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戲這東西玩到哪個關卡不想玩了存檔就是了，下次打開了還是那個關卡在等著你。

        可是，攻略自家寶貝這事沒有存檔啊，他倆冷戰了一個多月，滿打滿算也沒有兩個月，這進度條唰地給他倒退了，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傅千烆神情復雜地看著顏璐，后者裹在毛毯里鼻尖發紅，這一瞬間他只覺得這哪里是毛毯，這tm的是碉堡，要學董存瑞在身上綁炸彈大喊一句“同志們沖啊”然后英勇赴死一個乳燕投林當空而下才能給它炸開的碉堡！

        傅千烆靜靜地盯著顏璐，后者在呼呼的風中將毛毯裹得更緊。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現在的心情，一方面恨不得給她拷上手銬關進自家大別墅里，日復一日地用刑偵審訊的手段，最好搞上兩個大照燈對著她的眼睛照，摧毀她的心理防線，逼著她說喜歡自己，逼著她接受自己。

        一方面他心里某處柔軟的地方在這屢屢被拒絕的冷漠中窺探出了她內心某處藏得很深的東西，她揣著的秘密和創傷，她永遠不動聲色地和身邊的人隔著一層皮，讓他很想到她心里去看看，她究竟都經歷過什么。

        她對別人抱有善意，卻唯獨冷眼旁觀自己，把自己推入地獄。

        傅千烆算發現了，顏璐很有將他氣糊涂的天賦。

        罵不得打不得，他能怎么辦？

        傅千烆往顏璐旁邊一屁股坐下去，于是顏璐往旁邊挪了挪窩，傅千烆跟著挨了過去，顏璐又挪了挪，傅千烆還是挨了上去。

        很多時候顏璐就像個小炸藥包一點就炸，而這個炸藥包還沒炸開之前，傅千烆飛快地道：“保持距離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

        顏璐在傅千烆的壯志豪言中眼神幽幽地，那分明是無聲的“你有病”。

        那件事以后，顏璐自己很自覺地認為他們之間已經結束了，這已經不是睡一覺就能翻篇兒的事情了。

        兩人挨著坐著，傅千烆只覺得邊上坐的是個會喘氣的冰塊，忍不住將顏璐的毯子扒拉了一條縫，自己鉆了進去與她挨著縮在被子里。

        對于這事顏璐當然是拼死反抗的，但是傅千烆就不是個她能反抗成功的弱雞仔，這個不聽人說話的獨裁主義一手將她攏進懷里，聲音低低地：“寶貝別動，你先聽我說。”

        顏璐開始還掙扎一下，可是在獨裁主義的霸權下，她雙手被霸權不由分說一鎖動彈不得。

        懷里的人安靜下來了，鮮活滾燙的兩顆心臟都被裹在同一張毛毯下，讓傅千烆生出了兩人在隆冬歲月蓋著一張棉被躺在床上歲月靜好的錯覺。

        “我知道，我那天兇你了是我不對，嗐，你大人有大量別生我氣成不。”作為一個從幼兒園開始就經常惹是生非寫檢討的人來說，認錯這種事情傅千烆自認是除了刑偵以外第二專業的。

        “我這段時間也不是故意不聯系你的，駱小梅跟你藕斷絲連這事我都知道呢。”顏璐依舊沒說話。

        “那天的事情說不生氣是不可能的，”傅千烆緊了緊手臂，將下巴搭在顏璐肩上，將懷里逐漸溫熱的人擁得更深。“我就是那會生氣，其實過了就不氣了。”傅千烆總是喜歡以不可分割的姿勢將她擁緊，每每這個時候，顏璐就會生出一種“我和他是一樣的”錯覺。

        傅千烆說：“我一直不去問你都藏了些什么，是因為我覺得你總有一天會告訴我，會接受我，可是他們都知道你心里的事情，就我這個正房不知道，我就忍不住更生氣了。”

        顏璐心里微微一動。

        傅千烆語氣幽怨：“而且，你這人真的很過分，愛我的時候嚶嚶嚶喵喵喵要抱抱，不愛我了就隨手一丟，任由我一個人在犯罪前線艱難前行獨自奮斗拋頭顱灑熱血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嗑瓜子看電視打游戲。”

        顏璐決定收回前面的心動。

        面對這個說話不著調的家伙顏璐下意識地覺得頭疼，她向來不吃硬的，軟的挑著點吃，可是傅千烆卻偏偏每一次都能挑著她吃的那一點讓她好不容易建設起來的鐵石心腸一下子就化了。

        然后，她不得不再吐出一塊帶著血肉的真心。

        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傅千烆，我希望你明白，我不是善類。”

        她滿腦子都是父親語重心長的模樣，一遍又一遍地告訴她要藏好，可她卻在多年后再一次對父親的教導生出了逆反的心理及行為。

        她心里有一個模糊卻瘋狂的聲音歇斯底里：不藏了，我真的不想藏了，煩了，膩了，你想知道我人皮底下藏的是什么那你就看吧。

        求你了，看完以后離我遠點。

        顏璐壓下心底里沉甸甸的潮濕，但是她沒有流眼淚。

        她在傅千烆再度開口之前緩緩地再度撕下身上的人皮，連著血肉的人皮亮在燈光下，骯臟也好，血腥也好，一切都無所遁形，仿佛是為了驗證多年前父親說過的：你心思太深了，喜歡你的人是不會長久的。

        “我沒有系統地學過搏擊，我也沒有系統學過刑偵，犯罪的行為分析以及案情梳理完全是處于根深蒂固的本能。”她心里緩緩地嘆了一口氣，語氣平靜地道，“你說一個什么都沒學過的人，究竟為什么會有這種本能。”

        傅千烆的腦海中下意識地浮現出兩個字：天賦。

        正如有人天生是吃哪行飯的一樣，這種天賦往往決定了這些人以后的道路。

        在當今社會里，雖說人類的高尚和卑劣上下不封頂，但是從小在法治社會秩序中成長的普通人，在非極端的情況下，思維是有局限性的。

        正是這些局限性約束著普通人按部就班地遵守社會秩序，偶有人行差踏錯，大部分都會被心里那根道德的線強行從犯罪的邊緣拉扯回來。

        可是顏璐表現出來的強攻擊性、神經敏感的犯罪直覺以及在黑與白之間無所謂游走的態度，這一切都讓傅千烆不動聲色地在天賦二字前面加上了幾個字：犯罪的天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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