摧毀一個人的心理防線單是這幾句話還不夠的，頂多是在他心里種下懷疑的種子。這事要是認真算起來，算是從顏璐那里學來的。

        想起那張房子塌了也能鎮定自若地“先喝杯茶吧”的臉，傅千烆吐出一口煙霧，借著縈繞的煙霧朦朦朧朧地遮住那一瞬間幾乎泄露于表面的情緒。

        他撣了撣煙灰，雙眼鴉青在放松的狀態下難掩疲倦，像他們這種把熬夜當飯吃把泡面當日常的刑偵工作，人到了三十幾乎也就把身子埋進土里一半了。

        他對耳機里說：“嗯，吳家村是嗎，這些我們都知道，讓他說點更有用的，比如說被抓的這幾個人身上都有些什么案子，讓他戴罪立功我們也省事。”

        吳小超心里“咯噔”了一下：吳家村，他的老家。

        傅千烆將吳小超這點緊張放在眼里，心里有了待會找人去吳家村查查的打算。

        吳小超心里七上八下的，心中那點小算盤噼里啪啦地敲響。

        顯然，縱使他嘴巴再硬，咕溜溜轉的眼睛里藏著怎般愚昧的狡猾，可是在經驗老道的“獵手”面前，他只是個獵物。

        吳小超看著傅千烆不再說話，他手里的煙也燃了大半，這會他百無聊賴地看著自己，可是那雙眼睛里擺明了是不在乎的。

        因為自己是蝦米所以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嗎。

        吳小超嘴唇微微顫抖，心里萬千念頭輾轉，終于在傅千烆方才說的話里找出了點蛛絲馬跡：這個當官兒的剛剛說戴罪立功！

        吳小超確確實實和羅云約摸有那么一點關系，也知道羅云肩上背的不止是助紂為虐那么簡單，甚至有可能這個年紀和自己一般大的男孩子身上背了人命。

        吳小超雖然不懂法，但是也知道背了人命要死刑的，萬一羅云怕自己身上的秘密被發現，也或者是已經發現了，他將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交待出來為自己戴罪立功，到時候他就像傅千烆說的取保候審，而自己這輩子都出不去了，很有可能羅云還會把罪名推到他的身上。

        想到這里，吳小超瞳孔一震，審訊室里的溫度不高，但是他的后背完全被汗打濕。

        他以為自己藏得很好，殊不知他的所有反應都被傅千烆看在眼里，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來他臉色剎那一白，心理防線危如累卵。

        傅千烆面上不顯山露水，長腿從膝蓋上放下狀似漫不經心地站起，同時右手碰了碰耳機：“隨便找個誰來看著這小子，我煙也抽完了，該去隔壁看看了。”

        最后一根稻草轟然擊碎吳小超的心理防線！

        他不是來審自己的，他們一開始的目標就是羅云！他們想保羅云！

        想到這一點，吳小超頓時慌了，“咣當”一聲站起來，又因為手銬鎖在鐵桌上重重地摔了回去一屁股坐回了原位，門外的人聽到這動靜立刻有兩個穿了制服的人進來要將吳小超按在椅子上。

        傅千烆懶懶地瞥了吳小超一眼，交代了一句“看好”抬腳要走出去。

        吳小超頓時慌了：“別、別走！你們別信羅云的！羅云是個殺人犯，他是個變態，就是他殺了那兩個人的！”

        所有人吊著的那口氣瞬間松了。

        傅千烆背對著吳小超，露出一個不甚明顯的笑。

        這笑也僅僅只是一瞬，他很快做出反應轉過身，冷冷地看著吳小超：“你一個偷車的你知道點什么。”

        吳小超這會已經慌了，滿腦子想著自己犯的事最輕，而且羅云知道自己家在哪，萬一他取保候審以后去了自己家里，那后果……

        想到這里，吳小超生怕自己交待慢了，竹筒倒豆子一樣嘩啦啦地全抖了出來：“我知道，我都知道！他們嫌我膽小，覺得我不成器，他們商量事情都不避諱我，我都聽到了！羅云不但殺人，他還幫那個姓白的老板拐賣人口！”

        拐賣人口！

        傅千烆瞬間想到了沙單開的那輛小貨車上的六個女人！

        傅千烆迎風而立，眼神肅殺：“大眼，審。”

        肖大眼立刻抽身進審訊室，一板一眼地板起了公事公辦的撲克臉，吳小超再也沒有先前的抵抗，一五一十地把肖大眼問到的沒有問到的都交代了出來。

        顏璐說的沒錯，人的犯罪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一個小偷小摸的人在假綁架后向犯罪的道路邁進了一大步，又在目睹了羅云的殺人過程后得到了質般的飛躍，最后在金錢的驅使下鋌而走險。

        吳小超就是在這個過程中被羅云拉上了賊船，大概是因為沒想到吳小超會聽到他們的對話，吳小超在交代自己收到了兩百萬現金后答應冒著槍林彈雨沖入包圍圈接應白子羽，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他是一顆棄子，為的是吸引火力。

        這顆棄子交代自己將贓款藏在了老家吳家村的地窖里，這也是為什么當他聽到吳家村那么緊張的原因，他大概以為是羅云知道了故意想要向警方提供線索給自己減刑。

        除了提到羅云殺了兩個人以外，他還提到一條重要的線索，那是有關于小貨車上六個女人的。

        那六個女人因為長期使用精神藥物被控制，現在雖然醒來了但是一時間也不能夠向她們取證，估計她們這會連自己是誰都還沒想起來。

        然而吳小超提供了一個重要的線索：白子羽從兩年前開始一直都在做著人口買賣的勾當！

        他將那些無人問津或者深夜落單的少女或者婦女抓來關在一個特定的地方，隨后用精神藥物控制，讓她們渾渾噩噩，最后會選好某個特定的日子送往各個山區或者是別的地方。

        這些女人有的被送去山溝溝里賣給別人當老婆，也有的漂洋過海賣到外面去，總而言之，白子羽背后牽扯了一條嚴密的人口買賣鏈！

        “警察叔叔，我知道的就這么多，我只知道羅云他會負責將這些人送去山區，還有，羅云說過，他親手賣掉的第一批‘野味’是自己縣里的好幾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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