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著頭頂的監控出神了很久。

        辦公室里的電腦屏幕還微微亮著光，她偶爾低頭看看離自己不過幾步之遙的電腦緊抿雙唇，將唇角繃緊成一條直線。

        刑偵隊里的電腦都是設置了安全密碼鎖的，當屏幕進入屏保狀態的時候，再想打開電腦就必須輸入密碼。

        她知道密碼。

        透過單向玻璃，她能看見辦公室外人來人往，每個人都在為案子的事情忙忙碌碌，沒有人會注意到她。

        除了頭頂的監控。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頭頂的監控，終于放棄了。

        刑偵隊里平日里要是出任務或者外勤，必須搭檔同行，而顏璐卻沒告訴任何人，像個幽靈一樣在眾目睽睽下卻又不惹人注意離開了刑偵大樓。

        在刑偵大樓門口可以看得到外面馬路上的車水馬龍，而就在人來人往車來車去間，她于喧鬧中目光遙遙，定在了隔了一條街的一輛白色瑪莎拉蒂上。

        那輛車深色的車窗緩緩搖下，車后有人手持金邊眼鏡，瞇著眼睛笑著向她偏了偏頭。

        她的腳步僅僅一頓，而后再次邁出步子的時候速度快了些許。在她走到車子旁邊時，車門緩緩打開，有人手持金邊眼鏡，精致的桃花眼笑著半瞇，模樣有點不周端地惹桃花。

        “小孩，好久不見。”

        顏璐可笑不出來，下垂的唇角線冷淡地維持著它的弧度，同樣半瞇的雙眼深邃得像個看不到底的黑洞。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毫無情緒波動地說：“好久不見啊，秦毅。”

        ……

        同一時間，傅千烆眉眼陰沉，在審訊室唯一一盞吊燈下，沉黑沉黑的眼盯著林雪莉，本就形狀狹長的眉眼更顯冷峻，映在審訊室的燈下，令人心下悚然。

        刑偵十年，他早就明白人與人之間是不同的。

        在法治的社會下，犯罪頻頻的原因在于這些不同的人。

        在情緒和情感的驅使下，有些人會做出與常人不一樣的決定和舉動，用傅千烆的話來說，這叫變態，心理變態！

        即便他知道失去親友定然很痛苦，但是如果這件事發生在他的身上，他不會用這種“一起死”的方式來報仇。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在審訊室下唯一的一盞燈下，林雪莉沒有為自己殺人的過錯而后悔，她瘋狂而決絕：“我殺了人我就想到過我會有今天，而我也不是空手來的。”

        說到這里的時候，她突然高深莫測一笑：“現在時間應該差不多了。”

        傅千烆在這個笑下心里突生不祥的預感，果不其然，同一時間，馬文破門而入：“傅哥，不好了，五分鐘前網上突然出現一個視頻，現在已經傳瘋了！”

        傅千烆似有所感猛地回頭看向林雪莉，后者微微一笑，如同初見她時優雅地說“警官好”的模樣。

        “媽的，瘋子。”傅千烆丟下這句話，將藍牙通訊摘下丟給馬文。“你繼續審，我去看什么情況。”

        傅千烆還不知道林雪莉究竟做了什么，但是看馬文的態度和林雪莉的那個鬼樣子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技偵網警在看到視頻的第一時間立刻在馬文的吩咐下著手迅速刪除視頻，但是他們的速度還是晚了些，許多網友已經瘋狂保存轉發視頻，甚至某社交平臺的服務器都癱瘓了。

        傅千烆鐵青著臉從審訊室出來，肖大眼撅著個屁股彎著腰在網警和技偵之間緊張地觀望。

        電腦上無數的數字和字母結合的數據在暗色的屏幕上瘋狂地滾動，每個人臉色沉重手速飛快不斷地在長短不過幾十厘米的小鍵盤上“戰斗”。

        維護國家社會的安定有人拋頭顱灑熱血，有人在背后默默無聞地用雙手維護著網絡一方安全。

        傅千烆走過去用身體將肖大眼往旁邊擠過去，手已經打開放在桌子上的手機，而屏幕上是林雪莉的臉。

        那是一段不過幾分鐘的視頻。

        視頻里的林雪莉素顏出鏡，帶著微笑平靜地看著鏡頭。

        她好像知道自己即將要在社會上投入一顆炸彈，盡管如此還是笑得平靜。

        大家都說學音樂的天生帶著一股優雅安靜的氣質，但傅千烆覺得，那是瘋子沉淀后極致的瘋狂。

        視頻里她說：“我殺了人，以碎尸的方式。”

        她沒有訴說自己和妹妹的感情深厚，大概是知道如果這個視頻一旦發出，一定會被人在極短的時間內刪掉，所以她盡量將話說得簡短，甚至第一句話就是“我殺人了”引起熱度。

        整個視頻只有三分多鐘，她像某節目的主持人一樣端正優雅地坐在鏡頭前，簡單地說了自己的妹妹失蹤，然后呼吁廣大網友踴躍向警方提供線索找一個長得像她的女孩子。

        無論生死，她一定要找回自己的妹妹！

        末了，她在視頻的最后笑著說：“我希望我的妹妹能早日回家，也希望我的妹妹不會一直躺在失蹤人口名單上結束一生。”

        就是因為這最后的一句話，許多人在底下評論警方無能不作為。

        傅千烆看得直冒火，丟下一句“把楚河也叫來”轉身回了審訊室。

        電腦鍵盤敲擊聲好似過年放的鞭炮一樣噼里啪啦的，但是這里的氣氛并不喜慶。

        林雪莉大概是設置了定時發送之類的功能，算準了時間推出這段視頻的，她是有備而來的。

        如果傅千烆沒有抓到她，她也是會自首的。

        傅千烆好像悍匪進村一腳踢開審訊室大門，駱小梅心驚膽戰地看著搖搖欲墜的門鎖，傅千烆咬著后槽牙說話的聲音在審訊室里平地炸起，好似點了個魚雷炸得人腦袋“嗡嗡”的。

        “你知道你這行為是擾亂公共秩序嗎！”

        林雪莉的行為會在社會上引起軒然大波，而對于社會影響性極大的行為被稱為惡性事件。

        林雪莉很明白自己面臨的是什么命運，她滿不在乎聳聳肩：“虱子多了不怕癢。”

        命案在身還怕什么擾亂公共秩序。

        傅千烆在心里罵了句“瘋子”，那張眉眼冷峻的臉在審訊室門口背著光，更顯得他眉目冷硬像個門神。

        他咬牙切齒：“說吧，在你殺人以后那幾天你都干了什么查到了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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