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張副局長失去聯系？”江陽縣分局局長霍然起身，手里的聽筒猛然拉扯著電話線，電話座機在光滑的辦公桌上發出了刺耳的摩擦聲。

        陳忠還留在現場隨時待命，但是江陽分局局長在張副局長進了醫院大樓以后就回了局里，此時接到了來自懷寧市局的電話，電話里說張副局長的聯系突然中斷，恐遭遇不測。

        不管是江陽分局還是懷寧市局，從正廳道副處再到警員所有人如臨大敵，各級領導的臉上都掛著相同的凝重，恨不得現在就突圍醫院去救張副局長。

        只見江陽分局局長胸膛迅速起伏了幾下才回答道：“放心，我們隨時等待懷寧兄弟單位的回復，一旦有需要我們協助的地方請隨時聯絡！”

        章局掛斷電話，臉色凝重地與傅千烆對視了一眼。

        傅千烆的表情很古怪，似乎在極力壓抑著什么，又好像是悔恨與不理解各種復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他咬著牙看著章局問道：“剛剛莫司言說的都是真的？”

        ——五分鐘前。

        莫司言問張副局長顏璐受的傷用什么來補償，然而張副局長卻不屑地笑出聲：“犯罪分子的命讓我們人民警察來償？可笑。”

        這一句話可以說嘲諷意味很濃，甚至可以說換誰聽了都冒火。

        然而莫司言的個人素養極好，再加上他極其能忍，盡管張副局長這句話讓周圍的人都變了臉色，但唯獨莫司言臉上的表情跟畫上去的一樣沒有絲毫變化。

        他開口，慢聲慢調的語氣無端讓人覺得有一絲絲生冷，可再看他臉時，你會懷疑自己感知的是錯覺。

        莫司言道：“張警官說得沒錯，我們的命確實不能夠讓你們來償。”莫司言把我們和你們這兩個詞語咬得有點輕飄飄的，似乎有一絲不真實的嘲諷。

        繼而莫司言替顏璐掖了掖被角后笑道：“反過來應該也是一樣的吧。”

        他說話的語氣不急不緩的，可以說彬彬有禮到恰到好處，讓人乍一看之下會忘記了自己其實是在和犯罪分子打交道。

        可是犯罪分子就是犯罪分子，縱使上一秒他和你談交情，下一秒他卻用槍指著你的頭。

        莫司言拔槍的速度很快，可以說張副局長心里才浮起不安，那黑壓壓的槍口就已經抵住他的眉心了。

        莫司言平穩地舉著手槍，十指尖尖漂亮得像個藝術品，本應該彈鋼琴的手這一刻卻握著槍掌握生殺大權。

        他眼神輕飄飄地在張副局長身上瞟了一眼，立刻有手下上前將張副局長身上的監聽麥給摘除，但是他身上穿的防彈背心倒是給他留著了。

        張副局看著自己的監聽麥被取走，如果有突況他根本沒辦法向同伴請求支援，這就好比十多年前，他那時還在南云，有一次大型的緝毒行動中，他們中了毒販們的詭計，身上的武器和監聽麥都被沒收了不說，人也被毒販囚禁起來了。

        眼前危險重重，可是自己與同伴手無寸鐵，宛如任人宰割的魚肉。

        但是即便是那樣的困境下他依舊翻盤了。

        在他來之前，莫司言就已經說過，他要向張副局長確認一些東西，本來他認為他們二人能夠友好地交談得到莫司言想要的答案，可是沒想到不知道怎么地，在這里的第一次重逢，莫司言本該對這位緝毒英雄表示尊敬，可他卻心情些微凌亂，只想讓張副局長變成死人。

        這種情緒很微妙，是莫司言以前不曾有過的，但是好在在可控范圍，并且莫司言覺得這絲情緒給他帶來的感覺挺有趣。

        他這么想著，淺淡地笑出了聲，目光帶了幾分溫柔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顏璐。

        顏璐的個子大約一米六七左右，在女孩子當中算是中等偏上的，她的五官長得倒是端正平常，幾乎沒什么特色。

        鼻子小巧鼻梁卻算不上高挺，嘴巴也是小小的，可惜嘴角向下，嘴角天生噙了一小片不開心的陰影。

        唯有眼睛，笑起來的時候是靈動的。

        可惜，莫司言沒再見她笑過。

        莫司言這么想著，不禁又多看了顏璐幾眼，這幾眼竟讓他看出些許不同來。

        那張憔悴蒼白的臉讓人第一眼看上去乖巧而干凈，再看第二眼時，他竟隱隱生了心魔，想要親手毀了她！

        他按下忽起的心魔對張副局長一笑：“張警官，當年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我呢。”

        監聽到這里戛然而止——

        章局向上面匯報了情況，掛斷電話就對上了傅千烆那張準備讓人血濺墳頭的臭臉。

        他才做完手術給他能耐的，趁著章局接電話這會功夫居然半支著坐起，較之往日略顯蒼白的臉絲毫不減他眼神中地戾氣。

        他逐字逐句看著章局，多少有點風雨欲來的暴戾。

        “監聽麥里說的是真的嗎。”

        章局心里嘆了口氣道該來的總歸是要來的，他下意識想去摸自己的保溫杯，這才發現自己的本體保溫杯不知道隨手放在了哪里，可見他也是被傅千烆負傷以后發生的一系列的事情忙得昏了頭。

        他終于還是把這口郁結之氣幽幽地嘆了出來：“你想問什么。”

        傅千烆瞇著眼，形狀狹長的眼在慘白的日光下顯得格外森戾。

        “顏璐中槍了？”

        章局意味不明地看傅千烆一眼，恰好窗外有日光投入，他的眼睛里有某種異樣的光在閃爍。

        “狙擊手就是她，你中槍以后她就暴露了，特警大隊蔡樹強當場擊中了她。”

        短短的一句話，恍若經歷了怎般的驚心動魄。

        我寶貝狙擊我？

        她中槍了？

        我次奧！蔡樹強那王八蛋傷我寶貝！

        各種各樣的情緒交織在一起，在短暫的時間內讓傅千烆的心情如同過山車一樣上上下下起起落落，他眼中的光閃爍了幾番，明明暗暗明明暗暗，如同他的心情一般忽起忽低。

        半晌后，章局幾乎以為傅千烆是不是偷偷躲著哭了，傅千烆才悶聲悶氣地問了一句話：“她傷得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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