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欣雅去拍下一場了，陳秘書過來找程霏，把最新統出來的數據給她看。

        “今天又有一筆大資金隱蔽出貨，加上之前的，估計有13了。”

        “不夠。”

        “那今天還接著砸？”

        程霏想了會兒，說：“拉漲。這個時候翻紅，他們一定會追著出，你盯著，到19的時候就可以收網了。”

        “我知道了。”

        程霏看著數據，忽然發現陳秘書沒走。

        陳秘書看著她，抿著嘴笑。

        “怎么？”

        平時見慣了她穿衣打扮沉穩成熟，乍見她換作學生打扮，想想她也不過才二十出頭。“發型很可愛。”

        程霏轉頭，看看鏡子里的自己。

        哪里不一樣？

        “要不要拍張照片發給董事長？”

        程霏輕嘆。“快去吧，上午要停盤了。”

        陳秘書忍著笑，先去忙了。

        不知道爸媽會不會看節目組的微博，如果看了，一定知道她和邵鈞在錄同一個節目，不知道他們會怎么想……

        程霏坐在椅子里，視線的前方是空的。

        她知道自己的狀況不太好。心里是亂的，只是因為沒有深究，所以看起來一切都還正常。但她清楚，那些被暫時擱置的混亂在影響她，或者說，邵鈞存在本身就是在影響她。

        還是不應該見面的。

        程霏放在腿上的手，攥的有些緊。

        有人過來叫她，她才回神，神情平靜，仿佛情緒不曾有過波動。

        “我們先從這里開始拍，邵鈞來找你，你手里拿著刀，想殺死他，但是見到他之后又狠不下心。”姚導單獨給她講了一遍，肢體，走位，以及做出反應的時機。他講的很細，鏡頭也不長，不難懂。

        程霏拿著那把匕首，手指抵在刀尖。道具經過處理，不會傷到人。她轉了兩下，聽到身后的腳步聲，轉過身來，看到他的一瞬間，呼吸短暫停止。

        她是第一次見到穿上戲服進入拍戲狀態的他。

        只能說，跟平時很不一樣。

        昨天他穿的也是這件棕色風衣，但當時只是覺得衣服襯他好看，而現在卻無端多了一股強烈沖擊把她拉進故事里，眼前這個人披著華麗衣衫，風流多情，內心卻在謀劃可恥的計劃，像餓狼一樣陰沉危險。

        邵鈞走到她跟前，見她不動，露出一絲擔憂。“怎么了？緊張么，還是不舒服？”

        一晃神，眼前的人還是她熟悉的樣子，呼吸也隨之恢復正常。“沒……就是發現你跟平時不一樣……”

        他明白她剛剛的反應是怎么回事了。邵鈞摸了摸她的頭，語氣溫柔。“角色是角色，我是我。”

        “嗯。”

        盡管心里已經有了準備，但正式拍的時候，她還是不由自主被邵鈞帶故事里。

        他拋棄過她，現在又回來找她，他還想騙她。她背后藏著匕首，是決心要殺他。但在見到他的時刻，幾乎是立刻就猶豫了，反悔了。她愛他，哪怕他對她說的都是謊言，她還是愿意相信他，想要得到他的愛……

        全程沒有臺詞。

        邵鈞向她走過來，似乎猜到她身后藏了什么，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臂，而后慢慢向下移動。程霏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被他碰過的地方沒了力氣，甚至不必他強迫，刀就自己掉到了地上。

        邵鈞看了一眼，而后又看著她，牽起一個曖昧卻透著冷意的笑。手指緩緩纏上她的，拉著她的手到身前輕輕握住，低頭，吻了一下。程霏從害怕的情緒中回神，用力抽回手，他卻讀懂了她的抗拒先行摟緊她的腰，她用力推他，他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得更近，而后，慢慢俯下身吻她……

        “卡！”

        “臥槽……”張蕭遠這句感慨拖得老長，作為圍觀群眾之一，他瞪大了眼睛盯住戲里的兩個人，驚訝到無以加復。

        “不錯不錯，哈哈。”姚導樂得嘴角都咧到耳朵后面了。這就影帝級別的演技啊，他身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只是一個簡單的場景，就把一個人性格的惡劣之處表現的淋漓盡致。

        張蕭遠往后退了兩步，蹭蹭旁邊的蘭沁。“看到沒？”

        “看到了。”蘭沁語氣淡淡。

        “我以前以為，這小子不接感情戲是因為沒談過戀愛演不出來，這他媽……剛剛跟他演對手戲的要是我，我能立馬答應給他生孩子！”他一個直男，站在場外看完剛才那段都覺得腿軟。

        蘭沁和他關注的不一樣，她全程觀察的都是程霏。一個完全沒有經驗的新手，她的每一個反應都出于本能，在導演喊卡的時候，程霏的表情不是反抗，而是一種放棄掙扎的心甘情愿。邵鈞是有意在帶她不錯，但是真的可以精準到這個地步？近到什么位置，她會反抗，逼到什么程度，她會妥協，就像她的每一個反應都在他的預料之中，他對她熟知的程度，絕不是一般意義上的——

        他們以前是不是認識？

        他靠近過來的時候，她聽到了自己的心跳。

        說起來有些丟臉，程霏不記得這幕戲是如何拍下來的，等她回過神的時候，邵鈞已經扶著她坐在椅子上。

        鐘欣雅過來跟她說了什么，導演也跟她說了什么，但是她都沒能聽進，她的意識好像還在剛剛那幕戲里，但是人已經出來，是一種不算陌生的茫然。

        “程霏。”邵鈞輕輕碰了她的手。

        程霏第一反應就是用力揮開了他的手。

        啪的一聲，非常響。

        邵鈞愣了一下，但他的情緒消失的很快，沒有被人發覺。

        當所有人聽到聲音看過來時，程霏才恍然想起剛剛自己做了什么。“我……”

        “正常，不要緊，現在好些了嗎？”

        程霏看著他垂在身側的手，手腕那里好像有一道傷，被她的指甲劃破的。她抬起頭，望著他，輕聲說：“對不起。”

        “你不需要對我道歉。”他笑著，卻避開了她的目光。他能接受她對他說任何言語，怨恨的，責備的，但唯獨不能是道歉。

        “是要拍下一場了嗎？剛剛導演過來，我沒聽清他說了什么。”程霏的語氣很輕松，仿佛剛剛發生的只是意外。她或許演不好別人的角色，但屬于她自己的那個角色，她一直扮演的很好。

        “嗯，你需要再休息會兒嗎？”

        “不用，我很好。”

        那只是一個故事。

        她湊巧扮演了其中一個角色，那個角色跟她毫無共通之處，她不可能跟角色共情。她只是單純被他的演技帶跑，被他吸引，恍然回到從前，他作勢吻她，她有了期待……

        但那只是演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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