣,就躲著掐孫天亮,還咬過一回。

        要不是外孫子說,薛老婆子都不知道,當然她知道是孫老婆子故意讓孫子說的。

        總之,自己閨女打人也不對。

        薛老婆子活好面醒著,薛明霞則幫忙剁白菜餡兒,這時候甜湯也差不多燉好,顧爸顧媽先坐著車來了,見面就是親親熱熱的場面。

        薛明霞自然不好意思再說自己那點事兒,跟著認識一下長輩。

        再過一會兒,小姑和顧孟昭一起回來。

        見到薛明霞,小姑一愣,“姐,你這是又把姐夫打了,回娘家躲著來了?”

        薛明霞臉一紅,“瞎說什么呢,我什么時候打他了?我是那么兇殘的人嗎?”

        小姑哦了一聲,“你不兇殘,你就是又撓又咬的,一點不講武德。”

        顧孟昭抿著嘴也掩飾不住唇角的笑意,他攬著小姑往兩人屋里去,“明春,拿衣服先去洗澡。”

        他倆就先回屋了,免得小姑再說話讓薛明霞尷尬。

        薛明霞:“我這娘家是不能回了。”

        林蘇葉:“大姐,那你領著莎莎去給姐夫掛個電話,也跟家里報個平安。”

        薛老婆子:“甭忙活,大過節的那電話線你打到天亮也打不通的。”

        除非是城內電話互打,你想出個區都得擠爆。

        沒看薛明翊都沒打回來么。

        四點多,大軍小嶺、劉艷麗和大娣一起回來了。

        大軍小嶺滿頭大汗,小嶺嘴里還嚼著鹵肉,嘴角都流油。

        劉艷麗:“食堂今天有鹵肉,我和曼冬合伙分了一斤。”她把鹵肉拿出來,笑道:“不如大娘鹵的大腸味道好。”

        薛老婆子:“回頭我教給你們。”她把鹵肉直接切片和黃瓜涼拌一下。

        她看大軍小嶺在那里啃冷饅頭,就把黃瓜拌鹵肉端給他們就著吃,“晌午也沒回來吃飯,我以為你倆去海軍家吃了呢。”

        他倆整天和藍海軍、王小利在一起,有時候去藍海軍家吃飯,有時候帶著來自家吃飯,薛老婆子習慣了也就不滿哪兒找孩子。

        小嶺:“踢球來著,遇到了硬茬子,開始一直輸給他們,后來才贏回來的。”

        不贏不待散伙的。

        大軍:“他們那是餓得。”

        他也好餓,跟著小嶺真是……衣食成憂的。

        小嶺一邊吃飯一邊還要和薛明霞說話,把老孫家的每個人都問候到,可關心親戚家的事兒和人,就差每一只鴨子都問候一聲。

        “大姑,我大哥現在學習咋樣,過兩年是不是要考大學了?你可得叮囑他好好學習呀!”聽那語氣就和老太太差不多。

        薛明霞:“我哪管得著呀,他可是爺爺奶奶的寶貝大孫子呢,且有人護著呢。”

        小嶺:“要是不聽話就得抽!你要是不懂,你跟我媽……”

        林蘇葉咳嗽一聲,“人家你大哥學習好著呢,比你可好。”

        小嶺:“那指定沒大軍好。還是有進步空間的。”

        眾人:“……”

        小嶺一個饅頭下去,肚子里有東西就沒那么餓,也有力氣和大姑聊天。

        他拉著大姑噓寒問暖,關心大姑又發生啥矛盾,說出來他可以幫忙想辦法。

        薛明霞感動得不行,“還得我倆大侄子給撐腰啊。”

        薛老婆子打斷她,“麻溜兒的,早點吃餃子。”

        人多力量大,搟皮、包餃子,說說笑笑的也用不了多少時間。

        林蘇葉去東窗外水臺洗手的時候聽見隔壁小聲吵吵,不知道是陶紅櫻和林婉晴吵,還是葛峰和胡衛東吵,反正這家人每天都得吵吵幾句。

        這時候林婉晴的聲音從隔壁墻根傳來,“你這墻角挖得好呀。”

        林蘇葉沒搭理,你請來當保姆又給人家趕走,我讓人家去當臨時工,這跟挖墻腳有什么關系?

        林婉晴咋能不生氣?

        她沒多稀罕劉艷麗,但是劉艷麗走后她又找了個小保姆,倒是會做飯,也舍得用油,就是太會用了,真是不吃自家油不知道珍惜。這個保姆她得提醒少用油,油珍貴,那氣人玩意兒還得撇嘴背后說什么“首長家還吃不起油啊?恁摳門”,聽聽這混賬話。

        雖然做飯湊合,可衛生習慣一般,整天把自己捯飭得干凈整齊,可屋里屋外的衛生收拾得敷衍,家具不擦,地面不拖,院子里到處是樹葉、雞糞!

        這還不算,這玩意兒她還不給正經洗衣服,洗了跟沒洗差不多,肥皂倒是用得快!

        林婉晴懷疑被她偷了,可翻找過并沒有。

        她一來氣就把第二個小保姆又趕走了,再找一個四十左右兒女長大的婦女,做飯馬馬虎虎,衛生習慣馬馬虎虎,但是總歸能湊合用。

        這個最大的缺點是有點手腳不干凈,油鹽肥皂什么的總能偷摸藏點,做飯做菜的時候自己偷摸吃點。

        林婉晴都懷疑她會不會往飯菜里吐口水!

        你要是不看著,你都不知道她能干啥。

        別人家保姆都好好的,怎么就她家保姆這么難找?

        現在她家又沒有保姆了,需要繼續物色新保姆。

        這么一對比,劉艷麗是真好啊,好到林婉晴但凡要找個新保姆,就不由自主地和劉艷麗比。

        劉艷麗節儉、勤快、干凈、懂事……劉艷麗哪哪兒都好!

        中秋節隔壁薛家在那里熱熱鬧鬧說說笑笑地包餃子、燉肉,自家這里也在做,卻是家里人橫眉冷對的。

        中秋節自然不能吃食堂,高低也得包頓餃子,燉鍋肉,畢竟他們是首長家,節禮不少并不缺吃喝。

        林婉晴主廚,給她累得夠嗆。

        她每天都要上班,處理大大小小的事務,回家還得洗衣做飯,還得收拾衛生。

        更讓她郁悶的是她發現胡衛東不像以前那么聽話了,從前胡衛東覺得媽媽辛苦,回家主動幫忙打掃衛生、洗菜摘菜,現在看著葛峰啥也不干,他也不干。

        倒是陶紅櫻的女兒和小敏還勤快些,幫忙掃掃院子、燒火做飯。

        可陶紅櫻卻什么都不做,跟個甩手掌柜一樣,她讓幫點忙對方就說“保姆呢?趕緊再找一個呀,咱什么人家,還用不起個保姆?哪用自己做?”

        隔壁忙亂勞累,林蘇葉卻悠閑舒坦。

        薛老婆子領著幾個人做飯,包餃子都用不上她,她就拿了黃顯寧送的畫和顧孟昭等人一起看。

        黃顯寧送了一副《明月圖》,算是中秋佳節的應景之作,彩云追月,夜空乍看是明暗對比的顏色,仔細看卻深深淺淺十幾種色調。

        明月當空,夜空雖然沒有早晨的朝霞那般瑰麗,卻更加深沉、隱忍、靜謐。下面連綿起伏的群山,上面層疊暈染的彩云,都透出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右下角有他的落款、小印。

        黃顯寧的私人畫作要么瑰麗宏大,要么透著神秘壓抑的氣氛,很少有這樣簡單清透的作品。

        林蘇葉很喜歡。

        顧孟昭:“我爸會裱畫,讓他幫忙裱。”

        林蘇葉笑道:“哪里還用勞煩叔叔呀,我找個……”

        顧爸聽見,“不勞煩,我最近可愛做這些呢,也算修身養性。”

        他和黃顯寧的爸爸也算舊相識,以前也買過不少黃家的畫作,大部分被燒了,有些則還回來了。

        以顧爸的眼光看,黃顯寧這幅作品相當出色,很具有收藏價值。

        屋里薛明霞瞅著這一大家子和和睦睦的,就很羨慕,又開始說自己家怎么別扭,從來沒這么聚在一起親親熱熱地干活兒說話吃飯。

        她剛說出來,薛老婆子就懟她了,“你可拉倒吧,我以前咋沒發現你這個毛病呢,一次不好,就總是、永遠、從來沒了。好的時候不說,一點不好就開始強調。你和你婆婆也住了二十年了,還沒號準脈是怎么的?來,你說說,你這一次為啥又大過節的跑出來?”

        她是發現了這人呀四十歲和二十歲也沒多大長進。

        薛明霞:“這一次肯定不是我的錯!以前也不是我的錯!憑啥總是我號她的脈,她干嘛不號我的脈?”

        正說話呢,外面傳來警衛的聲音,“嫂子,您家親戚來了,我幫您領進來了。”

        林蘇葉他們剛搬進來的時候,家里來親戚還得親自去門口領,現在他們會派人給送過來。

        林蘇葉忙出去看看,六點多天就已經要黑了。

        門外一個身材瘦高的男人,懷里抱著一個四歲左右的小男孩,手上還拎著只捆了鴨腳的鴨子。

        男人已經四十出頭,看起來卻年輕幾歲,依然模樣英俊,懷里的小男孩兒也是俊俏可愛,手里拿著一個月餅在啃。

        林蘇葉笑道:“大姐夫,算著你們也該來了。”

        這估計是夫妻倆的特殊愛好,拌嘴吵架,妻子往娘家跑,丈夫回頭帶著小孩子過來追。

        當然,有時候是薛明霞不對,孫天亮就自己抱著小兒子跑過來找丈母娘給撐腰,然后薛明霞第二天再過來。

        薛老婆子也不怕顧爸顧媽笑話,都是好親戚,誰不知道誰呀。

        親戚們見了面,客客氣氣一頓寒暄,就跟夫妻倆帶著孩子過來串門一樣。

        薛老婆子問孫天亮:“你爹媽都好呀。”

        孫天亮說都好,還主動把家里的事兒也說一下,“一切都好。”

        薛老婆子把臉一沉,“都好?”

        孫天亮看丈母娘沉下臉,就偷看薛明霞。

        小嶺:“大姑父,我奶問你吶,你看啥?”

        孫天亮就笑,“娘,你別生氣,真沒啥事兒,就是最近大隊有新政策。”

        薛老婆子:“大隊新政策跟你們有啥關系?”

        一說這個薛明霞就來氣,“人家城里政策都變了,現在挎籃子賣吃食的,挑擔子賣菜的,都沒人抓,也沒人再說什么投機倒把。那我尋思我們大隊都是鴨子鴨蛋,怎么不得多賣一些,大隊創收,咱自己家不是也跟著賺點改善生活?我公公就忒死板,老頑固,死活不肯。”

        孫天亮:“明霞,你說政策就說政策,咋還罵爹呢?”

        薛明霞:“我哪里罵人了?我說的是事實。你說你爹是不是老頑固?”

        孫天亮低聲道:“那不也是你爹嘛?”

        薛明霞不服氣了,“你說是我爹,可他們當我是自己人嗎?有事兒跟我商量嗎?我說什么,你娘說啥?”她立刻學著婆婆的樣子,扯著調子,“哎呀,明霞呀,咱是女人,啥也不懂,更不懂男人的事兒,咱們就別摻和了。她咋知道我不懂?她不摻和,干嘛還得拉著我不摻和?我就想摻和!”

        薛明霞一說又來氣了。

        平時沒事兒的時候,婆婆這樣她也不覺得生氣,可積少成多,一點點積累起來,她就覺得很生氣。

        自己說自留地多種點棉花,想絮被子,她非得說你小孩子不懂,咱得種紅薯,要不口糧不夠吃。

        自己說孩子這樣那樣,她就說哎呀我養大這么多孩子,還不如你嗎?

        以前就算了,薛明霞不想生氣,單說這一次,她提議腌制一大批咸鴨蛋,除了交任務剩下的賣出去,到時候社員們可以分紅,哪里不對?

        怎么的就拿割資本主義尾巴說事兒?

        她就說公爹老頑固,自以為當書記就一直拿著官架子,對自家人嚴要求、過于苛刻,總想靠著打壓家里人顯得他官兒當得清廉。

        可你這么多年就是一個大隊書記,干嘛非要拿家里人做門面?

        我就要賣鴨蛋咋了?

        你不帶著全大隊賺錢,我自己家賺可以吧?

        婆婆又說什么“明霞,你看你弟弟來買鴨蛋,三五百的咱都給了,也不是你爹不支持呀。人家政策在那里,你爹不能帶頭破壞,咱家人更不能帶頭破壞”,關鍵是她破壞啥了?

        人家大隊都搞個副業,他們大隊守著那么一大片水產,干嘛非要窮嗖嗖的?

        讓社員們手里有點余錢,吃好點穿好點,不行嗎?

        這一次起因就是劉賀巖鴨蛋生意做得不錯,他們拿了薛老婆子的方子,在家里用大缸腌制咸鴨蛋,到日子就給省城以及其他城市的一些單位送,他們發展了省人民醫院、省大、省美院、軍區大院兒食堂,還有其他好幾個工廠,都能定期給送鴨蛋。

        甚至還有城里的小販兒想從他們手里拿貨自己零賣,可惜存貨不夠。

        劉賀巖就跟薛明霞商量,想多進鴨蛋,薛明霞當然同意,就帶著他和自己公爹談。

        原本她以為這么好的事兒,公爹肯定樂意,結果……老頭子直接拒絕,一點面子都沒給她。

        劉賀巖給他們的價格比供銷社收購價每個多一分錢!

        而且人家也沒獨占,說可以交完供銷社的任務,剩下的給他,只需要他們多養鴨子多下蛋就好。

        守著那么大的水泊,里面都是鴨子的食物,都不需要額外喂糧食,老天爺賞飯吃呀,老頑固咋就想不通呢?

        孫天亮覺得他爹娘也沒錯,老兩口六十多了,那人生閱歷不比他們多?這時代風云變幻,誰知道下一步會咋樣?老人家有經驗,聽他們的肯定沒錯啊。

        再說他爹當了這么多年的大隊支書,大隊長、生產隊長會換,支書卻一直沒換,他有經驗呀。

        他爹的人生格言就是:穩穩當當的,別冒頭,冒頭就挨揍。

        當年煉鋼鐵、吃大鍋飯、三年饑荒,多少大隊都變著法兒地想多賺點,最后呢,一個個都被擼下來,全是犯錯誤的。

        老孫支書就覺得只要餓不死,穩穩當當就行了。

        想建國前,老百姓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別說吃飽,就明天的日頭能不能見到都難說。

        建國后餓不死了那就不錯,現在不但餓不死,還吃得飽穿得暖,比起五六十年代,已經夠好了。

        咋滴還不知足?

        人不知足就惹事。

        所以對于薛明霞提出來的擴大鴨子養殖場和鴨蛋規模建議,老孫支書直接否決,商量都不想商量。

        孫老婆子一開始也幫著兒媳婦勸老頭子,覺得這都什么年代了,那四人倒臺了,運動也結束,現在哪里都不搞運動,反而要搞生產,兒媳婦的提議也很對。

        孫老支書依然不同意,只要公社沒有明確政策下來,誰也甭想忽悠他。

        年紀大了尤其容易緬懷過去,他又覺得當年大家戰天斗地,吃糠咽菜也干勁十足,不像現在這些年輕人,吃飽喝足還想天天吃肉,還想要錢花,這不是貪心是什么?

        老人家總覺得眼前的年輕人浮躁、好高騖遠,不如自己這代人當年能勤奮吃苦,

        孫天亮向來沒有多少主見,他爹是支書,家里一直聽爹的,是他媳婦進門以后不斷地給他說,他又開始分一只耳朵聽媳婦兒的。

        他的想法也簡單,甭管聽誰的,只要一家子和和睦睦,過好日子,聽誰的都行。

        以前差不多的矛盾都能協調,可這一次薛明霞鐵了心,不肯協調,非要公爹采取自己的意見。

        她越說越難受,又開始抹淚,對顧媽顧爸道:“叔叔,嬸子,你們說我想過好日子哪里不對?我家里五個兒子呀,要是不多賺點錢,以后咋給他們蓋房子娶媳婦?就靠著一年到頭那點工分,分不到兩百塊錢,一間房子都蓋不起來。”

        顧媽:“我覺得明霞說的沒錯。”

        顧爸為了和平,不輕易發表意見,畢竟政策大如山,他那條腿作證。

        孫天亮看著薛老婆子,“娘,那你說,我爹就錯了嗎?我們就考慮自己一家人,可他要考慮一個大隊呢。當干部,沒那么容易。”

        薛老婆子堅決支持女婿,“那肯定的,不說當大隊干部,就當家也不那么容易。一家子要是十幾口人,每個人都想自己那點事兒,可當家的得想一家人的生活呢。”

        雖然薛老婆子支持女婿,可因為沒有公婆在身邊,自己就不會顯得那么勢單力薄,薛明霞:“那分家呀。各人過各人的,不是更好?”

        孫天亮:“明霞,咱已經分了呀。爹娘跟咱過呀。”

        薛明霞:“別和我說話!”

        孫天亮:“明霞,你咋不講道理呢?我和你說,你就耍賴。”

        薛明霞:“你快走吧,我娘家住不下這么多人。”

        孫天亮:“你看你,又耍賴。”

        這時候劉艷麗和大娣把餃子煮好,就喊人吃餃子了。

        小嶺一直在那里聽八卦來著,各自坐下以后,他道:“大姑父,這事兒我覺得我大姑沒錯。”

        孫天亮:“啊?”

        小嶺:“大姑父,人往高處走,誰不望著好?我都想手里有錢!要是我有門道賺錢,我也毫不猶豫去干!有錢不賺王……”

        大軍拍了他一下。

        小嶺把差點順口禿嚕的那句“有錢不賺王八蛋”給說出來,趕緊改口。他問道:“大姑父,你兜里有幾塊錢?”

        孫天亮掏了掏口袋:“三塊錢。”

        要進城得坐車,還得預備給孩子買點什么,來看老丈母娘也不能空手吧。

        小嶺:“大姑父,擱鄉下你這幾塊錢就算富裕的,好多老爺們兒掏不出兩毛錢來。可你這幾塊錢在城里不算啥,還沒我零花錢多呢。”

        他感覺林蘇葉拿眼看他,立刻咳嗽一聲,“我就這么個意思,大姑父,你知道大軍和莎莎的錢都比你多。你出門還得跟奶奶和大姑伸手吧?”

        孫天亮被他問得腦門子都見汗了。

        他覺得小嶺說得也有道理,點點頭,“當然賺錢好。”

        大軍為他解圍,“賺錢固然重要,但錢不是最重要的。對于孫家爺爺奶奶還有大姑父來說,安定團結,家庭和睦,是最重要的。”

        孫天亮感覺大軍就是救星,猛點頭,“是的!”

        小嶺還要說什么。大軍道:“其實大姑也沒錯,孫爺爺也沒錯,關鍵要有合理的借口說服孫爺爺,讓他覺得有政策可依就沒問題。”

        大姑想擴大生產,多賺錢,那就要想辦法說服老孫支書,而不是和婆婆、男人掐架,掐架沒用。

        薛明霞樂了,夸道:“我大侄子就是聰明,大姑就是這個意思。我勸不動,我回娘家找人幫我勸呀。”

        她就拿眼睛看林蘇葉,又看顧孟昭和小姑,希望他們給自己出頭。

        小嶺:“大姑,你甭看我媽,我媽就會畫畫做衣服,她要……”

        林蘇葉怕他說自己用鞋底抽人臉的事兒,就打斷他,“那就你和大軍去說,要是說不明白,說不服,不許回來。”

        大軍瞥了小嶺一眼,小小年紀就喜歡大包大攬,看給你能耐的。

        小嶺討好地朝大軍笑笑,給大軍夾了一個餃子,“大軍,吃餃餃。”

        莎莎立刻笑起來,她一直和大姑家小表弟說悄悄話來著,她發現這孩子有點笨,這么大還不怎么會說話!

        薛明霞怕倆侄子分量還不夠,就對薛老婆子道:“娘,你領著倆大侄子去和我公公婆婆嘮嘮唄。”

        大軍:“我奶去這事兒就黃了。”

        薛老婆子:“啊?我就這么不中用?”雖然她覺得閨女折騰,但是大孫子要幫忙,她立刻就倒戈,大孫子決定她的立場。

        大軍:“到時候孫奶奶和你一抹淚兒,你還中用不?”

        薛老婆子果然猶豫。

        小嶺:“我也會抹淚兒呀。”

        大軍已經開始和顧孟昭、顧爸顧媽商量怎么戰術了。

        顧孟昭:“最近中央不是一直在開會么?”

        今年5月份《光明日報》發表了一篇文章《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這意味著經濟發展、國家建設,都要靠實踐出真知,而不是靠兩個凡是,更不是靠運動路線。

        那有個潛在的意思,以前不適應現在經濟發展的政策都會被改變。

        聽廣播還有一個訊息,雖然沒有明確提出,但是顧孟昭覺得這個信息應該是開放的、發展的、向上的、經濟的,因為處處都在提經濟發展、撥亂反正等等。

        大軍:“我們綜合各項信息,寫篇報告出來,孫爺爺看了以后肯定會有想法。”

        孫老支書這樣的人不喜歡聽年輕人說什么,尤其不喜歡人家臆斷,他有自己的生存哲學,按部就班、跟著政策走,只要有政策可查,那不管做多大的事兒,都不會被審查降罪。

        這就是老一輩人非常看重的名正言順、出師有名,只要正、順,哪怕古代造反當皇帝也不怕,不順、不正,那你一針一線也不能拿。

        原本就是一頓餃子,不管多少個餡兒,大軍小嶺他們都吃過,不像在鄉下時候那么饞,但是因為有大姑大姑父這事兒調味兒,他們吃得格外香。

        被當成調味品的一家三口還毫無知覺,吃完飯孫天亮還想討好媳婦兒,卻遭到薛明霞的白眼。

        孫天亮:“媳婦兒,我也沒有不支持你,我也想說服爹來著。”

        薛明霞:“你說的呢?怕是沒說兩句,就被他們說動來勸我了吧。”

        孫天亮:“那沒有,我這不是帶著咱小寶兒來找你了嘛。我也覺得娘這邊人多力量大,肯定能想出好辦法,過來取取經。”

        林蘇葉留他們一家三口住了兩天,夫妻倆就帶著小兒子歡歡喜喜把家還。

        過了幾日,大軍小嶺邀請藍海軍、葛峰等幾個同學一起,對他們說去秋游,對學校說下鄉體驗勞動請幾天假。

        他們又邀請林蘇葉、黃顯寧等美院師生,一起去水泊公社采風畫畫。

        讓他們把那邊的水泊資源給畫下來,順便幫孫家官莊宣傳鴨子、鴨蛋、蘆葦蕩等等。

        美院是有采風安排的,基本每個月都會出去一兩次。

        教導主任接到黃顯寧的申請,立刻批復,時間他們自己定,介紹信公章學校給蓋好。

        水泊其實就是湖,只不過當地人習慣稱呼大水泊子。

        水泊公社三山、六水、一分田,非常適合種水稻,產量高、大米香,后來九十年代一直做出口生意。

        金秋時節,天空渺遠深邃,云絲淡淡白鳥翻飛。數百里水泊與藍天相接,湛藍翠碧,鴨鵝成群,碧波蕩漾中殘荷搖曳,端得是風景美如畫,田園動人心。

        幾個小孩子紛紛發出驚艷的贊嘆聲,“竟然有這么好看的地方!”

        黃顯寧對美院學生們道:“我們可以在此地多盤桓些時日,大家根據自己的靈感多畫些作品。”

        他和張紹東去水泊公社革委會出示介紹信,然后請他們給安排住處。

        公社書記親自接見了他們,直接給他們安排在孫家官莊的知青點,那里有一大片知青點,專門負責養雞鴨鵝。

        小嶺則領著幾個孩子往大姑家沖,他一馬當先,“大姑,大姑父,我們來了!”

        薛明霞正在家里準備晚飯,聽見小嶺的聲音就歡喜得迎出去,“讓我好等,可算來了!”

        孫老婆子臉色一變,悄悄打發孫子小四,“快,去告訴你爺爺,你娘搬救兵來了,讓他先別回家,且等我信兒。”

        小四一溜煙兒往外跑。

        大軍瞅著小四跑出來,一把拉住他,塞給他幾塊大白兔奶糖,“去把爺爺請回來,就說我有省里的新政策給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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