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拍的差不多，晚餐結束，大家各自休息去了。

        雨下了大半天，勢頭不見小，窗戶關著也能清楚聽見雨滴密密麻麻的聲音。剛剛吃飯的客廳已經收拾干凈，沙發，餐桌也回到先前的位置。

        程霏泡了一杯茶，在餐桌坐著。

        暈黃的光罩住她，看起來溫暖而安靜。

        邵鈞下樓來，看到她沒睡，走過來，在她對面坐下。

        雨聲清脆，茶飄著熱氣。

        她把手放在桌上，輕扶著茶杯，輕聲問：“叔叔阿姨都好嗎？”

        “都好。”

        “琪琪呢？”

        “很久沒見了。”

        程霏詫異的看著他。

        “她跟我爸去了英國，不常聯系。”

        她聽出了端倪。“叔叔和阿姨是……”

        “離婚了。”

        程霏不知該說什么。

        “你爸媽呢？我聽說程叔做了一次大手術。”

        “嗯，但是現在沒事了。”

        “我應該去探望他們的。”

        “下次回去我會轉達。”

        像這樣閑聊，已經很久沒有過了。沒有負擔，只是隨口說幾句……以前習以為常的一些小事，沒有了才覺得珍貴。

        茶放涼了，邵鈞拿去換了杯熱的，程霏看著他繞過桌子，重新坐下，她想，他其實不必這么照顧她。

        “你今天頭暈，是經常那樣嗎？”

        “不是。”

        “回去以后要去醫院檢查，前幾天剛生過病，身體不好更要多注意。”

        程霏抿著茶，悶悶應聲。

        他想起她半夜從醫院跑出來，再看她敷衍的態度，就知道她不想去。“害怕去醫院？需要我陪你嗎？”

        程霏看看他。“你明天回劇組了，不忙？”

        “時間總能有的。”

        開四個小時車回去，再開四個小時車趕回來么。“不用了，我會去的。”又說：“不用擔心我。”

        邵鈞微微笑著。

        程霏看向窗外，外面黑漆漆的，只能看到玻璃上落的雨滴。“欣雅說了很多關于你的事，都是我不知道的……”

        “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訴你。”

        發生了什么事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她以為并不漫長的時間里，發生了那么多事。那種感覺就像，她一直在原點，而他卻走了很遠。“你回國的那天，在酒會外面的走廊，你接了一通電話。你對電話里的人說，不會見了……當時，我在你身后。”

        她在。

        “我以為你不想見我。”

        “不是不想。”壓低的聲音，藏著一絲艱難，很難說清楚。

        程霏回過頭來，看到他眼中復雜的情緒，也懂。“我知道。”就像她也想他，但是也害怕，一段關系破碎到無以為繼，誰也不知道如何面對。他心里不會比她輕松。

        她的表情始終淡淡的，很平靜。流轉在眼中的縷縷光輝，是潤入心底的喜悅。“你能回來，我很高興。”

        他聽到一個聲音。

        一片堅固的墻壁被什么擊中，清脆地碎裂。

        總是這樣，一句話解除他所有的防線。除去那些堅硬的偽裝，故作的從容，剩下的只有想擁她入懷的柔軟。

        他是愛她的。

        六年的空白，他給自己找了無數理由放下這份感情，都在見到她之后崩潰決堤。他曾經以為自己對她沒有那么執著，因為不夠喜歡，所以才會生出厭倦，才會毫無顧慮的離她而去……可他錯了。

        “我不會再走了。”

        他鄭重地，慎之又慎的許諾，是他欠了她六年的回應。

        程霏的目光微震，睫毛遮住的地方隱隱閃著細碎的光。

        “好。”

        在雨聲中入眠的這個夜晚，她做了一個簡短的夢。

        大海，小舟，海天盡頭的孤島。

        做夢對她來說不是一個愉快的體驗，但是昨晚的夢卻能讓她心情平靜，在醒來之后，仍然記得夢里安心的感覺。

        雨沒有停，依然很大。

        等到九點仍不見轉晴的可能，姚導只得放棄。“劇組探班這段拍不成了，這期就提前完工吧，辛苦大家了。”

        “誒，不錄了么？不想回去啊，還是在這里有意思。”

        “你可以不回去啊，我跟老張說，把你后面的戲刪了唄。”

        “啊啊啊，遠哥，我錯了！”

        鐘欣雅也有點低落。

        “提前收工不好么，難得休息。”柳沫妍無所謂，她去找邵鈞，大方問他要聯系方式。鐘欣雅呆了一晌，也連忙跟過去。

        “程霏姐，跟我加微信呀。”季子軒跑過來，亮出二維碼。

        “好。”

        “我關注你微博了，回頭你也關注我呀。”

        “好。”

        邵鈞往那邊看，季子軒挨著她，兩個人一起在看手機，靠的特別近。

        “邵鈞，我可以加你微信嗎？”鐘欣雅一臉期待。

        “我沒有。”

        沒有？可她明明看到他手機屏幕有綠色小圖標。鐘欣雅一腦子疑惑，看著邵鈞從她面前走開。

        “這張照片是上部戲，看我拍的是不是很帥呀——啊呀！”程霏關注后，隨后翻他的微博，季子軒正在給她講，冷不防被人提著領子，丟到一邊。

        “加完了就一邊去。”

        “我跟姐姐說幾句話呀。”

        “姐姐沒空。”

        “鈞哥，我發現你有點奇怪。”

        “你發現的太晚了。”

        “啊？”

        程霏笑盈盈看著他們倆，邵鈞轉過來，跟她要手機。再回到手里的時候，她的微信好友多了一個，頭像是一個系著紅色圍巾的熊。

        是誰剛剛說沒有微信的。

        程霏先走，跟大家一一道別，邵鈞打著傘送她上車，看著她離開，才回到屋里。雨天劇組也不開工，他們暫時留在別墅。

        邵鈞在走廊，看著微信里唯一的聯系人，想她現在走到了哪里，在做什么，途中會不會無聊。

        點開兔子的頭像，打了幾個字，又刪掉。

        想了想，把手機放回口袋，進了屋里面。

        沙發上，鐘欣雅坐在扶手上，傾身跟蘭沁一起看著手機。

        “你搜一下這個。”

        “好啊。”

        “讓你關注，不是買。”

        “那要什么時候買？”

        “綠的時候呀。”

        張蕭遠瞅她們古怪，湊過來問：“你們干啥呢。”

        “買股票呀。”

        “啥？”張蕭遠仔細看，蘭沁正跟程霏聊天，她發了幾個股票代碼，下面寫的是買進的和賣出的預估價格。“哎喲，趕情背著我發財呢。發我發我，我也買兩手來玩玩。”

        “你們在干什么？”季子軒也湊過來。

        “你程霏姐教她倆炒股。”

        “真的呀？帶我一個呀。”

        “你有賬號嗎？錢歸你管嗎？”

        “啊這……”

        邵鈞站在蘭沁后面看了一會兒，心情略復雜。

        “蘭姑娘，你是人才啊，我怎么就沒想到總裁大人還有這用處。”

        “她家股票不是跌慘了么，我之前買了些，昨天上妝的時候隨口問了問，她就說推薦幾支幫我回本。”

        “說起來，我好像看新聞說，程氏出了問題。”

        “她沒說呀，也沒讓我賣。”蘭沁還在跟程霏聊，三個女人還約了一起吃飯。

        邵鈞想起什么，上樓去打了一個電話。電話講了十幾分鐘，掛斷以后，綠色圖標的app上出現了一個紅色小點。

        拿著蒲公英的小兔子發來一條消息。

        程霏：外套忘記還給你。

        笑意浮上嘴角。

        邵鈞：下次。

        程霏的名字顯示正在輸入中，但是過了很久才回復。

        程霏：你有空了，給我打電話。

        邵鈞：好。

        程霏：什么時間都可以。

        邵鈞：好。

        分開一個小時，已經開始想她。

        回城的當晚，程霏和何凱見面，工作談到很晚。股東大會在即，需要處理的事特別多，未來一周，幾乎沒有休息的空隙。

        鐘欣雅和蘭沁經常找她聊天，還拉了一個小群，分享美食，護膚心得，時尚穿搭，還有八卦。她有時一天沒空看微信，聊天記錄就有上百條。

        周末，丁越來找她吃飯，他們有段日子沒見了，一見面他就發現她的變化，不是明顯到一下子就能指出的那種變化，而是一種感覺。

        “最近是發生了什么好事嗎？”

        “嗯？”

        “你看起來心情不錯的樣子。”

        “我不是一直這樣么。”

        “不一樣。”丁越反復端詳她，又說：“不一樣。”他們認識日子不算短了，小時候在一起玩，長大了雖然念的不是同一所學校，但也常聯系。她現在的狀態就跟十六歲那會兒的思春期差不多。當時，他問她是不是談戀愛了，被她暴揍了一頓。

        “可能是因為最近交了新朋友。”

        “哦，欣雅那天跟我說了，她成了你閨蜜，讓我以后對她客氣點。我就是養了一個白眼狼。”丁越沒好氣的嘆。

        程霏笑了笑。“你和姜萌怎么樣了。”

        說到這，丁越變了個臉色。“沒怎樣。”

        “怎么了？”

        丁越張嘴想說，但又作罷。“沒什么，心思太復雜的女人不適合我，她不要我負責，那就算了。”

        程霏沒再多問。

        吃完飯，丁越陪她去給閨蜜買禮物，兩個人在店里的時候被拍了照片，當晚就上了娛樂版頭條。

        程霏是回到家看了鐘欣雅發來的消息才知道的。她倒是不怎么在意，參加綜藝本身也免不了營銷，有話題不是壞事。

        鐘欣雅：你跟老板去干啥了？

        程霏：買禮物。

        鐘欣雅：送給我和蘭沁的？

        程霏：嗯。

        鐘欣雅：哇！娛記拍的店是vca，你打算送我們什么大寶貝呀！

        程霏：到時候就知道了。

        這條熱搜話題度很高，但是沒有持續太久就退下去了。他們兩個畢竟不是圈內人，圍觀的大多都是路人，熱鬧看過就都散了。

        但是凌晨時分，有一個明顯是新注冊的小號發了一條微博，配圖是一張邵鈞抱著程霏的照片。某個大v轉發了這條微博，然后，微博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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