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輛穿過崎嶇的道路，山勢起伏不絕，在車窗中飛快地向后倒退退出人們的視線。

        大約半個多小時后，車輛終于在陰影籠罩的公路與樹林的邊緣露出了一角，很快又在夜色的掩護下向山林里開了進去。

        駱小梅哆哆嗦嗦地從樹后的陰影處探出一個圓圓的腦袋，目光戰戰兢兢地朝方才那幾輛車離開的方向望去。

        她別的本事沒有，唯獨視力出奇地好，給她一個望遠鏡她能偷看玉皇大帝的腳底板的那種好。

        方才過去的那幾輛車雖然車窗是深色不可視的，但是她從擋風玻璃處看到了開在最前面的那輛車的駕駛座上坐著的人就是先前離開的人。

        駱小梅探著脖子又望了幾眼，心里萬分著急可又不能夠直接上去救出她家傅哥，她一咬牙一跺腳，決定先把這件事情匯報給上頭。

        ……

        地下室里昏暗潮濕，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腐朽的霉味和久不見陽光的臭味。

        由于失去了對時間的感知，傅千烆不知道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距離他被關在這里又過去了多久。

        他昏昏沉沉地睡過去幾次，又一次一次地從夢中驚醒。

        零碎又不成篇幅的記憶碎片構造出一個個光怪陸離的夢，他在夢里看見了他的愛人——那是他們剛認識的時候。

        那時候他懷疑她是兇案犯人，偏生那時她又離奇地出現在市局里參與案件的調查，他不信任她所以將她和自己綁在一起，一天二十四個小時除了睡覺的時間，其他時候她基本上不是陪自己跑現場就是在跑現場的路上。

        一般的實習生亦或者是身驕肉貴的大學生早就叫苦連天，可她偏生出奇地乖順，就好像天塌下來她也能順其自然往地上一躺。

        可她越是乖巧他就越是想要逗逗她，想盡法子想要氣她，絞盡腦汁不讓她舒坦。

        每每她被自己氣得翻白眼他就心情愉悅，自以為救世主，自以為自己拯救了一個問題少女。可當他不在身邊時，她恢復一如既往的安靜，那副逆來順受的模樣在某一天讓他悟了——她并不是乖順，她是在將自己與這個世界隔絕開來。

        明白這一點的時候，他更是沒辦法控制自己的目光，也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想法，總是忍不住去想她經歷過什么，她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當夢醒時，為了愛人牽腸掛肚的那股情愫久久未能平復，而彼時傅千烆看著四周的黑暗低聲苦笑，喉嚨里好像有魚刺哽在其中，連呼吸都牽著疼痛。

        他心想：真狼狽啊，像一條被主人遺棄的流浪狗。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們之間到底哪里出了錯，為什么悲慘得像梁山伯和祝英臺——他娘的不變成大蛾子就不能終成眷屬嗎。

        他禁不住去想他們在一起時的點點滴滴，那時他熬了幾個晚上翻爛了追女孩子的100計，又是厚著臉皮死纏爛打，又是適時宜地獻殷勤，好不容易終于讓愛人對他露出笑容，終于讓那人愿意把自己交給了他。

        可曾經有多么地甜蜜，他這會就覺得有多么諷刺。

        他甚至還嘗試著找借口替她開脫，為她貫上一個身不由己迫不得己的借口。

        他終于還是疲憊了，腦子里一團漿糊一般亂糟糟的，他本該想如何在犯罪分子的老窩里自救，他該想的是如何向外界傳遞信息，即便最后真的光榮長眠了起碼他在臨死之前還為同僚們創造了打擊犯罪的機會。

        可他什么都無法思考，只能將臉深深地埋在膝蓋里，讓灼熱的呼吸噴在懷里。

        他苦澀地笑了笑：沒關系的，就算犯了錯也沒關系的，即便要付出沉重的代價也沒關系，我不會再讓你獨自一人面對未來。

        因為，我確信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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