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璐被莫司言虛扶著靠在肩上，對于莫司言所說的一切她沒有反駁，就好像一切她都已經默認了。

        傅千烆被人用槍指著站在屋子中間，腦子里有根筋一陣一陣地發抽，后槽牙緊緊地合著，雙目赤紅地望著那無比熟悉的背影。

        莫司言不理睬傅千烆的眼神能吃人，他好似撫摸一條寵物狗一樣，寵溺又縱容地撫摸顏璐的頭發，柔軟的頭發還帶著些許潮濕的水汽，有些淡淡的清香縈繞在人的鼻翼，讓他心情很好。

        “你是不是以為她愛你入骨，是不是以為她沒有你就活不下去。”莫司言嘴角的笑意愈發明顯，甚至可以說明晃晃得刺眼。

        傅千烆緊緊地咬了咬后槽牙，一言不發。

        莫司言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仿佛憐憫他的某些自以為是的可笑。

        莫司言又沉吟了兩秒，大約是在組織語言，該如何有效地打擊到傅千烆可笑的自尊心。

        他恍若游戲人間的魔鬼，端著星辰般干凈的面容與姿態，以所謂的深情為恥笑的談資：“不如就先說一說我家小家伙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吧。”

        懷里的人身體一僵。

        莫司言道：“知道食人花嗎，越是吃人的花越是鮮艷，越是鮮艷就越是能吸引獵物的靠近，再然后一口吃掉。”莫司言親吻了一下顏璐的發，“她就是那朵氣味芬芳顏色鮮艷的食人花，而你是獵物。這樣說能夠理解嗎，傅隊長。”

        莫司言好似擔心傅千烆不能夠理解似的故意停頓下來盈盈笑著看他，可傅千烆所看到的皆是滿滿的諷刺，甚至莫司言周遭的人仿佛覺得很好笑一般嗤笑了一聲。

        所有人都在笑他的愚蠢。

        仿佛所有人都在說：你看吶，你喜歡的人是一個與犯罪分子為伍的人。

        一個警銜三顆星的刑偵隊隊長，因“情”一字竟然與犯罪分子談了一場生死交托的戀愛？

        莫司言纖細潔白的手附在顏璐的黑發上，微笑道：“她能進警校，能攥改自己的資料，你就不好奇她是怎么做到的嗎，傅隊長。”

        莫司言的笑謙遜又諷刺，像一根刺狠狠地扎進傅千烆的心里。

        他下意識張嘴問：“怎么做到的。”

        傅千烆的聲音很輕，若是不留神的人一定會聽漏了這句仿佛嘆氣的發問。

        而莫司言也毫不吝嗇甚至十分友善地解答：“不才，我稍微花了點錢，畢竟因為我的關系，她想進警校還真得花點心思。”

        ——他們之間果然一直都有聯系。

        “……”傅千烆張開口，三月乍暖的初春竟有寒風順著他的咽喉灌入肺腑，他嘶啞著聲音望著自己的愛人，“……所以，你說你想脫離他，你說想過正常的生活也是騙我的？”

        顏璐依舊背對著他，不知道是不愿意回頭亦或者是被莫司言禁錮了行動，她一動不動——也一言不發。

        莫司言愜意地瞇了瞇眼，嗓音里有三分慵懶舒適：“這個問題我或許可以解釋一下，”他看傅千烆緩緩地看向他，他這才瞇著眼睛別有深意笑了一下，“我想這一點她應該沒有騙你，她往我身上扎了一刀是真的，我找了她幾年也是真的，她想過平常的生活是真的，但是，”莫司言故意停頓了一下，隨后笑得更肆意，“她沒有說實話也是真的。”

        莫司言溫柔而眷戀地看著懷里的人，溫柔的嗓音好似三月的春風，只是這般的春風拂面是冷到人心窩里去的。

        “我想，她應該從一開始就很明白，她不可能洗白自己，她從來都是不干凈的。”

        這是一件殘忍的事情，令人不忍去聽。

        顏璐依舊不發一言，但她安靜地閉上了眼。

        這是一個輕柔又克制的動作，可若是有心人都能夠從她緊繃的咬合肌看出她的情緒。

        “傅隊長大概以為她是一個被我迫害到走投無路的柔弱少女，”莫司言說著向后退了一步，拉開了與顏璐的距離，仿佛借著這個動作讓傅千烆好看清顏璐本來的面目。“迫害尚且算是吧，但她可并不柔弱。”

        “930案件你們所有人一籌莫展的時候，你以為她憑借著什么找到線索的。”莫司言雙手交疊在身前，“就像傅隊長對犯罪的敏銳直覺一樣，她的敏銳令人驚嘆。”

        “同類之間的感應，這樣說能夠理解嗎，傅隊長。”莫司言瞇了瞇眼睛，但他并沒有得到任何人的回應，而他要的也不是回應。

        “她當時的精神狀態確實不太對勁，但我相信那個時候她已經發現了某些與我有關的關聯，而這個關聯是傅隊長到現在都不知道的。”

        傅千烆一言不發，神情冰冷地望著顏璐的背影。

        他以為她會一直一言不發，但事實證明，當時若是顏璐一直一言不發，或許才會是事情最好的發展。

        從背影看去，顏璐的肩膀微微地顫了一下，從她全身放松的姿態看來，她大抵是狠狠地呼了一口氣做好了足夠堅固的心理建設。

        傅千烆望著她的背影，心底忽而升起一絲令人心慌的陌生。

        他強迫自己開口，沉聲問莫司言：“到底是什么我不知道的。”

        莫司言肩膀一松，下巴隨意地向顏璐的方向點了點：“當事人解釋緣由會更好，你說是嗎，小家伙。”

        他無比親昵地喚她小家伙，就好似當初傅千烆喚她寶貝一樣。

        終于，她緩緩轉過身來，向來冷淡的五官在過往被人呵護的那一段歲月中似乎從未被焐熱，她像一塊冰冷的石頭，聲音沙啞道：“我從930案件開始就知道這件事情和他有關，當初被申明擄走也是我故意的，我和他的聯系一直……沒有斷。”

        傅千烆心里一痛，回憶猝然涌進他的腦中。

        他忍著心里翻涌的難受問她：“你一直都知道，但是你一直都沒有告訴過我。”

        顏璐艱難地咽了咽喉嚨：“……是。”

        ……傅千烆狠狠咬牙，口腔里瞬間彌漫了一股重重的鐵銹味。

        莫司言懶洋洋一笑，好笑地望著傅千烆的反應，好似他的悲痛欲絕是自己快樂的來源。

        他笑道：“傅隊長大概不明白，像她這樣的花不能一味地呵護，就該把她丟進死也走不出來的沙漠里，在那荒蕪寂寥的沙漠中，她孤身一人，她只能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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